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宇文颉沉了脸:“他下次拿的证据再足一点,当朝把你钉死,别说是朕,就算再加上太后,也救不了你。别说什么身正不怕影子斜,在这朝廷里,你再正人家都可以掰斜了你,身不由已的。”
花春沉默。
这些道理她很久之前就明白了,只是没想到如今会从宇文颉的嘴里再听一遍。
花京华的小心思看样子不是没有回报的,至少皇帝很关心她,也不想失去她。
虽然这个关心跟花京华想要的那种可能不太一样。
叹了口气,她点头:“微臣明白了。”
“那就走吧。”宇文颉道:“随朕去紫辰殿休息。”
“啥?”花春一愣:“不是要去给太后请安吗?”
“说说而已,你不必当真。”宇文颉边走边道:“再提醒你一句,别的事情上,太后都有可能偏袒你,因为你是忠义双全的好丞相。但是一旦遇上羲王爷,你就别抱什么希望了。”
羲王爷也是太后所出,太后那个人虽然一向识大体,公正,但是对这讨喜的三儿子,她始终会多一份包容,哪怕宇文羲做错了事,太后都一定会先教训,再护着,不允人伤他。
有这样的母后,宇文颉很头疼。
花春点了点头,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是现在的皇帝不可能害她,所以她还是听着吧。
“那不去请安,臣还去紫辰殿做什么?”她道:“也该回丞相府了。”
帝王的步子一顿,回头:“你就这么赶不及要回去?”
“……没有。”花春摇头,但是这宫里呆着又没什么事情,还不如回去陪陪青袅啊,这大婚的第二天就把人家丢府里,总归不太好吧?
“那就留在宫里。”宇文颉道:“最近不太安全,你就跟在朕身边随侍。反正你手伤了,也根本改不了公文,不如念折子给朕听。”
花春:“……”
这尼玛丞相本来就是个累死累活的文员了,现在还得直接变身高级秘书?捧着个折子念完了是不是还得问:“would you like something to drink?coffe,tea,or cocacola?”
真是日了狗了。
心里一万个不情愿,她脸上也没敢表现出来,依旧只能赔着笑点头:“遵旨。”
堂堂丞相啊,伤了手之后,竟然要跟太监抢饭碗吃了。花春觉得很惆怅。
但是,到了紫辰殿后殿,看着满桌的点心和香茗,她突然觉得当太监也挺不错的,起码没啥工作压力,就伺候好了这位大爷就行。
“赈灾之事果然还是出现了贪污的情况。”帝王看着折子,道:“也许你当初的想法是对的。”
废话,本来就是对的,也就那些人嫌麻烦,嫌动了他们的蛋糕,所以不肯。现在好了呗,都被羲王爷一锅端了,后悔都没药吃。
“皇上还打算用那个方案吗?”她问。
宇文颉没回答,翻找出了她以前写写画画的那些纸,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良久之后,他道:“可以。”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最后还不是得承认她?花春瞬间觉得开心了,尾巴都翘了起来:“皇上英明!”
“你倒是很有先见之明。”宇文颉道:“太后没看错人。”
难得地竟然夸她了,花春一笑,整个人都乐开了花,连忙又指着那纸上的东西多给帝王解释两句:“从现在的情况就能看出来了,杜绝贪污这样的事情,虽然很麻烦,但是必须做。官员是朝廷的根骨,咱们绝不能让骨头先坏了。”
讨论这些事情的时候,宇文颉发现,花京华身上总是会散发一种十分吸引人的朝气,像是清晨初升的太阳,任何黑暗的山峦都困不住他,他注定光芒万丈。
一瞬间帝王觉得,自己很喜欢这样的花京华。
“……皇上您觉得呢?”兴致勃勃地说了一通,花春扭头,却见帝王一直看着她,神色淡然,却专注。
脸下意识地就红了。
长得好看的人能不能不要随意看人啊,她是个颜控,虽然对帝王没啥兴趣,但是被他这么看着,还是会害羞的啊,她是个脸皮薄的娇羞女子!
“甚好。”宇文颉点头:“再说说物价局的事情吧,理清楚了,朕明日早朝好提拔人去执行。”
眼睛一亮,花春十分有自信地又说了起来。毕竟是政法系的,高中也念的文科,政治历史背得不少,经济方面的知识也算能活学活用了。
于是这一说就说了整整半个时辰,眉飞色舞,口若悬河。
宇文颉就安静地看着他,目光从最开始的冷硬变得柔和,最后总结了一句:“朕终于发现,你其实是个男人。”
哈?花春傻了。
老娘这么费心费力地给你出主意,说了这么多,就换来这么一句话?!
好吧,虽然这也算是个夸奖了,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高兴不起来。
“累了就吃点东西。”宇文颉道:“今晚上你就在这里歇了吧。”
刚想谢恩,听明白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花春震惊了。
“皇上!臣家里尚有娇妻,万万不能啊!”她惊恐地看着座上的帝王,双手环胸,猛烈地摇头:“臣家有家训,男子当效忠于帝,断然不能以色侍君!”
