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拾伤
一辆标准型商务车缓缓行驶在Y市的公路上,七座空间,舒适一流。这是梁乔笙最喜欢的座驾,不会奢华到极点,却让人很舒适。
一指撑着颅侧,梁乔笙眼眸微阖,为了更好地接手HKK的事务,她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司机小高从后视镜里看到梁乔笙小憩的姿态,伸手扭开电台,缠绵的小提琴声萦绕在整个空间里。
助理陆决然给了小高一个赞许的眼神,不错,倒是体贴老板。
小提琴声如泣如诉,让人只觉百转千回不改柔肠初衷,忽然在一个转折处戛然而止,梁乔笙微微皱了皱眉。
“插播一则特大消息,HKK董事长荣向南昨日已病故,遗嘱里将己身所持有的股份全数给了自己的养女梁乔笙。外界都在猜测,此次荣董事长的病故并不简单,甚至有传闻是引狼入室最终害人害己。”
小高被这则突如其来的新闻吓了一跳,连忙关掉电台,小心翼翼地看着镜子里梁乔笙的神态。
梁乔笙睁开眼,眼眸亮如星辰,剔透美丽。
“怎么回事?不是压下爸爸去世的消息了吗?怎么会突然曝出来?”红唇轻启,眉头微蹙,理了理衣衫领口,声音里带着冷意。
陆决然也是满脸严肃,打了几个电话后,才有些怒意地开口。
“是她主动曝出来的。”
梁乔笙一声冷哼溢出唇角:“真是等不及了,算了,不管她。”
陆决然点点头,手指在平板电脑上连点。
“梁董,您接下来的行程是这样安排的。下午与市长先生见面洽谈那块地皮,晚上则是与李董吃饭,明日要在HKK召开董事会,后天……”
陆决然的话语忽然顿住了,有些微微地犹豫。
“后天怎么了?”梁乔笙眼眸轻挑,瞟了陆决然一眼。
陆决然轻咳了两声:“后天去接机,荣少回来了。”
荣少,荣久箫,荣向南的亲生儿子。
荣向南的遗嘱里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若是荣久箫想要继承HKK,前提条件便是要与梁乔笙结婚。
精致的高跟鞋踏出车门,手工定制的西装贴身无比,将完美的身材尽数勾勒,异样的美丽。
梁乔笙看向机场宽大的玻璃门,眼眸里划过一丝迷惘。
陆决然将手上的大衣披上梁乔笙的肩膀,轻声叮嘱:“梁董,荣少说了是在八点钟到达。”
“嗯。”一声轻应,梁乔笙抬腿走进机场大厅。
机场里迎来送往的人无数,广播里不时播报着最新的消息。时钟上的分针秒针轻轻转动,八点,九点,十点。
就在她坐了两个小时后,出口处终于出现了她要等的人。
颀长的身材,灰色的大衣,脸庞的线条完美无比,如同一件绝佳的雕刻品。
眼眸深邃,剑眉暗藏厉色,鼻梁高挺,俊美得犹如一幅传世的画作。
所有人的目光几乎都被他吸引住了,气质慑人,一个眼神都能让人不能自已。荣久箫就是这样,天生的发光体。没有任何言语能仔细阐述出他的吸引力。
梁乔笙静静地看着他,心脏微微加速跳动,表面却是不动声色。
有多少年没见过了,他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从一个青涩男孩长成了成熟男人。
可她呢?她似乎也没变,又似乎变了。
缓缓起身,信步上前,四目相对。
荣久箫的眼眸微微眯起,他看着眼前这张精致若花的容颜,握着行李箱的手微微收紧。
“梁乔笙。”声音带着些许的喑哑,有着说不出的磁性。
他似是在确定她的身份,又似是在喊着她的名字。明明是普普通通的两个字,由他喊来,却带了别样的吸引力。
“欢迎回国。”梁乔笙想过千言万语,但是在这样的时刻,她似乎只能说这四个字。
荣久箫定定地看着她,面无表情,眼眸里有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在翻滚。
梁乔笙正想接过他的行李箱,忽有一阵娇俏的女声传来。
“久箫,你走那么快干吗,等等我啊!”
大波浪的卷发,火辣的超短裙带着异国他乡的奔放,染着五颜六色指甲的手搭在了荣久箫的肩膀上,亲昵的姿态让人会心一笑。
“久箫,你走那么快做什么,人家腿都要跑断了。”顾西贝嘟着唇不满地说道。
明明是抱怨的话语却带着让人酥麻的撒娇语调。
梁乔笙的手一顿,脊背挺直如同一根紧绷的弦。
她怎么忘了,顾西贝是跟荣久箫一起去的美国,既然荣久箫回来了,顾西贝自然也是要跟着回来。
半天得不到回应的顾西贝,有些疑惑地看着荣久箫,然后再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梁乔笙的脸上。
娇俏的脸蛋有片刻的僵硬,半晌后又是扯出一抹灿烂的笑意,却带着微微的讥讽。
“哟,杀人凶手,警察叔叔怎么还没有把你抓起来?”
梁乔笙唇微抿,只感觉自己心里的热度一寸一寸冷了下去。
顾西贝一直和荣久箫在一起,顾西贝的想法在某种意义上就是荣久箫的想法。
原来,他也是这样看她的吗?
荣久箫忽然抬手搂住顾西贝,在顾西贝诧异的眼神中,露出一个惑人的笑容:“顾西贝,我的女朋友。”
陆决然紧绷着一张脸坐在驾驶位上,眼角看向副驾驶上沉默的梁乔笙。
谁能告诉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荣久箫会搂着一个妖艳的女人在后面卿卿我我,而正牌的未婚妻还很淡定地视而不见?
后视镜里,顾西贝在荣久箫的身上蹭过去蹭过来,吴侬软语中带着诱人的娇媚。
陆决然皱了皱眉头,这是要干什么?荣久箫这是不要继承权了吗?
“久箫,我要去吃海鲜,快带我去啦,我好多年都没吃到过Y市正宗的海鲜大餐了。”顾西贝嘟着嘴在荣久箫的耳朵旁轻咬。
荣久箫抬手看一眼时间,正好到午餐点。“去这里最好的海鲜酒楼。”
陆决然下意识侧头地看了一眼梁乔笙:“梁董……”
荣久箫看着陆决然的动作,音调陡然变得冷厉,猛然打断陆决然的声音,“怎么?我去哪里都需要梁董的同意吗?”
他将“梁董”两个字狠狠地咬在嘴里,似乎是要将之嚼碎撕烂。
直到这一刻,梁乔笙才是听出了他的情绪——隐隐的恨意。
梁乔笙缓缓闭上眼眸,暗自吸了一口气。无妨,她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轻声开口,平稳的音调,没有丝毫的情绪外露,“陆决然是我的特助,无须听从你的吩咐。”
“你的特助?”顾西贝笑得灿烂,明眸皓齿看似邻家女子一般毫无心机,言语间却是暗含阴冷,“梁乔笙啊,HKK都是我们家久箫的。这位陆先生是HKK的员工,自然也是久箫的咯!”顾西贝唇角勾起,颇有些志得意满地攀着荣久箫的肩膀。
她见不惯梁乔笙很久了,从小到大就是这副冷漠又自大的样子,好像不屑任何人似的,明明就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孤女,跩什么跩。
“久箫啊,你说我说得对吗?”她转头在荣久箫的耳旁轻吹一口气,双手揽着他的脖颈,亲密无间。
荣久箫忽然笑了,凤眸潋滟,五官霎时间美得倾城。“西贝说得对。”
梁乔笙纹丝不动,看着车前方的景色。
有人说过,若是眼眸疼痛得想要掉泪,那就紧紧凝视着一个点,不要移开,久了,泪水也就憋回去了。
道路两旁的梧桐树纷纷在视线里后退,天边的落日晕黄,带着暖人的光线。
不过是片刻的时间,梁乔笙觉得似乎用了几个世纪的勇气。
抿了抿唇,手指轻轻敲打在膝盖上。“我想告诉你们的是,陆决然并不是HKK的员工,他和我签订的是私人合同。而且,刚刚在机场为了接你们浪费了我两个小时。只是,在这两个小时里,至少有五张订单与HKK失之交臂,损失至少千万。”
顿了顿,梁乔笙缓缓转头,静静地看着荣久箫与顾西贝。
她的眼眸是纯净的咖啡色,晶莹剔透得如同上好的玛瑙,仿佛能映照出世间所有的污浊。
她的眸光似是在与荣久箫对视,又似是不经意地溜过他的脸庞。轻描淡写间,是她独有的冷漠。“我的时间,你们损失不起。”
“想去哪里是你们的自由。”梁乔笙提起包,打开车门。
“陆决然,下车。”带着命令式的语调,陆决然也跟着下了车。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路旁,留下那一辆车,与车中的两个人。
车外落日余晖,将她的背影拉得冗长,隐隐有了几分寂寥。车内,荣久箫那张俊美的脸却是铁青无比。
从小到大,她似乎总是有理的那一个。可是这一次,他是绝对不能再让她了。
油门声轰响,车子从梁乔笙的身旁呼啸而过,撩起她的衣衫猎猎作响。
荣久箫从车窗前的镜子里看到她那缭乱的飞扬的发丝,还有她抬手抚平发丝的姿态,然后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再也看不清她的身影,与她冷漠的脸庞。
“久箫,去吃海鲜吗?”顾西贝兴奋地开口。真好,终于不用看到梁乔笙了,她可以和荣久箫过二人世界了。
荣久箫眉眼不抬,不甚在意地轻笑:“西贝,你不会以为我随口说说你是我女朋友,你就真成了我女朋友?”
顾西贝唇角的笑意微滞,略有些不自然地开口:“那你刚才……”为什么还要在梁乔笙的面前如此说呢?
