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惠山古镇：有一种等待叫糖芋头

惠山古镇山明水秀，人文荟萃，传统文化气息浓厚，那规模宏大的祠堂群便是最有力的证明。

浸润在这传统文化气息中的惠山人，骨子里淌着礼仪廉孝的血液。他们知书达理、尊老爱幼。他们注重每一个传统节日，因为这些特殊日子背后承载着丰厚的文化底蕴。在这些文化中，所占比例最大的当数团圆文化。春节、元宵节、中秋节都要团圆。其中尤数中秋节更为重要一些，因为它以独特的方式将血亲团聚在一起，让家人享受亲情的温馨。但在一碗糖芋头中，我却发现这种团圆文化和温馨正在逐渐消失。

邂逅这碗糖芋头，是在三年前的中秋节那天。

那天中午，我就着一碗豆腐花吃了半屉秦园小笼后，便在惠山古镇的街上闲逛。当看到一位大约60岁的阿婆正蹲在门口分拣芋头时，我停下了脚步，因为那一个个浑身长满褐色毛皮的芋头勾起了我儿时的回忆。

儿时在川南，我家有一块菜园子，父母每年都会在园子里种满各色蔬菜。黄瓜、豆角、西红柿、土豆、地瓜、芋头之类的，而我最喜欢的便是芋头。

我喜欢芋头，是因为它好吃。我家吃芋头都是配肉。买来1公斤肉，切成四方小块，炖在砂锅里。然后挖出芋头来，将皮去尽，大的切块，小的就直接整个地倒进砂锅里，与肉一起炖。等到肉熟后，芋头也就烂糊了。每当这个时候，我第一筷子一定是夹白色的芋头。咬上一口，那软软糯糯的口感让人心醉。想到这里，阿婆手里那些芋头，虽然还浑身皮毛，却已让我馋涎欲滴。

阿婆把芋头装进一个蛇皮袋里并扎紧袋口，接下来拎起蛇皮袋重重地摔在地上，这样重复多次后，阿婆又拿出一把棒槌来使劲儿敲打那个袋子，我真担心那些看似粗糙实则细嫩的芋头会被她敲得稀巴烂。

半晌，阿婆停下敲打，解开袋口将芋头一股脑儿倒了出来。果然如我所料，经过这一番折腾，那些芋头都已变得面目全非了。我有些心疼，真不知阿婆为什么要这般折腾这些小家伙们？

阿婆听我问她，笑着回答说：“中秋节到了，我要拿它们来做糖芋头啊。”原来在惠山古镇，有中秋节吃糖芋头的风俗。

其实，早在古时候就有中秋节吃芋头的习俗了。那时候八月十五不只代表团圆，而且还有另外一个意义：那就是土地神的生日。人们以为粮食是土地神赐给，因此在他生日这天，便设置供桌来祭谢土地神。其中，月饼和芋头是必不可少的贡品。

如果说月饼意味着团圆的话，那么芋头则寓意辟邪消灾。在清乾隆《潮州府志》里有记载：“中秋玩月，剥芋头食之，谓之剥鬼皮”。吃掉芋头，便预示把一年的灾祸都消灭了。

在惠山，芋头有多种吃法。去皮切丁，可以与排骨同蒸；与带皮五花肉在一起，可以做成芋头扣肉；与鸡肉在一起，便是芋头烧鸡；与蚬肉在一起，可以制成滋阴养颜的蚬肉香芋煲。除了与肉类搭配外，芋头还可自成一家，香葱芋艿、翻炒芋头，这些都是传统吃法。而今随着中西饮食文化的结合，芋头也有了西式吃法，它们可以被制作成芋头蛋糕、香芋饼、椰汁香芋西米露等。

但中秋节吃芋头，一定要是糖芋头。而且这个糖芋头一定要做得红红的，越红越好。这是源于一个传说。在元代末年，这一片地域被从北方来的统治者残暴统治着，老百姓们恨透了元兵，于是暗暗商议八月十五夜里“杀鞑子”。后来为了纪念这个日子，人们便吃红色的糖芋头，芋头谐音元头，即元兵的头颅，红色的芋头象征着被杀掉的元兵头颅。人们吃着糖芋头，庆祝起义成功。后来这个习俗便流传了下来。

是阿婆告诉我这个传说的，但她煮糖芋头，可不是为了庆祝什么起义成功。她告诉我，每年中秋节，她都会做一大桌子好吃的，但孩子们唯独最好糖芋头这一口，所以她要多做一些，等孩子们回来好吃过瘾。

