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天后,当赫都的一小部分,呈现在傻猴子面前时,却响起了这般动静:
“卧槽!…卧槽!!!!…”
“不许说脏话!”
“这也算?”
“嗯…”
“那好吧,我不说了…妈耶!!!天哪噜~!”
芽芽听他倒是不说脏话了,可还是嘴里叨叨叨的,只是扶额哀叹。
初到赫都港口,乐小颠下了船,只见港口外船只层层叠叠,如万千落叶漂浮于沧浪之上,湾头上空,天青海蓝、鸥鸟翔集,偶有三、两只海雕盘旋其中,码头上尽皆丈长的大青石垫道,铺满偌大的海货集市。
各家商户、都是规制建造,一水的月白石砖砌成的小楼,楼顶瓦净檐翘,双层歇山顶连绵起伏。
码头两边的椰林大道上,碎石铺路,偶有情侣驻足眺望海景,码头前的长街纵贯南北,五乘宽、十里长,其间车马有序前行,穿流如迁徙鱼群,密密麻麻、细数不清。
隔街望去,便是港口的市署‘虹渊阁’所在,此间建造甚是宏伟,它顶上的七色琉璃瓦只被骄阳映照的流光溢彩,同是月白砖石砌成的楼阁,建制却远超平常小楼。
虹渊阁的前廊就有五尺宽、十丈长,廊柱皆由整石打造,共有十根。
往里去,镶在市署大厅外墙的雕花栏琉璃镜面大窗,有八扇,显得富丽堂皇、大气恭美。再瞧那市署大门,足有两丈高,六尺宽,共有左右两扇,皆是杉木制成又包了铜皮,远远望去,好似黄金打造的门庭。
但这都不足为奇,唯让小颠惊叹的是,这码头上竟有如此多的人如潮涌动,简直堪比十个芍药村的人口。
“喏,拿着。”付过船家账银后,芽芽拉过小颠来,递去一物。
“啥?”
“说好的,雇你送我来赫都的佣金啊。”
“哦…”
小颠接过来一看,荷包里是张叠好的五十两银票,并五枚厚厚的金币。
“我可没赖账哦,嘻嘻,走,我带你去虹渊阁登记造册,拿了路引,你就能满赫都乱跑了。”
“哦…”
想要从赫港到街对面的虹渊阁去,并不用穿过疾行的车流,倒有一座丈宽的木栈拱形廊桥架在长街之上,桥顶有蓬,两边木栅,唤作‘海桥’,桥上有不少摆摊卖货的小贩,都是游商,只要与看桥番子给足银钱,就能做起生意来。
不过,这里贩卖的物件假货居多,多是骗骗新来赫都的外乡人,且价贯更是贵得离谱。
“省着点花,别买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芽芽见小颠被桥上卖玩意儿的摊贩吸引,赶紧捉着他的胳膊,把他拉过了海桥。
如是,俩小孩兴致勃勃到了赫港长街对面,下得桥来,只见得那市署‘虹渊阁’更加壮丽辉煌。
猴儿戳在市署之前的广场上,呵呵傻乐着观瞧,满眼放光,胸中充满希诧,恨不能把看到的全都装在脑子里,回去后,跟爹妈和好友细说,更能冲李蘑菇显摆显摆,叫那小子再不敢叫自己土包子。
结果,他就这般碍事的钉在人潮涌动的广场中间,差点被匆匆过往的魔国人撞倒,芽芽站在市署大门前,见了他这样,无奈摇头,唤了他几声,小颠才醒过神,急忙往虹渊阁里跑去。
“姓名?”
两人进了阁内来到衙署登记的公房中,排队等了小半时辰,终于轮到小颠时,猴儿瞅着对过那鼠族胖衙官,不住的傻乐,小子活了这么多年,当真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玩的人。
“姓名???你傻乐什么?我问你姓名呢!”
“哦,我叫乐小颠,安乐的乐,颠就是…”猴儿刚要颠起来,就被芽芽拦住,女孩干脆写了那字给衙官看。
之后那肥老鼠又问:
“年甲?”