“刚才是特殊情况,特殊情况特殊对待,知道吗?西贝妹妹。”荣久箫唇角勾起一丝笑意,声音带着悦耳的音调。
他见不得梁乔笙如此冷漠,对待他如同陌生人一般。欢迎回国?呵,见面居然是这样一句话。
当年,也不知道是因为谁才被老头子流放出国的。不知道是不是因果报应,现今又因为她,而从国外回来。
经年流转再相逢,没有热切的拥抱,没有温暖的笑容,她对他又树立起了防备的高墙。
她还欠他一个解释,他等了多年。没有一通电话,没有一纸信件,夜夜与冰冷黑暗相对。等了许久,却等到了老头子死亡的消息。
“久箫,你……你不会是还喜欢梁乔笙吧!”顾西贝抿着唇,小心翼翼地问道。
当年荣久箫和梁乔笙的事情,她多少知道一点,当年她与荣久箫青梅竹马,却因为梁乔笙的到来而改变了这一切。她恨啊,从他们上学、毕业、出国一直恨了这么久。梁乔笙这个名字就如同种在她心上的刺,一经撩拨就会痛得她愤恨愈加。
荣久箫的沉默似是点燃了顾西贝的怒火,她眼眸一瞪,浑身气得发抖,声音陡然拔高:“荣久箫,你可别忘了伯母是怎么说的,你可别忘了伯父是怎么死的。梁乔笙是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可别被她给诱惑了。”
荣久箫的眼眸暗沉得如同深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那深渊里熄灭了。
薄唇勾笑,低沉的音调:“说什么呢,我怎么还会喜欢她?在美国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梁乔笙之于我,已经是过去式了。过去的荣久箫会喜欢她,现在的荣久箫可不会。因为……”声音微顿,眉梢聚拢,带着阴冷,“现在的我和她,是敌人。”
梁乔笙沿着公路一直走,梧桐树叶沙沙作响,风过耳,吹得长发肆意缭乱。莫名觉得有些冷,拢住衣衫,自己抱紧自己。这是仅有的温度。
陆决然跟在身后,看着前方这纤细的背影,眼眸中不经意有了一抹喟叹。她的脖颈白皙却带着柔弱的弧度,肩膀明明如此瘦小,却扛了许多不为人知的苦楚。他认识她许久,却从未感受过像现在这样可以称之为痛苦的情绪。
“梁董……”
“叫我名字吧!”梁乔笙打断他的话,“没有别人在,叫我名字吧!”
如今人人都叫她梁董,听在她的耳里却带着尖锐的讽刺。
“好,乔笙。”陆决然唇角带着温和的笑意,“我叫人来接吧。”
“不用,我想走走。”梁乔笙微微摇头。
陆决然的声音带着温和:“你刚刚不是说你的时间损失不起吗?”
梁乔笙转头看向陆决然:“反正都已经损失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了。”
陆决然眉目间都是温文尔雅的意味,伸手接过她手上的包:“我来拿吧,想走多久我陪你。”
梁乔笙停下脚步,眸中有些微微的迷惘神色:“陆决然,我们认识多久了?”
“七年。”陆决然轻声回答。
原来已经七年了啊!他离开七年了,如今又回来了。
“你知道吗?我认识你的那一天,荣久箫也才刚刚离开。”梁乔笙看向天边的落日,眼神悠远而绵长,似乎想起了很遥远的过往。
陆决然微微点头:“怪不得你那时候哭得那么惨,很爱他?”
梁乔笙一声嗤笑:“那会儿能懂什么爱,不过是青春式离别罢了。”看似不在意的话语,但是那舌尖的苦涩只有自己知道。如同一杯烈酒,入喉的割裂感,只有自己感受得一清二楚。
陆决然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他知道什么时候说话能让她舒服,也知道什么时候沉默让她不尴尬。他看着梁乔笙精致的侧脸,恍惚迷离。
他记得那一天。
他倒在血泊里,身体动弹不得,仿佛随时都会死去,纵使昏迷,什么声音都变成了纷乱的音符,可是却有一个哭泣的声音始终萦绕在耳旁。
那样悲伤,那样无助。
当时他想,他快死了都没哭得这么伤心,到底是谁比他这个将死之人还伤心。女孩的眼泪与救赎,成了他心中珍藏永久的绝美风景。
“爸爸的葬礼是在什么时候?”梁乔笙微微跺了跺因为站立过久而有些酸麻的脚。
“五天后。”陆决然翻看着行程安排。
“婚礼呢?”梁乔笙继续问道。
“十天后。”陆决然眼底一抹暗光,“要不要换个时间,婚礼和葬礼的时间安排得太紧了,不吉利。”
梁乔笙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你什么时候信这个了!有什么吉不吉利的,老天爷佑我就会一直佑我,若它不庇佑,那我再怎么躲都是枉然。”
命中自有注定,逃不脱也挣不开。
心上的刺,拔掉不仅疼还留下豁口
葬礼如期举行。
深秋的天空是阴沉的色调,飘着些许毛毛细雨,放眼望去皆是一片黑色,墓地里都是肃穆且沉痛的气氛。
荣久箫从车上下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瑟瑟雨幕中一身黑衣的梁乔笙。她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未施粉黛的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荣久箫甚至一眼就能够看出,她昨晚没有休息好,她的眼睑还带着些许的青色。
“久箫,怎么还不走?”顾西贝显然早就看到了荣久箫盯着梁乔笙目光深邃的模样,但是在这里却不好发作,只能在一旁催促着。
荣久箫应了一声,显得有些冷傲而沉默。然后,他迈开步子,一言不发地朝着梁乔笙所在的位置走过去。
荣久箫的目光落在墓碑的照片上。上面的男人面孔依然透着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即便是透过照片,他依然能够回想起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这是他的父亲。
可是曾经鲜活的生命消失了。
荣久箫盯着照片很久,然后,他一寸一寸地收回了视线,将目光重新转移到了梁乔笙的身上。
“梁乔笙。”荣久箫行完了他该有的礼,走到梁乔笙的身边,目光冰冷。他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低声地说了一句:“你如今站在这里,以什么身份,用什么资格?”
梁乔笙在听到这问题的瞬间,心里咯噔一下。她的脸色迅速变得青白一片,眸光闪了闪,却也只是绷紧了唇角,一个字也没有说。梁乔笙从荣久箫的口吻里早已经听出来了,他隐忍在话中的厌恶和冰冷。只是,一夜无法安然入睡的她,如今也只能勉强地稳住自己的身体,坚持着别轻易倒下去,在心里苦涩地轻笑。
其实,有什么关系呢,不是早在他到这里的那一刻起,就明白他心里是怎么想了吗?如今,不过只是听到罢了。梁乔笙的脸色变了变之后,很快就恢复了自然。
来祭奠的宾客,都是生意上往来的伙伴,还有一些老相识。他们见荣久箫和梁乔笙并排站在一起,对前来祭奠的宾客鞠躬还礼,不禁窃窃私语两人看上去郎才女貌的般配。
说这话的人不在少数。加之再过几天就是梁乔笙和荣久箫结婚的日子,大家自然对这好事心知肚明。只不过,话听在顾西贝的耳中,就又变了一种味道。她咬牙看着梁乔笙,恨不得目光在她身上刺出几个洞来。如果没有梁乔笙,荣久箫如今身边的那个位置明明应该是她的才对。只是,这样的场合,注定她不能把心里的不满发泄出来。
雨势稍微小了一些,之后渐渐停了。
梁乔笙让人收了伞,朝着车子走过去。她凌晨四点就起来了,一直没吃东西,如今隐隐的胃痛正在缓慢地折磨着她的神经。甚至眼前开始冒金星,连头都是晕的。
不过,幸好她还找得到方向。在停得密密麻麻的车中,找到了她的车。打开了车门,摸出一瓶水,喝了几口之后,梁乔笙才觉得舒服了一些。
梁乔笙看了看时间,葬礼还有两个小时才会结束。但是在那之前,她不知道自己已经在疼得抽搐的胃,是不是能让她坚持到那个时候。
再喝了几口水缓解,梁乔笙这才舒了口气,把水瓶丢进车里,关了车门往回走。只是,没走几步,就撞上了一个人。梁乔笙身体一晃,险些没站稳,急忙扶住了身旁的车,才努力停住了自己的身体。她呼出半口气,刚想说句对不起,可抬头,看到面前站着的人,那句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啧,你这人怎么回事?”顾西贝揉着自己被撞得酸痛的肩膀,“走路不长眼睛的呀?”
梁乔笙强忍着因为眩晕而带来的生理性反胃,一手按着抽搐的胃,一手扶着车,然后,冷着眸子,动了动她薄翘的唇:“是你故意往我身上撞的吧。”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顾西贝瞪圆了眼睛看她:“梁乔笙,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故意撞你的!自我感觉不要太好,难道你以为你是什么金山银山,别人看到就想撞上去吗?”顾西贝从以前开始,对梁乔笙说话就一贯刻薄。
梁乔笙的性子在别人看来,是有些凉薄。许多事情懒得开口去说,但这不代表她是软柿子,任人欺负。
“我虽不是什么金银山,但你也不是什么英美钞,同样做不到人见人爱的。”梁乔笙脸色苍白地说,可谓是云淡风轻,连表情都没变一变。
顾西贝咬牙切齿:“梁乔笙,你不用得意得太早,就算嫁给久箫也没用,他根本就不喜欢你!”然后,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神色,“而且,你别忘了,我才是久箫的女朋友!”
梁乔笙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淡地说:“再过几天,我就是他的妻子。”
顾西贝一口的牙齿几乎要被她狠狠地咬碎。如果换一个场合,她一定会不依不饶。但是,今天这种肃穆的场合里,她明白,如果她大闹,荣久箫肯定不会再搭理她。
顾西贝不傻。她喜欢荣久箫,自然不想让荣久箫讨厌她。反正,既然荣久箫说了,他跟梁乔笙现在是敌人,在顾西贝眼里,就相当于得到了一个变相的保证。所以,顾西贝深吸一口气,决定忍下。她狠狠地瞪了梁乔笙一眼,然后嗤笑一声,说:“算你厉害,梁乔笙,你就尽管得意地笑吧,我看你能笑到什么时候。咱们走着瞧!”