宇文颉:“……”
跟这人说个话怎么就那么费劲呢?
“朕是让你在紫辰殿歇息,不是让你侍寝。”他道:“你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哈?花春呆呆地看着他。
不侍寝为什么叫她留下来睡啊?她自己有府邸,宫里又没什么急事。他自己说这话叫人误会,还怪她咯?
干笑了两声,花春也没勇气问他原因了,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反抗也没什么用,最后铁定被冷冷的命令压下来,那她还不如省点事,老实拱手:“微臣遵旨。”
扫他两眼,宇文颉朝旁边的秦公公道:“安排一下。”
“是。”秦公公应了,多看了花春一眼,便去让人收拾侧殿。
“王爷。”
宫道上,有人凑到宇文羲耳边,轻声嘀咕了两句。
“哦?”羲王爷挑眉,颇为意外地道:“这可真是奇了。”
竟然把人留在紫辰殿了?他一直觉得皇帝是把花京华当个石头在看,没想到才刚有点动作,他就那么警觉地当宝一样护着了。
可真是有意思。
“知道了,先去做其他的事情吧。”
“是。”
宫墙高而雄伟,一个人走在这人烟稀少的宫道上,怎么都觉得寂寥。还是当人上人比较好吧,那么多人簇拥着,去哪里都不孤单。
宇文羲抬头,看了一眼满是晚霞的天。
这前头碍事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清理起来,可真是费劲呢。不过他不急,可以慢慢等,总会等到天黑再黎明,然后便是属于他的天了。
得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来。
花府里已经乱成一团,宫里关押贪官的消息传出来,万氏彻底慌了。
“咱们华儿可是个清官啊,从来没多拿人家什么东西,皇上不能这么冤枉人!”
花老爷看着禁卫把后院里的贺礼抬走,直叹气:“你在这儿说有什么用?皇上又听不见!华儿现在还没回来,多半怕是……”
“我就说么,还是该在宫里安个能说话的人,大少爷当时自私不听。”吴氏冷哼道:“现在好了,看吧,谁能去皇上面前美言两句?冷宫里的二小姐吗?”
“你闭嘴吧!”任氏恼了:“就你家三小姐那模样,送进宫了又怎么样?皇上还不是没看上?别到时候还犯错,更加拖累咱们。”
“你……”
“都别吵!”花峥嵘怒了,一巴掌拍在案几上:“整天除了吵吵嚷嚷就不会做别的事情了?华儿现在这么危险,你们还有心思争这些?”
万氏连忙过来扶着花峥嵘,着急地道:“老爷,要不然您进宫一趟吧?”
花父一愣,皱眉看着她:“我……我怎么进宫?我一介布衣。”
万氏皱眉,小声道:“不是有太……”
话没说出来,就被花老爷捂回了嘴里。
“你歇着吧!”他怒道:“今时不同往日,别出这种馊主意!”
她也是担心啊!万氏无奈地叹了口气,揉着手帕看着外头,左等右等也等不来消息,干脆出门,去丞相府等。
“夫人别太紧张了。”品檀将万氏接了进去,低声道:“皇上没有怪罪主子,还偏袒着呢,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把主子留在了宫里过夜。”
“什么?!”万氏脸色微白:“过夜?”
品檀点头,又安慰她:“不是您想的那样,主子很聪明,会自己保护自己的,您放宽心。”
再怎么样,那也只是个女儿家啊,万流芳又开始后悔了,如果有机会,她当真想让京华就当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嫁人生子,美满过一辈子,也不用天天这么提心吊胆的。
不过现在事情已经成了这样,她一个妇道人家也做不了什么,只能陪着青袅,多安抚她两句。
花府里,花老爷不知道花京华到底在皇宫里做什么,眼瞧着天色越来越暗了,还没有消息出来,他一个没忍住,还是去了书房,提笔写信。
紫辰殿比丞相府气派多了,哪怕是侧殿,也是金马玉堂,满室繁华。
沐浴之后,花春舒舒服服地滚进了被窝,闻着安眠的香,很快就要入睡。
“花丞相!”
结果眼睛闭上还没半柱香的时间,外头就又吵起来了:“太后娘娘往这边来了,您还是准备一下。”
天都黑了,太后怎么会又来了?怕她和她儿子搞基吗?花春痛苦地叹了口气,坐起来穿了衣裳。
和皇帝在同一个宫殿里睡,果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宇文颉也正要就寝,听见外头的通传,眉头微皱,吩咐道:“把花丞相带过来。”
“臣已经来了。”花春半睁着眼,十分不情愿地垮着肩膀进来行礼:“参见皇上。”
瞧他这一脸睡意被打扰的不爽模样,帝王竟然觉得挺有意思的,轻轻勾了嘴角道:“准备恭迎太后。”
“是。”
宫里的规矩就是麻烦啊,花春一边抱怨一边跪下朝门口行大礼。
“儿臣给母后请安。”
太后一进来,就看见君臣两人一站一跪,气氛很好的样子。
她担心多余了?