“十六,我腊月生的,那天…”
“没问你什么时候生的,籍贯?”
“呃…”小颠知道自己族裔隐居山中,不愿透露居所之地,踌躇起来。
“樊城、鲜鱼市大街、四十号。”芽芽忽然插话,打断了猴儿的思索,那衙官闻听,只回了句:
“呦,地段儿不错啊,没想到你这土掉渣儿的小子,跟那繁华地段还能有房,哎,小哥,这是你媳妇不是?”
“嘿嘿嘿。”猴儿闻听又开始傻乐,
可他身边的白衣丫头,却红了脸赶紧解释道:
“我不是…”
“喔,婚否?啊…对了,这个不用问了…族裔?”
“猿族。”
“噗…你是猿族?!失敬、失敬,哎呀,好久没见猿族人来赫都了,哎呀、哎呀…哎,小哥,你是做哪行的?”
“我是猎人。”
“猎户啊,这赫都左近可没有什么妖兽、毒虫,你来这里做何营生?”
“我是来上学的啊!我听说赫都的书院可有文化了,我有了文化后要娶…”
“咳咳…”芽芽闻听他话太多了,便用手指头捅了猴儿几下,那小子顿时打住了话头。
“哈哈哈,我懂了、我懂了,那小哥你在这边是要常驻、还是…?”
“他住我那儿,这是我家的户址。”女孩说着拿出自己的路引来,交给了那老鼠衙官,衙官抄录了那户址后,嘿嘿笑道:
“嚯,丫头这房子可了不得,北城的豪宅啊,小哥好福气、好福气,那老哥我就祝你学业精进,马到成功啦,哈哈哈哈。”说着衙官用眼一瞟白衣女孩,之后冲着小颠说笑起来,将那新发的路引递了过去。
别过这烦人的衙官,两人拿着路引出了市署虹渊阁,女孩叫了辆车,带着小颠往自己在赫都的住处去了。
“你可真有钱…”
“又不是我的,都是北…上面大爷的产业,供我们在魔国驻脚而已。”
“那还不跟你的一样。”
“当然不一样了…我其实很穷的,在天朝,连个自己的小窝都没有,我一直都寄居在旧日所读的虎林书院里,那还是祭酒大人看我可怜,特许与我的…”
“没事,我有,大不了等回了村,我跟我爹再起几间新房,你要小楼我也能给你盖出来。”
“三句话离不开拐我,不理你…”
“哎,别不理人,咱聊点别的,成不?”
“…你是想问赫都学宫的事吧?”
“真聪明,给我讲讲呗,怎么能进去读书?那里面什么样?”
芽芽闻听,从绣袋中掏出一张舆图来,递给小颠道:
“喏,这个是我刚才在虹渊阁里,要的‘学宫舆图’和‘简略绍介’,我边给你讲讲,你边看看,…”
见猴儿喜滋滋看得着迷,女孩微笑着念叨起来:
“这赫都学宫,坐落在赫都东北无涯山中,无涯山中有条‘蕖华玉溪’,溪流扶摇直下,从学宫院中川流而过,……
…学宫所处之地乃是一处半山石崖,背倚苍穹森林,有座石桥通连世外,学宫有主楼三幢,乃分别是‘半壁钟楼’、‘金玉良言馆’和‘瑶柱阁’…
…‘金玉良言馆’最大最高,占地两亩、高十层,叠山顶,是学宫教读之所;‘半壁钟楼’中存放生徒图籍,新来学子都要先去那里造册登记;‘瑶柱阁’便是学宫的藏书之地,也挨着蕖华溪最近,从那阁中远望‘无涯山’,所得景色异常别致…
…这三幢建造高楼,隔溪与半圈白壁黑瓦的砖石小屋相望,这些小屋就是诸生宿寝,皆是建造在石崖外沿,将那处半山石崖围成一个世外仙居…”
“嚯,可真美,你去过?”