“我有一双儿女，他们都很争气，读完大学后都留在了市里。在那里结婚生子，小日子都过得舒心着呢。她们对我也好，但就是忙，平日里根本没有时间回来的，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他们才会回来。”

阿婆叹了一口气，然后一边忙碌着，一边向我解释，“这些芋头个儿小，一个个地削皮太费事了，这个办法好，既能去掉皮，又不会担心伤到自己的皮肤。以前不知道这个办法的时候，我就必须用手，由于芋头的黏液会让我的皮肤过敏，所以常常等不到糖芋头煮熟，我已经双手刺痒难忍了。”

阿婆热情地邀请我稍后吃她做的糖芋头，我也很想一品糖芋头的美味，于是便答应下来。

到了院子里，阿婆将芋头清洗干净后，倒进一口铁锅里，那些毛毛刺刺的芋头经过这一番折腾，变得圆白光滑，很是讨人喜爱。

阿婆在厨房里忙碌着，我好奇糖芋头的制作方法，因此也跟了进去。刚一踏进厨房，一股香气便扑鼻而来。只见在厨房的餐桌上，摆满了各种美食。有金灿灿的惠山油酥，这种油酥又叫“金刚肚脐”，是选用上等白面粉加豆油拌和再酿进椒盐馅心，撒上芝麻制作而成的；有香喷喷的油面筋；有色泽紫红的无锡肉骨头，早在清末时，三风桥肉骨头便和无锡清水油面筋、惠山泥阿福并列为无锡三大名产而驰名中外了。

阿婆热情地邀请我品尝她做的美食，她告诉我，这些都是她亲手为孩子们准备的美食，只盼着他们能回到家来，把这些美食全部消灭掉。说起这话时，阿婆的脸上挂着期盼和满足的笑，看得出来，阿婆是那么渴望孩子们回来与她团圆。

很快糖芋头便煮熟了，在起锅的时候，阿婆往里加入一把新鲜的桂花，一股桂花香便在厨房里飘散开来，它浓郁到遮过别的所有美食的香气。阿婆说，煮糖芋头是必须要加入桂花的，否则就算不得正宗的糖芋头。

正宗的糖芋头炫红鲜艳，汤水却鲜洁澄明，煞是好看。阿婆装上一碗芋头，然后用一柄铜勺从锅里舀出一勺一勺的汤汁儿浇在芋头上，阵阵桂香随着她的动作四下漫溢，时光，在那一刻也被染满了香气。

在浓郁的桂花香中，我舀上一个芋头放进嘴里，芋头松滑糯香，一抿即化，唯有怡人的桂香充盈在唇颊内、鼻腔间，久久不散。

我正吃糖芋头时，阿婆接到了儿女们打来的电话。他们说自己太忙，没有时间回来过中秋节。挂上电话后，本来一直说笑的阿婆沉默下来，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惆怅地望着窗外，她面色依然安详，只是寂寥的样子让人看得很心疼。

下午的阳光正好，但投射在窗外的青苔上，却散漫着一股暗淡潮湿的气息，让人感受不到一点温馨，唯有那满屋的桂花香依然缭绕不绝。

但我知道，这股香气也不会持续太长时间的，终究会散去。到那时，想要嗅到糖芋头桂花香，只怕要再等一年了。

美食经

菜名：糖芋头

材料：芋头500克。

调料：红糖、桂花、碱面各适量。

做法：1．将芋头去皮洗净。2．把芋头倒进铁锅，加水，放进一点碱面，烧开煮几分钟后，将芋头捞出用水冲洗掉碱味。3．铁锅换水，倒进芋头，加入红糖同煮，大火烧开后，细火慢煨，起锅时加入桂花（如无新鲜桂花，也可用超市里的糖桂花代替）即可。

指路星

无锡惠山古镇地处无锡市西、锡山与惠山的东北坡麓，距市中心仅2.5公里。

惠山古镇具有水陆两条交通线，水路由京杭大运河支流三里至古镇腹地，陆路离无锡城2.5公里，交通十分便利。只要到了无锡，便到了惠山古镇，而到无锡的交通可分航空、铁路、公路三种。

1．航空：无锡硕放机场位于市区东南20公里，有飞往北京、广州、深圳、成都、昆明等航班。乘飞机来往无锡，也可以取道上海虹桥机场、浦东机场或南京禄口机场。再乘坐机场高速专线到达无锡。

2．铁路：无锡是华东地区重要的铁路枢纽之一，沪宁铁路与已建成的新长铁路在此交会，沪宁线上几乎所有的列车均停靠无锡。

3．公路：无锡地处江苏省公路网的“十字路口”，沪宁、京沪高速公路在此交会，万里长江第一桥——江阴大桥沟通了江南与苏北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