凤眼扫了扫皇帝的表情,太后意外地发现,他看起来心情竟然不错。来的时候还在想留花丞相在紫辰殿是不是又要故意为难人,看来她的皇儿也懂事了。
大半夜的本来太后娘娘也是不想动的,但是收到那么封急信,不动也得动了,过来看看花丞相有没有少胳膊少腿的,才能给人交代。
结果一看,好好的啊,还能给她行大礼。
“平身吧。”伸手扶了皇帝一把,太后径直往主位上走。
宇文颉转身,刚想走呢,被地上依旧还跪着的人差点给绊得摔一跤。
“花丞相?”他挑眉。
地上跪着的人一动不动,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
眼瞧着太后要转身了,宇文颉顾不得那么多,直接低身下去把人给提了起来,跟晾衣裳似的抖了抖,低声在他耳边道:“给朕站直了!”
从梦中惊醒,花春瞪大了眼睛,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下意识地脚后跟一靠,站了个军姿:“是!”
太后落座,摆好仪态看向他们:“皇上今日怎么让丞相在这里歇息了?”
宇文颉垂眸道:“最近丞相总是睡不够,朕念他辛苦,便让他就近在宫中休息,明日上朝也不用起太早。”
“哦?”太后惊讶了:“皇儿竟然如此体贴?”
“朝中重臣戴罪入狱了一大半,儿臣总不可能还不珍惜自己的左右手。”宇文颉漫不经心地说着,抬头看着太后问:“母后这么晚过来,是有什么事么?”
“也没什么事。”太后微笑:“就是看看丞相好不好,还有……皇儿很久没翻人的牌子了吧?”
又是这种事情,宇文颉抿唇,道:“最近太忙,没什么空闲。”
“哀家觉得,怕是宫里的人皇帝你又看腻了,所以没什么兴趣。”太后道:“正好,哀家瞧上个二八年华的好姑娘,迎进来给你做个妃嫔如何?”
宇文颉皱眉,又来了,他后宫人之所以这么多,都是被母后塞的,跟他自己的关系不大。他自己想迎回来的人,也就那么两三个。
“这回又是谁家的姑娘?”
“你熟悉得很。”太后拿帕子捂着嘴,温柔地笑道:“花丞相家的三小姐,闺名寻月。”
就是那个他见过两次却始终没能记住长什么样子的那个?宇文颉很不悦:“儿臣不是很喜欢。”
“皇帝。”太后责备地看了他一眼:“你也知道爱护自己的左右手,当着花丞相的面,怎好说这样的话?”
不然呢?要睁着眼睛说瞎话么?宇文颉有点暴躁,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花春还在打瞌睡,冷不防被旁边的寒气给冻醒了,睁开眼睛一看,太后正慈祥地看着她。
“花丞相觉得怎么样?”
啥?发生了啥?花春很茫然,完全不知道太后在说什么。但是看这样子,她又不可能让太后再说一遍,干脆就顺着点头:“太后觉得好就好。”
“看看,花丞相也觉得合适。”太后笑了:“那就定下吧。”
宇文颉冷笑:“都是他家里的人,他自然觉得合适。”
眨眨眼,花春很茫然。这说着说着,怎么就又有火药味儿了?
“不过既然母后喜欢,那就接进来安排吧。”皇帝道:“母后开心就好。”
接进来?安排?花春反应过来了,这是在说花寻月的事情吧?瞧皇帝这一脸被人逼良为娼的表情,花寻月就算是进宫恐怕都不会太受宠。
不过这是花父的决定,是他的女儿又不是她的,她去拦着人家还得怪她故意破坏,那就看着好了。
“时候不早了,哀家也不多耽搁。”太后笑眯眯地道:“你们早点休息。”
“恭送太后。”花春憋下去一个呵欠,泪眼朦胧地道。
宇文颉表情凝重,看着凤驾消失,才冷冷地道:“你花家是想把朕的后宫全塞满姓花的人吧?”
花春一愣,跟小学生似的举手:“报告陛下,臣也姓花,臣不想进后宫。”
帝王眯眼,目光往下,落在他今晚格外鼓的胸膛上:“你怀里藏了什么东西?”
“啊?”花春有点茫然,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
卧槽,束胸带忘记捆了!
都怪出来得太匆忙,她就寝的时候总不能还捆着那玩意儿吧,好不容易不用和青袅同床那么戒备,自然是要好好爱护花京华这身材了。
结果没想到一爱护就出了岔子,现在宇文颉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胸口,她要怎么说?心肌肿大?长瘤子了?
这么蠢的借口皇帝怎么可能相信!
思考了一会儿,花春还是决定选个最聪明的借口:“里头装了几个馒头,臣打算晚上饿了吃的。”
宇文颉:“……”
他要是信了,那才是蠢吧?眯着眼睛好奇地多看了两眼,宇文颉往前跨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