“嗯,我起先就学于天朝北境的虎林书院,后去那里游学,待过半载华年。”
“那我要考中了赫都学宫,还得叫你师姐啦,嘿嘿。”
“不那么好考呢,学宫主修书学、礼学、算学、诗学、律学,虽比天朝书院学的少,可对于你这村里学堂都没读完的,可就好比登天了。”
“不怕,我学东西快,之前主要是没什么志向,现在可不一样了…”小颠听着姑娘讲的并这舆图看了看,只觉得不错,忽然猴儿问道:“芽芽,这上面写的‘苟且因循之辈概不接收’,是啥意思啊?”
“…这个啊,就是说那些得过且过、不求进取的人,学宫是不会接收他们的…嗯,其实,说的就是你这样的人啊。”
“怎么就我了?怎么就我了?我多求进取,我都追着你跑到这儿来了,我这还不求进取。”
“你就拐我这事进取,人家学宫说的是业精于勤的意思,你做的到么?”
“呃…差不多吧。”
两人如此闲聊着,过了三刻,只听那车夫问道:
“东路北街到了,小姐、公子还往里面走嘛?”
芽芽闻听只轻声回道:
“不用了,往上去坡道多,不劳烦车夫大哥了,咱们结账吧。”
“谢谢小姐了,您真是好心肠。”
下了车、结了帐,两人往北街深巷走去,一路上边走边聊,芽芽忽然问小颠道:
“猴儿,你除了会打架,还有别的什么特长吗?”
“当然了,我算学学的特别好。”
“这个…,我还真不成,我就算学学的差,你能学的有多好?”
“有多好,我说了也没用,干脆我给你出道题吧,看你做得出来不?”
“呃…好吧。”
小颠见她这怂样,就选了道简单的算学题目问道:
“说,八十步望乙与树俱与城相叅直,乙复斜行至树下与甲相望,计乙直行、斜行共二百八十八步,问城径?”
“呃…勾股…我不太行…你会解?”芽芽不禁啧舌,想不到这呆子居然真的通晓算学。
猴小子也不客气,只回道:
“当然,释曰:此以邉股及明股、和立法,测望甲出西门南行邉股也,乙出南门直行明股斜行至树明也,共步明股和也…
…术曰‘股和相减余一百九十二为差,加股复以差乘之折半,得六万四千五百一十二,差自之得三万六千八百六十四,二数相减余二万七千六百四十八为实,并股和半之得三百八十四为法,实如法而一,得明勾七十二,以明勾股求圎径…
…东门外往南有树乙,出东门东行不知步数而立,甲出西门南行四百八十步望树,与乙俱与城相叅直既,而乙斜行至树下,与甲相望计,乙直斜行共五十步,释曰‘此以邉股及勾,和立法测望,甲出西门南行邉股也,乙直行勾斜行也。’…
…术曰‘股和相并半之,得二百六十五为汛,率以泛率减邉股,余二百一十五,自之得四万六千二百二十五,和步乘泛率,得一万三千二百五十,半之得六千六百二十五,二数相减余三万九千六百为平,实以泛率减邉股六之得一千二百九十为从,方作带从开平方法,开之得股三十。”
(出自钦定四库全书测圆海镜分类释术)
芽芽听他这一大套,大眼睛扑楞扑楞看着猴儿,惊得张着小口道:
“好了、好了,别说了,我都晕了,你赢了、你赢了…”
小颠见状,侧过头去低声嘟囔道:“傻丫头,就知道你不会算计,要不也不能揽了这么个送死的差事…”
芽芽听他嘀咕,却听不清,只嘟着嘴问道:“你说什么?”
猴儿闻听却没接她的话,只望着不远处的菜市,忽然放下了身上带着的行李,乐呵呵的问道:
“乐芽芽,今儿晚上咱们吃什么啊?你要不会烧饭,我烧饭给你吃啊!哎,我跟你说,你要是嫁给我,我以后天天烧饭给你吃都成。”
“…哼,懒得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