此时正是冬末春初,寒意冷冽。
阳光透过微开的木窗洒在榻上的人身上,给微开的领口上渡上了一层金光,看不真切又惹人遐想。
外间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榻下。接着,一道略尖细的声音响起:“太女殿下,来圣旨了。”
“嗯?”榻上的人懒懒翻了个身,露出一截白嫩的皓腕,从喉咙间哼出的声音透着一丝迷茫,显然人还未清醒。
“殿下,来圣旨了。”底下的人低声重复道。
“嗯?”榻上的人猛的掀开纱帘,露出一张妖且丽的青涩面容,神态吃惊。
是个不过十五六的少女,一头青丝如瀑的散着,眼睛生的很有神,风情绕着眉梢,白净的脸一笑就会呈现出一个梨涡。
室内一下安静下来。
静默了半晌,榻上的人唰的披衣下床:“随我去接旨。”
来通传的管事太监冬至忙拿了一旁木施上搭着的宫装外衫给少女披上。
两人一前一后匆匆去了前殿接旨,长乐宫众人已经在外面跪着了。
少女接了圣旨,在地上跪坐了半天没站起来。
原因无他,千秋王一道圣旨送来长乐宫,给她找了个异国夫婿。
冬至端着颇圆滚的身子殷勤的送走了传旨的公公,回来便见自家太女殿下还在地上坐着,旁边那一堆人都没把她劝起来,只能陪她跪着。
冬至撩起暗蓝色的太监服,默默跪在她身旁,身上的软肉跟着颠了颠:“殿下,您这是太开心了?”
苏甜突然抬手做出了撕扯圣旨的动作,谁知她铆足了劲也没撕开,一下泄了气,低着头,红了眼眶。
“殿下,圣旨啊!”冬至端着一双胖手连忙去抢,他没太注意到自家太女的表情,只心急太女怎么当着众人面犯了傻。
“我知道。”苏甜再抬起头,微有些不耐,刚才的异常情绪尽数收敛了下去。
“殿下,奴才帮您放着吧?”冬至小心的伸出手。
苏甜瞧他一眼:“冬至,你是不是在心底骂我呢?”
冬至拍着大腿哎呦了一声:“殿下可冤枉死奴才了,奴才怎么敢……”
他脖梗儿又粗又短,圆滚滚的的脑袋就像直接长在肩上一样,做这一番动作颇为喜态。
苏甜笑了笑,挑眉道:“不敢那肯定就是想了。”
冬至心头一抽:“不不,奴才不想,不想。”
苏甜双手握着圣旨起了身,面容平静。
冬至跟着起身,还没能松口气,突然听闻一声巨响。
“砰”——
原本还在太女殿下手中捧着的圣旨飞了出去,玉石柄正砸在殿门口的红柱子上,声音惊人。
那些刚跟着站起来的太监宫女们顿时被这巨大的响动吓萎了,一个个俯在地上,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
“慌什么,都慌什么?”冬至公公稳了稳心神,捡起来圣旨拍了拍土,腻着张胖胖的脸笑:“殿下没拿好掉了,瞧把你们一个个吓的?真没出息。”
苏甜也知自己刚才冲动了,毕竟再生气也不能摔圣旨啊。
只是刚刚她实在是气极了,平日又被宠的没边,怒火攻心一时没忍住。
也不怪她生气,父王先前明明答应过她,她的婚事随自己做主,如今却突然一道圣旨下来,连个商量也没有,打的她措手不及。
沉沉吐了一口气,不慌不忙的整了整身上衣衫,苏甜开口道:“传旨的都走了,别都杵在这儿了,下去吧。”
“是,殿下。”一群人眼观鼻鼻观心,快速躬身退了出去,生怕被殃及了。
眼见苏甜进了内室,冬至又腻着张白胖脸凑上去,眉眼笑的挤在一起,哄孩子一样:“殿下,您饿不饿,午膳还得等会,我让人温壶奶送来吧?”
“我一肚子气都饱了!”苏甜一甩袖子,坐在了椅子上,粉腮微红,想是气的。
她五官还未长开,却依稀可见面容清艳,不知道长开了又会是何模样。
冬至公公在旁边绞尽脑汁的哄着:“……那殿下可想用些点心?奴才听说阿九姑娘又研究出了种新配料,口感酥软香甜,切碎了洒在殿下爱吃的奶糕上,味道一绝。”
闻言,苏甜忍不住咽了口口水,面上却板起来,装作凶巴巴的样子:“冬至公公,你消息如此灵通,连我家阿九最近新做了什么食材你都知道,那本宫要被逼着和个丑八怪成亲,你倒是出个主意给拒了?”
“殿下,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板上钉钉的事,奴才哪有法子……哎呦。”
捂着被敲了的脑袋,冬至站在一侧,颇委屈的小声嘟囔:“殿下怎么就知道那个北明王子是丑八怪,您有千里眼不成?”
苏甜一拍椅子站了起来:“两国关系如此紧张,长得好看他们北明国都自产自销了,哪儿舍得千里迢迢送来便宜了我?”
也是。
“……”冬至默了默。
明明是殿下不愿成亲的胡言乱语,他居然觉得很有道理。
殿内没有旁人,苏甜忿忿不平的继续抹黑北明:“北明近年来明明和我们战火不断,现在却突然提出联姻,谁知道是安的什么贼心呢!”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冬至哪儿敢与苏甜一起妄议国事,只呐呐道:“殿下,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您就别多想了。”
苏甜翻了个白眼:“公公这么大年纪了,不也没成亲吗?”
冬至捂着受伤的小心脏:“……奴才不是男人。”
“反正我不成亲。”
“殿下可不能这么说,您是千秋第一位女王储,身份贵重,婚配的又是北明的王子,以后定会姻缘美满的。”
“我不。”苏甜皱眉。
她不愿意和陌生人成亲,就像她其实也不愿意当储君一样。
她就是个被宠坏的女儿家,没有勃勃野心,只想做好她的长公主,然后就是想要余生有爱可寻,有枝可依,有子绕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