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开始落起了蒙蒙的小雨。
空气中弥散着丝丝的寒意。
残秋将过,寒冬已快来临。
大堂正中摆着一副漆的乌亮的棺材,棺盖还未盖上,还能看见躺在里面的死人。
没有头的死人,看起来令人从心底感到一阵不舒服。
燕南飞就站在旁边,靠着身后的柱子。
谢吟霜的脸色也不好看,看着这样一个没有头的人,无论谁,脸色都不会好看。
她已派人去了峨嵋,希望有人尽快过来收殓他们掌门的尸首。
她看着燕南飞,道:“你能确定凶手就是他?”
燕南飞没有肯定也没有否认,道:“从那小二的描述来看,凶手无疑就是他。”
酒保看着燕南飞冷的如冰一般的脸色,双腿开始不由颤抖了起来。
燕南飞的眼神仿佛远山上的冰雪,他的声音甚至比眼神更冷。
“在我们之前,还有什么人到过他的房间?”
“只有一个人。”酒保的牙关仿佛也在打颤。
“什么人?”
“一个身材消瘦,面庞瘦削的中年人。”
“他有没有提到自己的名字?”
酒保努力的想了半天,才道:“我记得他有提过,说他姓徐,是楼上天字一号房客人的老朋友。”
“因为楼上的客人曾吩咐过,若有一个姓徐的人来找他,就请他上楼。”
“那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离开时手里有没有带什么东西?”
“他上去的时候是我带上去的,但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我真的不知道。”
燕南飞在确定酒保并没有说谎之后,才带着司徒卓的尸体离开了狮子楼。
谢吟霜道:“那他带走司徒卓的头究竟是为什么?”
燕南飞摇了摇头,道:“这一点我也想不通。”
谢吟霜道:“通常只有有着不共戴天大仇的人才可能做这么绝,我实在没有听说过他们之间有过什么恩怨。”
燕南飞道:“从伤口来看,他的头是被人以利刃瞬间斩断的,切口很齐,凶器若非吹毛断发的神兵,就是出手的人是一个武功极高的高手。”
谢吟霜道:“能让他在毫无还手之力的情况下殒命的人,若非武功比他高,就是他非常信任的朋友。”
燕南飞道:“不错。”
谢吟霜道:“他虽然行走江湖多年,但真正能算得上朋友的,并不多,而姓徐的更只有一个。”
燕南飞嗯了一声。
谢吟霜道:“而且根据我的调查,昨天徐正飞的确并不在家,而确实有人曾在狮子楼看见过他。”
谢吟霜又接着道:“所以这些线索加起来,当然就不难肯定凶手是谁?”
燕南飞道:“不错”。
谢吟霜道:“而且这件事发生后,他就失踪了,岂非正好坐实了他的罪名。”
燕南飞道:“但是这些都不是我们亲眼所见。”
谢吟霜道:“所以你还是带着一丝怀疑。”
燕南飞点点头。
谢吟霜道:“其实每次当所有的线索都指向徐振飞时,你似乎都不太愿意相信。”
燕南飞道:“因为我总感觉他并不是一个这样的人。”
谢吟霜道:“可是毕竟人心隔肚皮,一个人的心里是什么样的,除了他自己,绝没有别人能猜得到。”
燕南飞沉默,因为谢吟霜说的是事实。
这一次似乎再没有人会站出来证明他的清白了。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身穿孝衣的年轻人已冲了进来,冲到了棺材前,扑通跪地。
他脸色疲倦,脸上的两行清泪和悲戚的表情无不痛诉着他内心的悲恸。
“师父,弟子一定会为你报仇的。”
他的声音低沉有力,显示出了他的坚定与决心。
许久之后,他才站了起来,面向燕南飞,躬身抱拳,道:“在下代表峨嵋上下,感谢公子收殓家师的遗体,日后公子若是有任何吩咐,凡峨嵋弟子,定当舍生报答。”
燕南飞道:“司徒掌门终究是一派宗师,又岂能让他死后连个安身之所都没有。”
那年轻人的眼睛已经通红,握紧的拳头发出如竹子爆裂的的噼啪声。
他转头又看了一眼司徒卓的尸体,忽然转身向门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
那年轻人顿住脚步,没有回头,道:“替师父报仇。”
燕南飞道:“你知道凶手是谁?”
年轻人道:“徐振飞。”
燕南飞道:“你有把握能杀得了他?”
年轻人的肩膀忽然抖动了一下,缓缓道:“没把握,但我还是要去。”
燕南飞道:“你师父有你这样的徒弟,九泉之下也该欣慰了。”
他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年轻人道:“杜天豪。”
燕南飞点点头,又道:“可是你能找得到他?”
“这两天我的师兄弟会从峨嵋赶来,不论他躲到天涯海角,我都要找到他。”
燕南飞严重露出了赞赏的表情,道:“但在找到他之前,你不妨先休息一下,以你现在的状态,恐怕还未找到他,你就已经先倒下了。”
杜天豪猛地抬头,看着燕南飞,声音有些哽咽,道:“谢谢。”
“去吧。”
“他的确需要好好休息一下。”谢吟霜看着杜天豪走出去的背影,缓缓道。
杜天豪刚离开,花问柳就从门外走了进来。
看到谢吟霜时,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温柔的笑容,当他再转向燕南飞的时候,脸色又已变得凝重严肃。
“白凤仪没有丝毫异常,她似乎还不知道徐振飞发生了什么事。”
“其他人呢?”
“这几天也没有可疑的人出入落霞庵。”
燕南飞陷入了沉思。
花问柳忽然又道:“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
燕南飞道:“什么事?”
花问柳道:“那夜我们在落霞庵明明看见一个人进了苏小玉的房间,而且还听见了他们的谈话,从他的身形和声音,我们可以肯定他就是徐振飞。”
他又接道:“但我们守了一天一夜,却没有发现他下山。”
谢吟霜接着道:“可是后来我们仔细查过,那房中绝没有机关暗道存在。”
燕南飞皱起了眉头。
这件事甚至可以说有些诡异。
一个人绝不可能会无缘无故不见,这其中必定还有些他们没有察觉到的隐密。
这件事看起来似乎很明朗清楚,但其实还有很多解释不通的地方,也没有直接的证据,仅凭推测又岂能让一个人服罪。
燕南飞眉宇间的愁色仿佛又重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