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初春,细雨润物,万物生长。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邦无怨,在家无怨……”
一大清早,在太师府邸西南一处偏僻的小院落中传来了读书声。
李安福推开窗户,坐在窗前的木桌上读书,当读到‘在家无怨’的时候,他眉宇间闪过一抹苦涩,放下翻得发黄的书本,望着屋外,喃喃自语,“在家无怨……在家无怨,难道被圈养了十七年,还能做到没有怨恨吗,我可是嫡长子,不是庶子,更不是私生子。”
李安福身着泛白青衫,眉清目秀,身子修长单薄,算得上英俊,不过眉宇间挥之不去的那一抹惆怅,使他看起来有些自卑。
屋内很是简陋,只有一张床,一张椅,一张桌,而且这些东西都是普普通通的杨木做成,并不是大户人家子弟常用的紫檀木。
李安福在读书的时候,并没有丫鬟在一旁伺候,显示出他在太师府的地位并不高,作为一个嫡长子,就有些奇怪了。
“哎……在偌大琼京城,我这么窝囊的权贵子弟,这么不受待见的嫡长子,也算是独一无二了。”翻开书又读了几句,李安福想起母亲来,心里涌出一股自责。
李安福的母亲名叫白秀云,乃是南方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诗词歌赋样样在行,按理说嫁给太师的儿子李国平大将军后,应是百年好合之事。
事实也确实如此,在起初两年,夫妻两也算是恩爱,相敬如宾,但自从有了李安福这个嫡长子之后,李国平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对白秀云不但不理不睬,冷漠相对。
如此又过了几年,突然有一天,李国平一声令下,李安福与母亲白秀云就被撵到府邸最偏僻冷清的一个小院之中,圈养起来,过着比奴仆好不了多少的日子。
每每想到这些,李安福就觉得是自己连累了母亲,为母亲争取一个名分的想法也就越来越强烈。
“大梁国以武立国,以文治国,只要我能够功成名就,考中进士或者建立军功,为母亲挣得一个诰命夫人的封号,到时一切事情都迎刃而解,只要你李国平在母亲面前认个错就行了,我也不把你怎么样,你依然是我父亲,我们一家依然和睦如初。如果你冥顽不灵,哼,我就带着母亲自立门户,与家族决裂,也没什么大不了。”
李安福心里虽然有了周详计划,不过依然小心翼翼的思考着,“家族禁止我习武,建立军功这一条路暂时是行不通的,只有等考中举人搬出去,然后再细细谋划了。”
“开春之后的考试,我已经准备得差不多,各种经易文章也烂熟于胸,不过却也不是万无一失的事情,如果考试失败,还得另想办法才行。”
李安福心中想着,合上道德文章,翻开了一本《山水笔录》。
这本书很旧,却干干净净,没有留下翻阅的痕迹,显然闲置了很长时间。
确实,这本书是李安福在无意之中,从床下的一个暗格之中找到的,也不是山水笔录,而是一个叫李国山留下的笔记,记载了其生平事迹。
笔记中说李国山也一位权贵的嫡长子,从小不受待见,像猪一样给圈养起来,完全没有半点自由。天长日久下,这李国山心里就产生怨恨之情,偷习武道,修习道术,在十七岁的时候就达到极高的成就,便反出家门,自立了门户,至于最终结果如何,笔记上却是没有提及。
除此之外,李安福在笔录的夹层中还发现了两张薄得透明的纸张,上面分别记载着一门功法,为《大罗基础拳法》与《天蛇吐纳法》。
得了如此功法,李安福对修习武道十分上心,旁敲侧击的打听之下,才知道武道修为有养气、吐纳、洗髓等境界,而这两本功法都是家族的基础核心功法,需要先修习《大罗基础拳法》,大成后才能继续修习《天蛇吐纳法》。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安福便偷偷摸摸开始修习《大罗基础拳法》。足足四年过去了,李安福也没有达到养气大成,进入传说中的吐纳境界。
为此,他常常暗中叹息,自己不是习武的料,连府邸中的仆人也比不得。
其实,倒不是李安福天分不够,而是修炼武道,需吞服各种灵丹圣药,就要有庞大的钱财支撑,他一个连奴仆都不如的嫡长子,家族是不会支持他的。
“如果开春之后的考试失败,只有这一个办法了!”李安福又将笔录中的内容读了一遍,目光牢牢锁定在‘道术’两字之上,露出坚毅之色。下一刻,他似乎想起什么,明亮的眼眸迅速暗淡了几分,“道术修炼的乃是神魂之力,可这神魂一说,向来只是民间传说,也不知是真是假……”
砰砰砰!
在李安福沉思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声音很大,显然是用脚踢的。
李安福皱了皱眉眉头,起身打开了房门。
“李安福,你在干嘛呢,怎么过了如此久才开门,非要我用横么!”
一个身穿雪白貂绒皮衣,脸蛋白皙,目如星光的女子出现在门口,年龄与李安福差不多大小,都是十五六岁的样子。
这女子穿着很是华丽,说话也十分不客气,李安福是认得的,她名叫春竹,是太师府王夫人的亲信丫头。王夫人名叫王元凤,是父亲李国平的正妻,娘家是南方大家族,有钱有势,在太师府又掌管着财政大权,可以说算是权势滔天,在府邸中从来都是说一不二。
正因为王夫人在太师府中地位显赫,连带着她的贴身丫鬟,春竹、夏竹、秋竹、冬竹也是高人一等,甚至凌驾于一些庶出之上。
李安福虽然是太师府中的嫡长子,却从小不受待见,住在偏僻院落中,根本没人把他当成一回事,更何况,太师府中的所有人都知道家主李国平对李安福十分厌烦。
在太师府中,李安福每月的例钱也是最少的,只有区区十两,根本不够母子二人花销,每月用下来总是捉襟见肘。
整个太师府,第一人当然是太师李朝录,然后才是他两个儿子李国平与李国海,最后才是那些夫人小妾们,总共加起来上千人,都分工明确,等级森严,俨然就是一个小朝廷。
“找我有事吗?”打开房门后,李安福依然坐回椅子,拿起书,看也不看春竹一眼。
春竹看了一眼屋内简陋的摆设,似乎感觉到一股酸败的气息扑面而来,用手在面前扇了扇,微微翘起嘴角,露出鄙夷的神色来。
“我还能干啥,当然是来发例钱的。”满脸不屑的说完这句话,春竹拿出一个钱袋,直接向李安福丢过去,根本没有将他当成主子。
虽然春竹神色很不恭敬,不过吃穿住行都需要钱财,李安福也就顺手接过来,并且打开了钱袋子。
这一瞬间,李安福脸色变得严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