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让谎言更像是真的,于是就有了誓言,骗过了听的人,有时连发誓的人都会信以为真。
佛经云,色如聚沫,痛如浮泡,皆悉空寂,无有真正。
能说出这样话,佛也必是经历过了贪嗔痴爱恨仇,在红尘中狠狠的打过滚,方才如此大彻大悟。
月夜漫漫,花影摇曳在风华宫琉璃屏风上,这样的夜最适合做点不与人为知的事。
所以当夙风猛然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是有些激动的。
‘你这两日去哪里了,我以为你不回来了’。他垂首看向我,满脸的委屈让我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恶事。
‘没去哪儿,跟朱雀玩了两天。’
‘下次再出去跟我说一声,我会担心。’
说的就像是抛了娃独自去玩耍的娘,但我也只得唔了一声。
除了耍乐,我真真不擅长没话找话,我瞅了他一眼,他正在望月,我又瞅了他一眼,他正在看墙上的花影,我再瞅,他正在看着我。
四目相对,好一个尴尬的风花雪月夜。
就这样瞅了一会,把我的激情快瞅没的时候,他忽的站起来,拉起我的手,问道,‘你饿不饿?’
天啊!是这样的吗?
我若说不饿,他会不会又问我渴不渴,遂想了想再吃一顿夜宵也无妨,一个结结实实的饱嗝却在开口前从嘴里跑了出来,我一惊,他的嘴唇张了张,我连忙说道,‘我不渴’。堪堪他果不其然的问了一句你渴不渴电光火石的两句话碰到了一起。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消亡。
夙风握着我的手又紧了紧,涨红了脸,‘婳姀,其实我想说的是我真的很喜欢你,我想天天见到你。我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
情动如天雷勾地火,如暴风,如疾雨。
彼时我也是青春年少,听到他如此赤裸裸的大放厥词亦是激动的脸红心跳。
不得不承认,那时的我对夙风这张好看的皮囊没有什么抵抗力,自然我对他的殷勤献好也没有什么抵抗力。偏偏那时我又闲的紧,且没有防备的心动最是撩人心弦。
我稍作矜持的咳了一下,又低下头如蚊呐般嗯了一下。
而后我们两个什么也没做就一直坐在那里赏月看花影,竟也觉得无比甜蜜。
大抵年少时懵懂的情分都是如此。
但凡两个人约会都是要有什么私密的地方的,但我却也没想什么秘密不秘密的,只捡着好玩有趣的地方,这一来二去的竟想到去凡界撒了几次野。
这凡界的人也真是有趣的紧,唱曲就唱曲吧,唱个花儿朵儿的竟也不尽兴,还要编了些故事来唱,这故事编的还煞有介事,有一折子戏是讲一条白蛇白素贞为了报恩嫁给西湖畔的许仙,依我看这白蛇明摆着相中了那许仙,打着报恩的名头硬要嫁给他,才有了后来的水漫金山,为了些情情爱爱的反倒送了好多无辜人的性命,这里面还有个多管闲事的和尚,明明是想千古留虚名,却硬要说是为民除害,降妖除魔,到最后也落得个遗臭万年。这许仙最最是可恨,即贪恋了那白娘子的貌美,最后却又因白娘子是条白蛇生了畏惧与懦弱,喂了她雄黄酒。即便最后误会解除,也是负了当初山盟海誓,情深义重。
我一时沉迷于故事无法自拔,回去的路上默不作声,夙风许是揣测出了端倪,竟对我说道,‘我定不会与那许仙一样,若是你有何事,我定会护你周全。’
我心下颇为感动,便想那许仙是个凡人,眼界所见有限,若是他也如神仙一般活个几千几万年,想必也不会如戏中所述了。
事后再忆及此事,方知凡人有凡人的眼界,神仙有神仙的眼界,说大话时不过自己不在当中罢了。
我一向是个要强不喜欢人前矫情的,感动归感动,却不想表现出来。我心思较为活络,转了几个念头想起那白蛇,应属于女娲这支系,都是同样的一条银光闪亮的蛇尾,遂问道,‘你说我师父喜不喜欢吃老鼠’。
好像是把他问到了,看他没有听明白的样子,我方解释道,‘戏里的小青颇喜爱吃老鼠,他们蛇族是不是都爱吃老鼠。’
夙风一派了然后,坑嗤了一下,酝酿道,‘我猜想,白羽上神应该不喜欢吃老鼠’。
我哦了一声。
他又道,‘婳姀仙子孝心可嘉,夙风佩服’。
我看了看他刚抽完的嘴角,实实看不出佩服的神态。
跟着在南天门夙风混了个脸熟,守门大将都颇为客气,刚过了南天门便看到天边云蒸霞蔚处一朵七彩祥云飘来,两排仙娥莲步翩翩簇拥着一位贵气灼灼的神女,那神女高髻斜插珠翠步摇,螓首蛾眉,气质雍容。
夙风见状,疾步走过去,福礼道,‘儿臣参见母后。’
原来这就是天后,想起我这张大众情敌的脸,忙低下了头,却听见清脆如上好玉石轻轻相击的好嗓细细道来,‘这位小仙姬似乎面生的紧,看这身姿聘婷袅袅,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想必就是说的我了,我正踌躇要不要抬起头,听得夙风说道,‘母后,这位是神女白羽的徒弟婳姀仙子。’遂又嘱咐我,‘婳姀,不必紧张,抬起头来让哀家瞧瞧。’
我抬起头,看到天后也着实惊讶了一番,前几日在桃林见到的那位不正是眼前的天后,天后脸上闪过一抹震惊,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转头对夙风道,‘这位小仙姬我看着欢喜的紧,让她陪哀家讲讲话可好。’
他似乎很高兴,‘但随母亲心意’。
天后挽起我的手臂就走,我心中想起朱雀说过的话,回头看了一眼夙风,他朝我摆了摆手,我便很无奈的被天后领走了。
天后的芳华宫与我想象中略有不同,处处吉祥云纹,我本以为即便她不是凤凰一族,贵为天后,也应是鸾凤和鸣,凤凰如意。倒是没有天家的奢靡景象,竟颇为雅致清新。
‘听风儿说你是神女白羽的徒弟!’天后屏退了一干人等,只留我一个。
在九重天呆了这么久,礼数好歹都记得差不多了,我揖了揖,‘回天后,小仙正是。’
‘那你父母呢?可是何方仙圣?’
‘回天后,小仙乃东荒荒山一棵桃树修成,无父无母。’师父虽说我本是仙胎,但这说法究是无凭无据,我也始终不敢相信。
‘哦,看你也不过四五千岁,竟然就修成上仙了。’天后一脸不可置信。
‘吾以为应是小仙仙灵精纯,天赋颇高。’我真的觉得没有比这更合适的理由了。
天后大抵是没有留我用膳的意思,在我说完这句话后,按了按额角,挥挥宽大的袖袍,‘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