梁乔笙看着顾西贝跺脚离开,原本清冷的眸底,显出一抹复杂,转瞬就消失不见。
只不过,在梁乔笙放松了扶着车的手臂时,胃部的抽痛,还有席卷而来的眩晕,再一次让她的腿脚发软。梁乔笙忍不住抬起手按住太阳穴,将脸埋在阴影里苦笑。这狼狈的一瞬间,她居然还在想,幸好没有被荣久箫看见。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她深吸一口气,微微地吐出。只想等着眩晕的感觉再次抽离时,尽快离开。只是,下一刻她就被人扶住了手臂。
梁乔笙的呼吸一滞,她有那么一瞬间的隐隐期待。
“乔笙,你怎么了?”陆决然有些清冷带着磁性的声音在耳边传来。
由远及近的感觉,似乎在开口的一瞬间,戳破了梁乔笙隐忍的期待构造起来的幻境。她逐渐放松了刚刚有些僵硬起来的身体,慢慢睁开了眼睛,回头看向陆决然:“没什么,有点头晕。”
陆决然拍了拍她的背:“照顾好自己,再过五天就是婚礼,难道你想这样去结婚吗?你见过几个像你这样脸色苍白的新娘子。”
梁乔笙因为陆决然的话,神情一顿。然后,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叹声道:“婚礼啊……”
她看了眼不远处的荣久箫,轻声道:“陆决然,他既然回来了,我最近就不去HKK了,有什么事情,你打电话给我吧。”
陆决然眉目一凛,却终究没有说些什么。
这个女子,始终在以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自己所爱的人。
婚礼终究是来了。
直到梁乔笙把婚纱穿在身上的那一刻,她才恍然如梦地反应过来,她居然真的就要嫁给荣久箫了。婚纱的摆尾很长,要一边一个花童分别帮她拎起;白色朦胧的头纱罩在挽起的漂亮的发上,微微掩住了她精致的面容。
梁乔笙曾想过很多种将会嫁给荣久箫的情景,可没有一种是今天这样。就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如今的感觉究竟是喜悦,还是悲伤。抑或是,什么都没有。
举行婚礼的时间一到,她就被带入了教堂。梁乔笙站在红毯的这头,看着站在那里安静等待的荣久箫,发现他的脸上什么情绪都没有,空荡荡的一片。
原本还像梦境一样的场景,突然变得现实起来。梁乔笙明白,这现实苦涩又酸楚,苍白又无力。结婚典乐奏起的那一刻,梁乔笙手里捧着漂亮的花束,迈着精准的步子,朝着荣久箫走过去。
一切完美得都像是一场演练。
梁乔笙明白,在教堂这个神圣又肃穆的地方,他们就这样演练一场毫不掩盖的虚假。在耳边响起的誓词和询问,像是从老旧的电视机里发出来的声音。
“我愿意。”梁乔笙觉得,就连她自己的回答,都已经是剧本所准备好的一部分,麻木了她的心。只是,荣久箫在回答之前,特意转过头来,眸光微凉又带着万分沉重的重量,看了一眼梁乔笙,直看得梁乔笙的目光闪动了一瞬时,才低沉应道:“我愿意。”
牧师的声音依然在继续,但梁乔笙和荣久箫却保持在刚刚的对视之中。在外人看来,那是郎情妾意的深情痴望。可是梁乔笙却明白,这是一场无声的较量。
谁也没有先收回目光。
荣久箫转过头时,恰好看到第一排坐着观礼的母亲。然后,他的眸中闪过一丝暗沉的不悦,却转瞬即逝。
梁乔笙虽然一直没说话,却从始至终注意着荣久箫的神情动作。此时见他的情绪有些许的波动,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就看到了林曼姿唇角勾起的嘲讽的笑容。看到那轻蔑又幸灾乐祸的笑容,梁乔笙只是心下顿了一下,连神情都没变,就把头转了回来。
“既然在场诸位没有人反对这场婚礼,那么,我宣布,两位从今天起正式结为夫妻。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您的新娘了。”牧师带着笑意宣布。
梁乔笙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没有任何的表示。只是,转过身去的时候,看着荣久箫越来越靠近的脸,她还是有那么一刻的晃神和怔愣。
宾客们热烈的掌声,还有不断地起哄要他们亲密亲吻的声音,像是炸了锅一样,回响在这个礼堂里。梁乔笙有片刻的恍然。但是,荣久箫却一个侧脸,在靠过来的时候,避开了她的唇,嘴唇轻擦过梁乔笙的脸颊。
可惜,那却不是一个吻。
他的唇并没有因为擦过脸颊而停顿,而是落在了梁乔笙的耳畔。然后,在一片几乎是嗡隆的掌声中,梁乔笙听到了荣久箫略带着寒意的嗓音,“梁乔笙,这只是开始。你欠我们荣家的,我会让你桩桩件件都还回来。”
然后,瞬间,梁乔笙的心就跌入了谷底。如十二月的寒冬一样,冰封万里。
下面宾客们叫好的欢呼和祝福,仿佛成了最大的讽刺。可最讽刺的,是她却还要勾起唇,去接受、感谢那些祝福。
可是,正如荣久箫说的,这,却还只是开始。
此去经年,背对而行
这是一座犹如城堡般雄伟壮观的建筑物,蔚蓝色的天空下,它静静散发着肃穆的光辉,给人一种庄严的逼迫感。犹如城墙般又高又厚的围城内,一辆加长林肯缓缓驶进,守候在那里的用人远远看到,急忙通知家里的其他人出来迎接。
宽敞的前院里,汽车在花圃旁停下,管家走上前去打开车门;气质华贵的男子走出,稳稳立在车旁。他身形颀长,冷峻的脸上,轮廓如刀削般分明,两道英气的剑眉直入耳鬂,眼眸深邃,还隐隐透着冰凉的气息。
“恭贺少爷新婚!”用人对着男子弯腰贺道。
荣久箫眉头紧锁,面孔冷峻,看不出半点新婚的喜悦之情。他曾经想过无数次他与她的结婚典礼,可是这样的结婚,却实在不是他想要的。
一纸遗嘱下的婚约。他本不欲履行,可是母亲却撕心裂肺地一定要让他从她手里拿回继承权,以死相逼。他无奈,也无办法。
梁乔笙坐在车里,透过车窗打量着外面。在多年以前,她根本就没想过有朝一日会将自己如此这般出嫁。眼神移转,望着车外站着的男子,她也没有想过自己的生命中会出现这样一个人。
他气质如华,一举止一投足,都透着高贵冷冽的气息,曾经他是她的白月光,可是现在这白月光却让她连看一眼都觉得眼睛生疼。眼眸微垂,拖着名贵婚纱的超大裙尾,镶满钻石的高跟鞋稳稳踏在大理石地面上,她小心翼翼地走出。刚才在婚礼现场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现在每挪动一步她都似光着脚踩在玻璃碴儿上,痛感直达心扉。
“少夫人新婚快乐!”见到身着洁白婚纱的女人从车里出来,用人们急忙弯腰道贺,语毕,一个个睁大双眼望着她。白皙的肌肤,晶莹剔透的眼眸,那水光潋滟,仿若会说话。粉嫩的双唇,鼻梁高挺,光是这张脸就精致无比。
梁乔笙看着那些用人,眼眸微垂。少夫人吗?此去经年,她倒是真成了他的妻。侧脸望了一眼身边的男人,见他没有半点表示,微微抿唇,便将脊背挺直,守着最后一点骄傲,任由那些用人将自己上下打量。
“带少夫人回房间!”薄唇开启,荣久箫冷冷一声说完,绕到车厢的另外一侧,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婚礼已经结束,他该回公司接手一切事务。
荣久箫一动步,两个用人立即走上前来拖起曳在地面上的拖尾。梁乔笙侧脸一望,看见汽车从身边倒开,一个调头便驶出大门。“呼……”她暗自松口气,压抑的心立刻获得放松,随着用人的步伐,她朝室内走去。
她看不到的地方,车内的荣久箫却一直盯着后视镜。明媚阳光的照耀中,她大片露出的背部肌肤,白滑细嫩,焕发着如玉光泽,那妙曼的身体曲线,隐隐透着妖娆灼人的气息。
如同罂粟,让他一沾上瘾。好不容易戒掉,可是却又想继续沾染。不,或许他从来都没有戒掉过,一直中了毒。中了一个名为梁乔笙的女子的惑人之毒。
后视镜内的那一抹白色身影终于消失在他的眼眸深处,隐隐有分失落感。荣久箫坐在车上,脑海里回放刚刚在酒宴上发生的一幕,不由得渐渐拢起了眉头,脸上满是冷峻之色。
“少爷,秘书说几个大股东将会议推迟到了明天下午三点。”司机望着后视镜里面那张冷峻的脸,突然说道。
浓密的眉头蹙得更紧了,荣久箫望着他的后背:“现在才说,你不觉得太晚了么?”
“对不起少爷。”他急忙陪着不是。
“回家!”同样是冷冷的一声响起,司机急忙调转车头,他不解少爷的用意,却也不敢再问什么。
“少夫人,这就是您和少爷的卧房!”用人将梁乔笙带到二楼的一间房门外,温声对她说道。
梁乔笙打量着这扇黑色的大门,那厚重的门板,让她心里感觉到莫名的压抑。手撑着门,唇角微微勾起一丝苦涩的笑意。她对这里的环境既熟悉又陌生。
乔笙,你以后会后悔吗?后悔这样嫁给他?依稀记得婚礼前夕,陆决然如此问她。她沉默半晌,看着镜子里那被脂粉勾勒的靓丽容颜,一瞬间恍惚。“不后悔。”她这样轻声又肯定地回答陆决然。
“少夫人,您先休息,有事请吩咐!”用人的声音打断了梁乔笙的思绪。
她点了点头,看着他们离开,她转开门锁走了进去。
脱去一切繁赘,她冲了个澡,洗去脸上那精致的新娘妆,心里一时间不知道是喜是悲。
新婚夜,她就独守空房。真是讽刺。
他,肯定是去陪顾西贝了吧!明明早就知道结果的事情,为何现在又来计较呢?梁乔笙有些喟叹。果真女人是感性动物,想到与真的遇到,这是两种概念。
或许是昨晚太晚睡今天又太累的缘故,不消片刻,她躺在这舒适的床上便有了睡意,眼皮越来越重,她忘却了一切,渐渐睡了过去。
荣久箫推门而入,光线有些暗的房间里,他一眼看到地板上歪倒的白色高跟鞋。那双凤眸深处光芒微闪,兜兜转转这么多年,她依旧成了他的妻,他亦是她的夫。从今往后,他的房间会有她的痕迹,衣柜里会摆满她的衣服,浴室里会摆两把牙刷。想一想,心里便有些许的柔软,这真是一种奇特的感觉。
可是……
荣久箫忽然想到了什么,唇畔那丝隐隐的笑意消失不见。这条路又能走多久?他想将她捂在心口捧在手上,可是奈何她现在却是他的“杀父仇人”。多么讽刺啊!
缓缓地,他移开眼神朝卧房的里面望去。只见床上的女人一袭粉纱薄裙,眼眸阖上间,少见的纤细与脆弱,脸颊微微陷在那柔软的床铺里,若隐若现,惊人地美丽。
荣久箫呼吸一滞,他不曾想到会见到这样一幕。
七年前,他便对她有着无法抑制的冲动,如今时过境迁,他以为内心已经将那欲望一点一点地抹平;可是现在他发现,根本不可能,那浓烈的感觉,瞬间从脚底直达心脏。
他无法抗拒。
只觉体内有一股燥热升腾而起,隐忍灼灼燃烧的欲望。他缓缓走近,看到那黑色的发丝如丝缎般肆意堆绕在细长的脖颈上,裸露在外的肌肤无处不光洁柔滑,更是如婴儿般细嫩,而那张精致面庞上,浓密卷翘的睫毛像扇子一样覆盖,挺巧的鼻头下,粉嫩的双唇微微嘟起,焕发着诱人的光泽。那肩膀下方若隐若现的锁骨,宛如蝴蝶一般,振翅欲飞,性感撩人。
再也隐忍不住,一把扯掉领带,他俯身贴下。他吻上她,埋头……一阵狂躁的气息。入手处那柔软的感觉令他一阵酥麻,全身立即如电流般流过一样,战栗的感觉迅速席卷了全身。
“唔!”梁乔笙被突如其来的压迫惊醒,口中呓语发出抗拒的声音。她睁开眼看到荣久箫紧贴的脸,一瞬间便睡意全无。有些微微怔愣,那近在咫尺的容颜,紧密相贴,呼吸可闻,彼此缠绕。
荣久箫抬头,看着梁乔笙那双晶莹剔透的眼睛,如此澄澈无垢,似乎岁月的久远根本没有影响那清澈一分一毫。
“乔笙。”他轻念,带着压抑与痛苦,“乔笙,梁乔笙。”他在她的耳边,一声比一声急。
耳旁微微的酥麻,这样亲昵而又久违的声音,让梁乔笙的眼眶有些微红、发酸,几欲落泪。或许是夜色太美好,或许是月光太皎洁。缓缓地,她抬手轻轻拢住他的颈项。
无声又小心翼翼地邀请。胸腔中的心脏几乎跳了出来!彼此偎贴间,带着只有自己知道的忐忑与不安。
察觉到梁乔笙回应的动作,荣久箫身体一僵,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似乎要从那双眼眸中看到她的心底去。
猛然,覆上唇。热烈得如同彼此缠绕的藤蔓。他想,他们肯定是带刺的藤蔓,彼此拥抱间,在获得温暖的同时,亦是将彼此刺得鲜血淋漓。
夜风从窗隙溜进,印花的窗帘微微飘动,男人抚过女子的发,长发散在那绣着玫瑰的嫣红床上,如同泼了墨一般,美得令人窒息。梁乔笙闭上眼,不顾一切地准备享受这夜时,卧室的门被急剧地叩响了。
荣久箫夹杂着怒气撇开脸朝门外吼了一句:“滚开!”任何一个人在这个时候被打扰,心情都不会愉快。
那急躁而暴怒的一声惊得梁乔笙一个胆战,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都在急速跳动。
荣久箫冷峻的脸上,眉头紧紧蹙在一起,他转过脸来,开始把刚才褪掉的外套重新穿在身上。
梁乔笙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直到看他拿起电脑旁边的一本文件夹,砰的一声合门离开。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不清楚心里是失落还是庆幸。
“咚!咚!咚!”门口又传来敲门声。
梁乔笙皱眉,问道:“谁呀!”
“少夫人,是我。”用人答道。
她整理好衣衫,赤脚走过去开门:“有什么事吗?”
“楼下有您的电话,是夫人打来的!”
夫人?林曼姿吗?荣久箫的母亲,她名义上的养母。哼,这么迫不及待了吗?婚礼才举办,就要来催着一切了。
“少爷走了没有?”
“走了!”
“你带我下去吧!”随手关好房间的门,梁乔笙随着用人走下楼梯。
“喂!”电话接起,她说道。
“我的车在附近,你出来一下!”
梁乔笙红唇勾起:“妈,现在已经晚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说罢她正准备挂掉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梁乔笙,你不想要梁默的命了吗?我告诉你,梁默的主治医生是我的人。”
梁乔笙握着听筒的手,陡然抽紧。“妈,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她一字一顿带着冷意对着那头说道,然后放下电话。
“少夫人,您这是要出去吗?”门口的保安看到正准备出门的梁乔笙,对她问道。
看着他望向自己的奇怪眼神,梁乔笙心底一阵凉意。是啊,谁家的新婚夜像她这样,丈夫前脚离开,妻子也要出门,真是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对,我出去一下。”说罢,她从门口走出去,走到围墙尽头,看到一辆黑色宾利停在对面的路边。一辆车从面前飞奔而过,她快速穿过马路,走到那辆车前,车门敞开,她径直坐了进去。
“叫我出来做什么?”车门关好,她对着一旁的女人问道。
林曼姿妆容艳丽,一派雍容华贵:“你以为我想叫你出来,这么晚了,我也懒得进去,免得让人笑话。说吧,多久将股份转给我儿子?”
梁乔笙眼眸微微眯起:“不好意思,爸爸的遗嘱里清楚地说明了,结婚转三分之一的股份,怀孕再转三分之一,直到孩子出生,所有的股份才会给荣久箫。”
林曼姿冷哼一声,转头瞪视梁乔笙,道:“也不知道你给向南灌了什么迷魂汤,要把HKK的董事股份交给你这个外来的小贱蹄子。”
梁乔笙面色不改:“你口中的小贱蹄子现在是您的儿媳妇。若我是小贱蹄子,那您是什么?”
“你……”林曼姿恨不得将她的身上给瞪出一个窟窿。
“牙尖嘴利,儿媳妇?你做梦,看你能做我儿媳妇多久,我听人说,久箫根本就没在屋里,怎么?新婚夜,连你自己丈夫都留不住吗?”
林曼姿冷嘲热讽着,抒发着心里的怨气。作为荣向南的妻子,他去世后她居然什么都没有得到,真是气愤。
梁乔笙听着林曼姿的话语,微微垂眸,随即拉开车门,站到车外。
“妈,若您想要说这些话,那我已经听到了,天色已晚,路上注意安全。”说罢,便关上车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林曼姿被那车门响声震得一愣,随即,咬着牙看着她的背影,一阵怒骂:“真是不要脸,凭什么握着该属于我的东西,不过是个来历不明的外人,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还鸠占鹊巢。”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HKK办公室里,荣久箫还在电脑前忙着公务,窗外夜色已经很浓,他全然没有注意到。
秘书走进来,将一杯咖啡放在桌边,那一声轻轻的碰磕声,荣久箫才将眼神从电脑屏幕上移开。已经是夜里两点了,时间过得太快,他都没有发觉。喝了一口咖啡,对秘书说:“帮我准备车!”
卧室的房门打开,荣久箫走进去,灯光亮起,看到穿着长衣长裤躺在床边睡熟的女子,他才猛地记起已经结婚的事实。交接后的事务太多,让他几乎已经忘了这回事。
刺眼的灯光将梁乔笙惊醒,揉着蒙眬的睡眼,她看到房中高高立着的男人时立即睡意全无。
“你回来了!”她站起身来说道。
荣久箫冷冷应了一声,走到衣柜前背对着她开始解领口的领带。
梁乔笙对着他的背影默默看了一会儿,问道:“你现在是要洗澡吗?”
荣久箫伸手触碰衣柜的感应开关,柜门缓缓移开,他将领带丢进去,转身望了梁乔笙一眼:“是!”说完开始脱衣服。
精壮的胸肌随着纽扣解开一下露出来,梁乔笙急忙避开眼神,快速走到洗浴室去放洗澡水。
荣久箫赤裸着上身走进浴室,他的满脸冷峻和壮硕的身姿,都让梁乔笙感到一阵心慌。“水放好了,你用,我出去了!”说完,在他的目光盯视中,她闪身从他身旁走出去。
浴室的门从里面被关上,梁乔笙听到流水声传出,她站在卧室的中央,不安地赤着脚来回走动。
浴室里面,水声还在继续,梁乔笙拿起一本杂志靠在床上胡乱翻着。似乎,她根本无法找到怎么和他相处的方法。况且……还有顾西贝。
“咔!”浴室门被打开,荣久箫裹着浴巾从里面走出来。
梁乔笙双手捧着杂志,余光悄悄打量着他。只见他打开更衣室的门,满眼的白衬衫安静地挂满衣柜;清一色的定制西装,整齐划一,如同待选的士兵。
荣久箫看着衣柜,忽然发觉没有女装,眉头一皱,想要问什么,却终究是没有问出口。
一套笔挺的黑色西装被扔在床上,接着他又在里面挑领带。
放下杂志,梁乔笙轻声问道:“你这是要出去吗?”
话音刚落,荣久箫看了眼衣柜,冷声道:“我去哪里还要跟你报备吗?”荣久箫紧锁的眉目中,尽是不愉。
梁乔笙一愣,这么多天,他是第一次用这样嫌恶的口气跟她说话。第一天还如此缱绻缠绵,今日就已变脸。
重新拿起杂志,索性不再多问。就这样井水不犯河水,更好。
看到荣久箫开始解身上的浴巾,她将书移高一把盖住眼睛。不知过了多久,梁乔笙听到关门的声音,才放下手。房间里已经没有了男人的身影,而荣久箫刚刚用过的浴巾还丢在床边。眼里的光芒越来越沉,沉到了心底深处。
“少爷,现在开车去哪里?”司机坐在驾驶座回头问荣久箫。
“酒店!”荣久箫愤愤地说。
“叮铃铃……”床头的闹钟在清晨七点准时响起,梁乔笙不耐烦地伸手一把将它关掉。昨夜发呆了许久,直至拂晓才入了睡梦。
没过多久,房门被人叩响。
她从被子里爬出来,蓬松着头发走下去开门。
“少夫人,少爷请你下楼用餐!”用人说。
“少爷!他在哪里?”深夜不是出门了么?
“楼下餐厅!”用人答道。
“我知道了,马上就来!”说罢她关上房门,一番洗漱。
“少夫人早安!”见梁乔笙从楼梯处下来,用人打招呼。
荣久箫抬头望了一眼,只见她穿着一件宽松的衬衣,下身套着一条紧身的牛仔裤,身材看起来高挑又匀称。头发随意披散在腰间,那张脸精致靓丽,一双眼睛清澈透亮,让人着迷,只是眉额间似乎有着淡淡的忧色。昨晚没睡好吗?
她很美,他一直都知道。从少时起,他就知道,她有多美。总是冷静地看着一切,浑身有着一丝散漫的妖娆之气。
“早安!”梁乔笙坐下,朝旁边的荣久箫轻声说道。
“妈那边让我们今天过去一趟,吃完早餐你跟我一起去!”荣久箫忍住心中的悸动丢下这句话,拿起旁边的餐巾擦了擦嘴角,便起身离开。
梁乔笙望着他的背影,眼眸一沉。林曼姿又是要干什么?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荣向南已经给了她足够多的东西,为何还要如此贪心呢?
HKK的股份,人人都以为她梁乔笙有心握住,可是有谁知道,她根本就没有这个野心与兴趣。她只想等到梁默病好后,一起去旅居世界各地,离开这些烦扰。
拿着老爷子给的股份,都是被逼的。因为,必须得有她守护着。直到他彻底掌控。
坐在车上,荣久箫低头看了一眼时间,一阵嘈杂的手机铃声响起,眉头一皱,他的眼里满是冷冽的气息。
梁乔笙微微蹙眉:“你有事情要忙,那就让我下车,我刚好还有事,妈那里你就代为说一声抱歉吧!下次我再过去。”梁乔笙抑制着心里的情绪,平静地对荣久箫说。
“停车!”荣久箫吩咐司机。
汽车在路边停下,梁乔笙打开车门下车。看到汽车驶远了,她招手在路边拦下一辆的士。
修长的手指捏着文件,荣久箫静静地看着面前的纸张,却是陷入了沉思。似乎,梁乔笙有什么事情瞒着他,这是一种直觉。到底事情是不是外界传言的那样,爸爸的死是否真的跟她有关?若是无关还好,那么他一定会好好护着她。
若是有关……
荣久箫紧紧捏住文件夹的边缘,丝丝皱褶。梁乔笙,千万不要让我失望。他在心里默念,带着隐隐的祈求。
咖啡厅里,梁乔笙与陆决然相对而坐。
“公司最近怎么样?”梁乔笙开口问道。
陆决然看到她眼中的疲累,皱了眉:“先不说公司,感觉你怎么休假比在公司还累?”
梁乔笙默然不语,拿起勺子轻轻搅拌咖啡:“我想再休息一段时间。”
陆决然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这个关键时刻,若是梁乔笙一直不出现在公司,相当于在昭告世人,她会对HKK放权,以后HKK就是荣久箫的天下。
“你这样子会……”陆决然欲言又止,这样会把苦心经营的威望毁于一旦的。
梁乔笙苦笑。“我知道。”她顿了顿,“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况且,HKK本来就是荣久箫的。”她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想把HKK完完全全地交到他手上而已。
陆决然放下咖啡:“我觉得你还是将事情的真相告诉荣少的好。”
梁乔笙听闻陆决然的话,唇紧抿,眼眸微垂间,睫毛有些微微颤动。半晌后,才是摇摇头,有着一丝坚决。
“不行。”她抬起头,紧紧盯着陆决然,“你也要向我保证,不可对他说。”
陆决然神情严肃:“可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早晚有一天他会知道。”
“那就尽我最大的可能将这团火包住。”梁乔笙打断他的话,声音带着冷凝与执拗。
陆决然看着眼前的女子,没有大衣包裹的她,如此纤细瘦弱。褪去了在商场上的面具,她也不过一个普通女子。
“你就不怕终有一日被这秘密之火给反噬灼伤吗?”他想问这句话,可是看着她眼里的倔强与傲色,终究没有问出来。
认识她那么久,何曾又见过她后退一步呢?“好,两周,最多两周的时间。我会在公司把你的事情处理好,不会与荣少正面冲突。”
梁乔笙微笑:“谢谢你,决然。”
与陆决然的谈话,让她几日来沉重的心情得到片刻的缓解。他们聊了很多过往,笑语不断间让那些回忆更加清晰。同陆决然分别后,梁乔笙的心情也开阔了许多,行走间脚步轻快,唇角的笑意些许溢出。
“小姐,您好,能请您留步吗?”蓦然有人拦住她的去路,梁乔笙疑惑地看着对方。简约的衬衫,言语间温文尔雅,双目如星,让人生不出拒绝的心思。这是个儒雅的男人。
“能让我为您画上一幅画吗?”他说着,指了指摆在一旁的画架。
原来是街头画家,梁乔笙看着他,欣然点头。
湖畔长椅,清雅素净的女子,小提琴手在一旁奏着G大调,行人走过扔下一枚硬币,发出叮咚的脆响。
儒雅的画家,一笔一画勾勒出夕阳下恬淡的女孩,一切如此诗意。画家在白纸上落下了最后一笔,落款是“陆。”
眼见画完,梁乔笙微微欠身,裙裾摇曳,带着落日的最后一抹光,向荣宅走去。
G大调也停了下来,演奏的人将小提琴收到琴盒里,走到画家身旁站定。
“时间到了吗?”儒雅的画家轻声问道。
背着琴盒的男人点头:“老爷的时间定在七点钟。”
画家看着笔下长裙摇曳的女孩,眼里盈满了温柔的光,低声轻喃:“阿笙,我回来了。”
有人在一旁递上西装,一辆车缓缓停在身旁,奢华内敛,男人取下那幅画上了车,命运开始交错前行。
梁乔笙回到荣宅,眼见天色尚早,因疲累便想小憩一会儿。
汗珠细细密密从额间渗出,梦魇紧紧缠绕。她发出破碎的应答声,只能无力地看着那人的背影奔跑渐远。手指颤动,想要抓住那个远行的背影,后来……就再也没有后来了。猛然睁开眼,一室的黑暗中,只有疏影横窗,唇角勾起,一丝带着涩意的笑从月光倾泻处流露。有多久没做这样的梦了?果真是一个人太久了吗?
梁乔笙打开台灯,光线晕黄,衬得她眉眼越发清雅。伸手拿起杯子喝水,却发现是空的,柔和的光线照在玻璃杯上,折射出碎钻一般的光芒,映着她的手指——长美好,骨节分明。无声苦笑,撑着身子下床,缓步走到客厅。
夜幕降临,保安将大门打开。梁乔笙眼眸微动,是他回来了。
荣久箫走上木制阶梯。梁乔笙站在阶梯转角处,静静地看着他。他不疾不徐,随后,与她擦身而过。
眼眸里未曾映下任何景象,灯光从他身侧穿透,梁乔笙只看到那浅浅逆光处,不带一丝感情的眉眼,沉沉如冰。她唇角微微勾起一丝笑意,讥讽的,不知是嘲笑自己还是嘲笑他人。看那消失的背影处,她知道,他是去了书房。
手握紧,提步拾阶而上,走到书房外,轻轻叩门。
“进来。”荣久箫带着磁性的声音应答。
梁乔笙站在书桌不远处,嘴唇抿了抿:“关于股份问题,等到股东大会的时候,我会阐述清楚。”
书桌前的人头也未抬,只有钢笔划过纸张沙沙的声响。
梁乔笙忍住心中被无视的酸楚,继续说道:“你放心,HKK是你的,股份也会全部转让给你。”
沙沙声瞬间消失,钢笔顿住。握笔的手指白净修长,如同羊脂白玉。放下钢笔,荣久箫抬起头。
他薄唇扯出一丝笑,眼里划过讽刺:“梁乔笙,我知道遗嘱里的内容,怎么?你以为我真的会让你怀上我荣家的孩子,让你挟天子以令诸侯吗?”
“不是的。”梁乔笙有些讶然,未曾想到他会有如此说法。
荣久箫冷笑,伸手从脚下拿起一个皮质箱子,随即甩向梁乔笙。皮箱在半空便被力道甩开,无数纸币倾洒而下,悠悠扬扬落到了梁乔笙的身上。
“你不就是想要钱吗?这里那么多钱,给你,全都给你。”荣久箫的声音冷厉无比,眉宇冷硬如常。咚的一声闷响,皮箱砸到了她的脚边,那一声落地的闷响,让梁乔笙不自禁地蹙起了眉头。
“荣久箫!”梁乔笙双手握拳,清丽的眼眸中有了怒气。她想和他好好谈,为何他总是把气氛搞得剑拔弩张。
“我很忙,请你出去。”荣久箫再次低下头看文件。
梁乔笙深深吸了口气,转身便离开。
待她走后,荣久箫扔掉钢笔,眼里有着懊悔。明明已经下定决心,不会再对她产生任何动摇,可是看到她那么难过的面容,他的心却不可抑制地产生一阵钝痛。
不,不能这样。荣久箫,你要记住,你父亲的死和她有关,还有七年前的背叛。你不能对她产生任何怜惜,那都是假象。他反复对自己做着这样的心理建设。
“晚上不用准备我的晚餐。”荣久箫随口道。
“少夫人的要准备吗?”
荣久箫瞥用人一眼:“自己去问!”随即便大步走出大门。
汽车沿着荣家别墅外的围墙一路开着,荣久箫将从家里电脑上拷贝下来的文件夹打开。
“少爷!”司机望着前方缓慢走着的背影说道,“少夫人在前面,要不要停车?”
荣久箫抬头,前面走着的高挑背影,是她没错。他眉头一蹙:“不用!”低头重新看电脑。
黑色的车辆从梁乔笙身旁疾驰而过,带起的风将她的发丝吹得凌乱。她顺了一把头发站在路边,看着汽车渐渐驶远,抿了抿唇,走到路口拦下一辆的士。“师傅,去贝尔街!”
锈迹斑驳的钥匙插入齿孔,破旧的房门打开,淡淡的茶花香味迎面袭来。梁乔笙一眼望去,窗台上的茶花已经灼灼盛开,熟悉的房间里,前两天放在桌上的泡面盒子还在,那把旧吉他依旧歪歪地倚在墙角。
这才是她家,一个让她不觉得压抑而疲累,不必处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地方。在没有遇到荣向南以前,她一直住在这里,即使在HKK里坐了高位,她也依旧住在这里。
怕是很少有人会想到,HKK的董事长会住在这么一个破旧的地方。她走进去,拿起那把吉他,轻轻拨过,清脆的声响传出,她将它拿进卧室,从衣柜里拿出一套衣服,随意往身上一套,再从墙上的挂钩处取下一顶帽子,套在头上就出门了。
晚上七点的中心贸易街,周围可见的商场内,人流攒动,一片繁华景象。
贸易街的中心广场上,有放着音乐跳舞的街舞青年,有经营着各种美食的商贩,十分热闹。梁乔笙靠在一个角落的地方,欢快地拨动着她手中的琴弦,动听入情的歌声从她口中传出,吸引了一批年轻人。
贸易街的高级卖场里,荣久箫身后跟着几位卖场主管和经理级的人物,他一路穿梭在各个品牌专柜前,所到之处,无不惹得一群少女对他驻足张望。
荣久箫不屑一顾,眉宇间尽显冷冽的神情。
“这一季度营业额最高的是哪家商场?”他一路走着,冷冷地问身后的人。
“是我们西边的卖场!”陆决然不卑不亢地说道。
“带我过去!”
“好!”一行人走出卖场的大门,往西边卖场疾走过去。
“谢谢!谢谢各位!”
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荣久箫疾走的脚步突然停下,缓缓转身朝身后望去。
“谢谢大家,我再给你们唱一首……”
荣久箫眉头紧蹙,那个女孩子分明就是他新娶进门的妻子梁乔笙!
一帽子的零钞放在身边,梁乔笙重新执起吉他,优美而性感的歌声一经她口中传出,立即赢得一片热烈的掌声。看到大家热情的反应,梁乔笙双眼含笑,更加动情地为众人演唱。
她的眼睛微眯,透亮的瞳孔在昏暗的灯光下像墨色的宝石,焕发着迷人的光彩,一条紧身的牛仔裤配上细肩带的黑色T恤,瘦高的身子和着节奏随意扭动着,看起来迷人而洒脱。
“荣总,怎么了?”其中一个男人问道。
梁乔笙!荣久箫在心里暗暗念道,冷眼一转,大步往前走开。若是被公司里的其他人看到,堂堂HKK决策董事在这里卖唱,那像什么话?真是太任性妄为了,居然凭着一己喜好,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卖唱,让他荣家的脸面往哪里搁?
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梁乔笙根本没有注意到荣久箫一行人,这是她自己的减压方式。以前每每觉得撑不下去时,就跑到这里来,这里没有人认识她,没有人说她闲话,没有那么多尔虞我诈。只有微笑和善意。
荣久箫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1点了。客厅里,一个用人在整理纱帘。
“少夫人今天什么时候回来的?”他冷声问道。
“大概是9点回来的。”用人答道。
荣久箫朝楼上瞥了一眼。“别告诉少夫人我问她的事!”说完上楼去。
梁乔笙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心里一惊,急忙将手里的日记本合上。
“你回来啦!”梁乔笙从座位上起身,面带微笑,让人打从心底觉得温暖。
荣久箫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站着,淡漠的眼神将她不动声色地上下打量了一遍,眼前的她又换回了早上那套衣服。
“你吃过了吗?”梁乔笙被那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轻声开口,想要打破这略微尴尬的气氛。
“吃过了!”简短的回答后,荣久箫不再看她,径直走到衣柜前换衣服。
“我去给你放洗澡水!”日记本放回抽屉里,梁乔笙走到沐浴室。
听到放水的声音传出,荣久箫转身朝玻璃门敞开的浴室望去,梁乔笙的身影隐隐绰绰,模糊的轮廓让他有些心潮起伏。
梁乔笙走出来,神色平静,仿若今日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那一张面具完美无瑕。荣久箫心里一阵烦躁:她不是应该质问他,或者朝他发火吗?为何这么不在意?还是说,他其实在她心里是可有可无的所以才不在意?这么想着,心里更气闷,大踏步地摔门而出,只留下有些愕然的梁乔笙。
微微皱眉,唇角溢出一丝苦笑:“就这么讨厌我吗?”
夜,黑得有些深沉,一如荣久箫的眼眸。
荣久箫站在落地窗前,一丝凉风撩起纱帘,猎猎作响。一杯清澈透亮的红酒送至口边,深抿一口,冷峻的面孔上,眉头紧紧蹙在一起。梁乔笙!他再次默念这个名字,狭长的凤眸微眯,一抹冷气摄人的寒光闪跃。
另一侧的次卧房,一盏偏灯还亮着,看着那深长的楼梯,梁乔笙叹了一口气,然后轻轻走过去。
她叩门,推开,看到窗边站立的颀长背影。“久箫!”她轻声开口。
那背影带着一股寒冽的气息,让她脚下的步伐像是生了根一样,无法向前迈进。
紧皱的眉头慢慢散开来,荣久箫转身,眼里的寒光依然不减:“进来!”
房门合上,梁乔笙走过去站在卧室中央。
“梁乔笙!”薄唇轻启,带着一丝红酒的香气。
清澈的眼底闪过一丝不安,梁乔笙望着他,他脸上有着愤怒之气,一场蓄势后的爆发要来了,她感觉得到。
“啊!”她的手被荣久箫粗鲁地抓起,惊慌中她发出害怕的呼声。
冷冽的眸光落在那只手上,荣久箫紧蹙眉头。手指修长白皙,骨节清晰分明,但是,却是一只触感粗糙的手,指肚上,些许茧长在上面。
“你干什么?”梁乔笙被他奇怪的举动弄得很不安,她用力想要抽回手,却敌不过他手上的力度。
“你变了!变得很奇怪。”望着那清澈的双眼,荣久箫眼神中带有几分探究的神色。
“我哪里变了?又哪里奇怪了?”她的眼神不安地在他胸前游移。是不是他知道什么了?
“你在街头唱歌?!”他本不想说,但是眼下她的行为让他不得不说。
堂堂HKK董事,她的做法实在有失身份,这个就算了,这些日子不去公司每天也不在家里待着到处跑,今天还告诉他说不能回来了。她在搞什么?当他这里是酒店?累了就回来睡觉?
“是!”轻哼一声,她抬起头迎上他,“我是在街头唱歌!那是我喜欢做的事,谁规定我不可以有这样的爱好!”原来他在跟踪她。真是让她心寒。
眼前,那双眼里的寒冽气息渐渐微弱下来,怒火之气渐渐熄灭。荣久箫望着梁乔笙,她委屈皱起的眉头,让他为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自责。
“弄痛你了?”看着手腕处的触目红印,他问道。
“没事了。”梁乔笙抽回手,推说着躲开他的满目柔情。
望着眼前的她,荣久箫的身体渐渐涌起一股火热的冲动。结婚已经有一些时日了,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他都没有碰过她。
他不想吓到她,亦不想让她为难,至于其他更深层次的原因,他逼迫着自己不准去想。好不容易,他才能再次有机会看着她,甚至抱着她。
“你先休息吧!”如同往常一样,分房而眠。
次日一早。
荣久箫只身从真皮转椅上起身,缓缓走到落地窗前,双手插进西裤的口袋,他望着窗外鳞次栉比的楼群,陷入了沉思。
这些天梁乔笙并没有去公司,亦没有任何动作,似乎将一切都摊开来给他。这是干什么?是示好?还是说她已经很有自信,自信他根本无法掌控公司。忽而想到清晨时,看到她匆匆出门的身影,眼里一阵冷凝。
“少爷!”用人见到荣久箫,弯腰叫道。
淡漠的眼神将整个客厅扫视一遍。“帮我倒杯水上来!”说完,他大步走上楼梯。
用人端着水杯走上来。“少夫人在家吗?”他淡淡一声问。
“早餐过后就出门了。”用人如实答道。
用人将水放卧室的桌子上,转身出来。
“她每天都会出去?”
“好像是!只有晚上的时候才回来。”用人答道。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卧室的中央,他静静站立,一眼看到一件睡衣凌乱地躺在毯子外面,卧室里的其他地方都干干净净。这个家里,她似乎除了生活必需品外,没有其他东西。
她根本就没有把这里当作家。
晚上八点,中心贸易街。
荣久箫将车停到离广场最近的地方,双手环胸,靠在座椅上,淡漠的眼神直直望着上次梁乔笙所在的地方。
十几分钟过后,正当他准备驱车离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前方路口处出现。她长发飘飞,身形高挑,一举一动之中透着洒脱的气息。
荣久箫的眼神追随着她,只见她站在上次的地方将吉他取下,细长的手指开始熟练地拨动琴弦。
渐渐有路人在她面前驻足,车身启动,荣久箫将她的身影一路抛在车后。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不了解梁乔笙了,这么多年,他与她之间的沟壑根本无法填补了,反而还越来越大。
梁乔笙深夜回荣宅,匆忙上楼,无意中撞上站在昏暗处的人。身体有些站立不稳,一只强劲有力的手及时扶住。
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让她的惊呼生生堵在了喉咙里。腰间那宽大的手掌带着滚烫的热度,几乎将她灼伤。
荣久箫皱了皱眉,看着眼前的梁乔笙。有这么弱吗?只不过稍微碰了一下就要倒了。
“谢谢!”梁乔笙垂眸开口。
荣久箫听着她这声谢谢,手掌猛然离开那温软的腰身。
“这么晚了还在这里晃悠什么?难不成想伺机上我的床吗?”调整了一下有些恍神的思绪,荣久箫冷声开口。不知道为什么,只要看到这张素净淡然的脸,他就想出声讽刺她。
梁乔笙听着荣久箫的话,并不出声反驳。面对不喜欢你的人,如何解释都是错误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沉默。她低头便想回自己的卧室,还未移开脚步,便听荣久箫一声厉喝。
“站住。”
荣久箫看着一脸波澜不惊的梁乔笙,不禁有些气闷,眉头越皱越紧,心里的烦躁越来越浓。她的眉眼在晕黄的灯光下显得越发温暖,浑身透着一股清雅的味道。他不自觉地伸手,钳住她那精巧的下巴。
“梁乔笙,以‘婊子’的身份进我荣家门,现在又来装清高吗?”荣久箫的话语毫不留情,眼眸锐利地盯着她,似要看进她的心底去。
言语是这世上最无形的利剑,不知不觉就会将一个人逼近死路。梁乔笙盯着荣久箫,一字一顿道:“你要搞清楚,是爸爸的遗嘱里要你娶我,而不是我要嫁给你。”
荣久箫气息一冷,有些怒意充斥在眼里,仿若一头张牙舞爪的困兽,即将就要冲出牢笼,将眼前这女子撕裂成碎片。
“很好,作为荣太太,我想你应该陪我出席明日的拍卖会,而不是成天抛头露面地在外面闲逛。”说罢,便扔下梁乔笙。
梁乔笙只觉怒气上涌,莫名又有些委屈。
我不喜欢这世界,我只喜欢你
梁乔笙化了妆,淡雅得体的妆容,微微卷起的发丝,再穿上那条裙衫,果真是如同一尾美人鱼。
拿着请柬进了拍卖会场,请柬上的位置是贵宾席。一眼望去几乎都是熟人,林曼姿、荣久箫,还有他身边的顾西贝。而她的位置则在荣久箫的另一边。
身体微微僵住,这算什么?变相羞辱吗?脚步一顿,就想掉头而走,还未有所行动就被一只手钳住。
“坐这里。”荣久箫不由分说地将梁乔笙拉到了位置上。
拍卖会具体拍卖了些什么梁乔笙都不知晓,她脊背僵硬地挺立,嘴唇轻抿。一旁的荣久箫旁若无人地与顾西贝调笑,让她第一次体会到如坐针毡的感觉。
“这乃是皇室王妃曾经戴过的一块表,只此一件,请大家踊跃参与。”拍卖师的声音响起。
顾西贝看着展览台上那蓝色底盘的手表,抿唇一笑,眼如弯月:“久箫,这块表可真漂亮,我瞧着那颜色跟乔笙这衣服挺配的,要不拍下来送给她可好?”
荣久箫饶有兴趣地看了眼神色冷淡的梁乔笙,轻声浅笑:“好!我也觉得挺配。”
梁乔笙的脸刹那有些惨白,那瞬间握紧的手,骨节凸起,指甲深陷掌心,丝丝血痕。
表,婊。
梁乔笙有些僵硬地转头,对上荣久箫那双似笑非笑的幽黑眼眸。完美的轮廓,无懈可击的容颜,俊美得宛如神祇,却让她只觉有恶魔的气息。
她想,他肯定是知道顾西贝的意思。非但不阻止,还要火上浇油。这个男人已同从前大相径庭。
以往有那俊美男孩,不论在学校或生活中,哪怕遍体鳞伤都要护她周全,不舍得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以往种种,云烟飘散。现在缕缕,如刀割针扎。记忆可以变更,但是心底的感觉呢?也会变吗?那浸入骨血里的爱与念,怎么就轻易消融了去?
现在的他,冰冷无情,甚至还恶劣无比。想要张口说些什么,但却发觉一切都是如此苍白,只有那苦果自咽,悲伤己吞。
“怎么?莫不是嫌弃这皇室的表?”荣久箫一指支着颅侧,与她说话间,嘴唇微弯,一个凉薄的弧度。
顾西贝连声接过荣久箫的话,明眸潋滟:“哪能啊,我看梁乔笙她啊是高兴得说不出话来了。”
一旁的林曼姿瞧见这和谐的模样,笑声附和:“乔笙,还不谢谢久箫,如此珍品,是你的福气。”
林曼姿这话倒将事情给定了下来,容不得梁乔笙有一丝拒绝。
“是,妈妈。”依旧低眉顺眼。
转头间,唇角勾起一个标准的微笑弧度,梨涡浅浅,眉眼雅淡:“谢谢。”
如此光风霁月,倒让顾西贝有种吃了闭门羹的错觉,一口气堵在胸口,吐不出也咽不下。
荣久箫一丝无声冷笑,倒真是个脸皮厚的,羞辱无论是明里暗里,她都欣然接受,不做一丝反驳。
深蓝色底盘的表被荣久箫亲自戴在梁乔笙的手腕,如同那古代的黥刑,刺上匪徒之字,终生洗不去烙印。
“倒还真配你,西贝眼光不错。”一句话,不知是褒是贬,梁乔笙只当听不到,并不回答。
拍卖会结束后,便是非卖品的展示,跟着众人踏进极富艺术气息的大厅,不时有人向她投来各色眼光。
微微蹙眉,她并没有这么出名,怎么回事?非重要场合,大多数时候都是陆决然代她出面,因此她的面貌倒不为多数人熟悉。大厅里水晶灯闪烁着钻石光泽,墙壁上挂满了各大家的画作,壁灯映射着那些绝世的画,更显朦胧神秘。
“是她吗?画的是她吗?”
“真的好像,是巧合吧!”
“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即使这议论声音再小,一旦议论的人多,总有几句能钻进耳朵。梁乔笙眼底有了疑惑之色,到底在谈论什么?怎么让她有些迷糊呢?
“久箫,快来看。”顾西贝朝着一幅画作走去,言语间都是吃惊,望向梁乔笙的神色有些莫名。
梁乔笙脚步一顿,也跟着匆匆上前。一幅暖色调的画,裙衫摇曳的女孩,清雅的眉眼,安静的神态,背后树梢轻晃,阳光细碎满肩。让人看到这幅画,便觉心里有了一方净土——《少女的祈祷》。
梁乔笙浑身一震,画里的人分明就是她。那日不忍拂了那位街头画家的美意,临时做了模特,没想到居然会摆在这里。更让她悸动的是那画的名字,祈祷吗?大成画家能看到模特的灵魂,那画家一眼就看到她的灵魂了吗?她的灵魂正在祈祷,祈祷着一切能如她所思所愿。
梁乔笙站在画前,如同是在照镜子,顿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有人甚至拿出了手机想要拍下这样一幅景象。
荣久箫眉头一皱,心底只觉有团火焰升腾。什么时候他的人未经过同意都能被挂出来称斤卖两取悦众人了?
他眼眸上挑,倨傲出声:“让你们负责人立马将这幅画撤了。”
他这句话说得毫无道理可言,让一旁的顾西贝有些不悦,直视梁乔笙的眼神夹杂了利剑。
负责人点头直言这不能撤,因为这是他们少东家的画。这时,一个人脚步缓缓,唇角微笑,眼里温润光泽,灯光给他的脸庞都镀上了一层暖晕。若说荣久箫是冰,那么他必定是那带着温度的水,汩汩而流间就能轻易将人俘获。
“陆远乔。”男子伸出手,手掌线条优美,笑容完美。
荣久箫亦是伸手,两手相握,似有闪电奔雷相撞,顷刻间又消散了开去,让众人只觉一阵冷厉气息飘过。
陆远乔再看向梁乔笙,忽然弯腰执起她的右手,一个吻轻轻落于手背,如飞鸟掠过湖面,搅皱一池平静。“又见面了,我美丽的缪斯。”
梁乔笙微愣,原来是他,那湖畔的画家。
陆远乔握手即放,便不再多言,转身离开时也依着荣久箫的要求撤下了那幅画。
众人还在小声议论梁乔笙的画像,然而顾西贝朝一个女孩使眼色,那女孩便款款朝梁乔笙走近,擦身而过间,梁乔笙只觉腰身一紧。
刺啦一声,细小却又清晰的声音响在耳畔,还未回神,身穿的长裙从背后直直裂开。
梁乔笙再淡定此时也无法坦然了。线缝忽然崩掉,从脖颈后方直直裂开,她惊呼一声便抱着裙子蹲下。唯恐一动,这裙子就彻底离开了身体。抱臂间,那光裸的背部绽放着如玉的光华,莹莹肌肤,倒真应了“温泉水滑洗凝脂”。
纵使蹲下,那背部依旧大敞开来。不知谁先起头,居然有人用手机开始拍照。
梁乔笙贝齿咬唇,血痕隐现。手臂紧紧抱着自己,浑身僵硬得发冷。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没有一个人来给她援手,没有人。众人观望间,都是带着幸灾乐祸的味道,同情者有之,却也只是眼含同情可怜之意。
梁乔笙蹲在那里,第一次感到心底发冷。这些人,怎可如此凉薄?怎可如此不顾别人的心情?怎可如此践踏别人的尊严?但是,真正让她感到凉意透顶的并不是这些陌生人,而是站在不远处的荣久箫。
她知道,他就在她的身后。尝试着动一下,可是才轻轻一动,那裂帛撕裂的声音清晰地响在耳间。不能动,一动,整件裙子都会掉下来。
荣久箫看着如同小兽一般紧紧保护着自己的梁乔笙,心里蓦然一阵抽动,脚步不自觉移动。
“久箫,我们去看那边的画。”顾西贝眼角瞟向他的动作,巧笑倩兮间挽过荣久箫朝着另一侧走去。
荣久箫眼眸微闪,顿了顿,便随顾西贝走开。算了,跟侍应说一声,让他拿件衣服过来就是。
梁乔笙听着顾西贝的声音,心底的希望一寸一寸灭了下去。唇角溢出一丝苦笑,真蠢,方才竟然还有所期待,到底在期待什么呢?期待那人如同王子一般来救一个落难的公主吗?可惜,他不是王子,她也不是公主。
正在无措间,忽有温暖覆盖在身上,有人用衣衫轻轻将她包裹,手臂一揽,便将她抱起。梁乔笙眼底划过一丝喜意,抬眼,笑意灿烂若云霞,却在看到来人时,生生顿住。眼眸里水色沉沉,温润如玉,怀抱里似乎带着清新的薄荷香气。
陆远乔,去而复返的男人,以王子的姿态救了她这样一个落难的女子。
顾西贝眼睁睁地看着陆远乔将梁乔笙抱走,嘴唇紧抿,神色有些不甘。
荣久箫盯着陆远乔的背影,眼里的幽深亦是越发浓重了,周身的气息瞬间沉了下来,眉宇间隐隐有了冷意。
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大厅,众人又开始窃窃私语,纷纷猜测两人的关系。一个人给另一个人画像,本是很寻常的动作,但放在所谓少东家的身上,那就不寻常了。
大厅里众说纷纭,而那主角却是浑然不知。
此刻的陆远乔抱着梁乔笙到了一个房间,放下她,轻声开口:“等几分钟便好,我让侍应给你送套衣服过来。”
梁乔笙捏着身上还有些温度的西装外套,眉眼垂下,有些局促不安。“谢谢你。”
陆远乔拿玻璃杯倒水,水声细密,他轻笑回答:“不用谢,你是我的缪斯,能帮到你是我的荣幸。”说着将水杯递给梁乔笙,“喝点水吧!”
他的声音是低沉的男中音,听在人的耳里舒服至极,会让人不自觉地撇开心防。
梁乔笙握着水杯,方才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下来。陆远乔朝她微笑地点了点头,便开门离开,留给她一个独自静谧的空间。
侍应很快送来了衣服,梁乔笙换好后便没有再见到陆远乔。她摇头想,不过萍水相逢,他都不放在心上自己又何必拘泥呢?招了车便自己回荣家。
相隔不过半小时,荣久箫也回了家,一眼便看到被随意放在沙发上的口袋,鬼使神差般拿出长裙,灯光下,裙衫耀眼,他的眼底有了一丝冷厉之色。
拿起手机拨号码:“我订的裙子经过了几个人的手,挨个把这几日的行踪报给我。”
挂掉电话后,转头再看放在沙发上的长裙,又想到今日颤抖的娇小身躯,心里点点波澜起伏。
“荣总,您订的那条裙子我们查过了,从店里出来之后便直接封存空运到了您家里,期间也只有机场的工作人员触碰过,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人。”
“顾西贝呢?”
“嗯?她?不会的,她根本就没接触到那条裙子。”
“哦?是吗?”手指轻轻敲击阶梯扶手,眼里一丝兴味闪过,真有趣,难不成裙子自己会脱线缝吗?
“将那品牌的并购计划做出来,最迟一周,我要收下那个品牌。”
“啊?什……什么?为什么?”还未等那头说完,便将电话挂断。
他的人,什么时候轮得到别人来欺负?梁乔笙是他的,爱也好,憎也罢。始终都是他的。
梁乔笙静静地坐在床上,想着今日的事情,有些郁卒。她看着荣久箫进门,然后径自走到浴室。
“帮我把睡衣拿进来!”荣久箫忽然冷着声音说道。
不是一直用浴巾的吗?梁乔笙打开衣柜取出睡衣。
玻璃门外,她一番踌躇,最后伸手叩了叩门:“我要进来吗?”
没有回答。不知是他没有听到,还是不想重复第二遍。她慢慢转动门锁,看到荣久箫站在洗漱台前,手里拿着剃须刀朝她瞥了一眼。让她赧然的画面没有出现,顿时心里松一口气。
“我放这里了。”她转身准备出去。
“浴缸里面放水!”荣久箫冷声道。
他看着梁乔笙一一照做的样子,心里却并没有优越的感觉。他看得出,她做这一切并不是出自本意,某种程度上来说,她只是在服从。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明明不愿却还要接受。他想知道,她能接受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水放好了,还有什么要做的吗?”荣久箫迟迟不再吩咐,梁乔笙忍不住问道。
他望着镜子中的梁乔笙。“你和我一起洗!”话一出口,明显看到她脸上诧异的表情。
“我已经洗过了!”梁乔笙眉头微蹙,平静地对他说,强忍住心底的怒意。他怎么能白日里对顾西贝呵护备至,现在又理所当然地要求她做这些亲密之事?
转过身,荣久箫冷峻的面孔猛地对着她。“那就帮我洗!”他的眼里,有着冷冽的气息,如同一只猎豹,蓄势待发。
梁乔笙下意识地往后退,身体紧紧贴着墙壁,那冰凉刺激着她的背部神经,激得她打了一个冷战。冷冽的眼底闪过一丝戏谑的笑意,细长的手指轻挑,白色的衬衣渐渐敞开,几块精壮的肌肉暴露出来。灼人的雄性气息紧紧逼迫她的眼球。梁乔笙将脸侧过去,晶莹剔透的眼眸里一阵惶急。
荣久箫紧紧盯着如此反应的梁乔笙,他并没有想要怎么样,她的反应却惹怒了他。
“出去!”他冷声低吼。
话音刚落,梁乔笙打开门冲了出去。卧室的梳妆台上,她无力地坐下,握拳的手狠狠地抵在胸口,深深地喘息。
荣久箫穿着睡衣走出来。他一眼瞥过,直接走到电脑前打开坐下。没有完全擦干的头发上,水珠徐徐滚落,落在他睡衣的光滑面料上,立即浸湿开来。
梁乔笙从柜子里拿出电吹风,走近他:“我帮你把头发吹干。”
荣久箫不语,他的视线只落在面前的电脑屏幕上。
梁乔笙小心翼翼地拨动着他茂密的黑色短发,暖暖的气息包围了她,她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男性气息,那是一种好闻的气息,似薄荷般舒爽,对她而言陌生又熟悉。
嗡嗡的噪音停止,他的头发已经恢复了干爽,一根根叠在一起,在灯光下泛着流光。梁乔笙无声地望了他一会儿,随手翻出一本书无心地看着。
“你要是累了就睡!”
磁性低沉的声音响起,梁乔笙的手指停在刚刚翻过的那一页上。她望着他问:“你不睡吗?”
“我把工作做完了再睡。”荣久箫淡淡一声说。
“嗯!”梁乔笙轻声应道,将书放回,起身走到床边,合着被子躺下。
侧身,她望着他,听着键盘偶尔发出的快速敲击声,她渐渐有了睡意,眼皮越来越重,到最后,荣久箫的背影在她眼里成了一个幻影,她睡了过去。
最后一份文件处理完,已是夜里两点钟,电脑合上,荣久箫站起转身,看到床上睡着的梁乔笙。床那么大,瘦弱的身躯却紧紧贴在边缘上。
她睡熟了,黑色的长发凌乱地散在肩上,那张精致的面孔被遮住了一半,长翘的睫毛像两把扇子一样附在眼睑之上,偶尔颤动间,隐隐脆弱流露,美丽无比。她细长的手臂垂下,只差一点就挨到了地面。
他轻声走近,将她的胳膊放回床上。一个翻身,她低低呢喃一声,继续沉浸在熟睡之中。明明在防备着他,却也睡得如此香甜!荣久箫冷冽的眼底,升起一抹淡淡的柔意。
荣久箫回到客房,他还没有那个自信心能够安然无恙地拥着她睡一晚上。他亦是不想一切再度失去控制。他好不容易能够再一次看着她,一切得慢慢来,以前是他主动靠近她,这一次,要换过来。
这一次,他要她,自己走到他的怀抱里。
纵使母亲再如何在他耳边说,说父亲的死跟她有莫大关系,但是只有他知道,就算她变得如何坏,如何心机深沉,他依旧无法放开。倘若父亲的死真的跟她有关系,那么……他就囚禁她,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