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回 亚当斯破汉密尔顿之梦 汉密尔顿拆亚当斯之台
美国历史学家内文斯曾评论汉密尔顿说：“他火烈的个性，动辄与人相争的性格，和他的恃才傲物，引起许多不必要的冲突——与杰斐逊之争，使华盛顿政府陷于分裂；与约翰·亚当斯之争，使联邦党分裂；与艾伦·伯尔之争，使自己丧命于决斗。”另一位历史学家杜马斯·马隆则写道：“作为财政部长的汉密尔顿的个人品德是可以肯定的。当时批评他的人没有能抓到任何把柄把他钉住。他曾处理成百万成百万美元，他的政策也曾使不少人发财致富，但他自己的一生堪称‘两袖清风，一尘不染’，这足以证明，尽管他有自己的打算，但他的目标肯定不是钱。”
但更有意思的却是杰斐逊的话：“亚当斯先生认为，如果英国宪法的某些缺点和弊端得以纠正，它就可以成为人类迄今所发明的最完善的政府宪法。相反地，汉密尔顿先生则认为，即使带着它现有的各种坏处，它仍然是人们所能建立的政府的最完善典范。若把它的坏处抹掉，它就会成为一种实际上会行不通的政府。亚当斯先生不但是一位诚实的人，而且也是一位诚实的政务家。汉密尔顿先生是一位诚实的人，但作为一名政务家，他却相信有必要使用武力或腐蚀手段来统治人。”
在亚当斯当副总统的八年期间，汉密尔顿与亚当斯之间没有什么好争吵的，因为副总统一职在美国政府中是一个名位高但无实权的职位。
亚当斯上升总统后，大权在握，立刻产生了一个谁听谁的问题。
对汉密尔顿而言，美国宪法明文规定总统必须为土生土长的美国人，因为他是一名外国出生者，所以他与总统是绝对无缘的。他在独立战争中一开始就想以军功出人头地，华盛顿在约克敦一战中满足了汉密尔顿的要求。现在，他再一次依靠华盛顿，赢得了影子总司令手下的第一副职位。万一美法真正开战，那么，亚当斯是文官，没有打过仗，领导不了战争。华盛顿虽然在名义上是总司令，但已年老体衰，未必能实际指挥。因此，军事大权势必将落入汉密尔顿之手。
从这一推理出发，人们就可测知汉密尔顿多么希望美法之临战状态(早已在海上打起来了)升级为全面战争。
1798年3月17日，汉密尔顿写信给国务卿蒂莫西·皮克林，要他促亚当斯向国会提出以下建议：允许商船进行武装并有权捕获前来侵犯的船只；完成快速战舰之制造，并配备相当数量的不超过20尊炮的炮舰；增扩陆军2000人，另后备军3000人，民兵在外；加强各主要港口的堡垒；暂时中止美法之间的一切条约。4月19日，他再次提出：“急速巩固主要港口的防御；增加我们的兵工厂；建立一支可观的海军；大力建立一支可观的陆军。不仅应允许我们的商船进行武装，而且应允许它们击沉或捕获前来进犯之敌船。”“有人会说，这意味着战争状态，如果是这样，就让它这样吧。但这只是一种有限度的战争状态，至于是否会发展成全面战争，决定之权将在法国。”
这儿要补充交待一下，汉密尔顿怎么会指使亚当斯的国务卿呢？原来亚当斯在上任总统后仍保留着华盛顿的内阁，也就是说，他并没有撤换原来的部长。原来的国务卿皮克林，财政部长沃尔科特，陆军部长麦克亨利里都是汉密尔顿的人，亚当斯添了一个海军部，海军部长本杰明·斯托德特是唯一的亚当斯的人。
亚当斯不是糊涂人，他知道汉密尔顿在幕后操纵他的内阁，他毫不含糊地写了一篇文章批评汉密尔顿：
汉密尔顿先生的脑袋中常有一个追逐他的魔鬼或幽灵，他把它叫作危机，并由此想出各种欠妥的措施。
要建立一支5万人的军队，其中1万是骑兵，这在我看来是骑士式的最荒唐奢举。它证明汉密尔顿先生不了解美国人民的感情，正如同不了解别的星球上的人一样。在不打仗的情况下建立这样一支大军只能促使各州发动叛乱。单维持费用这个问题就可以把总统和参众两院闹翻，送它们上西天。
我在讲话中没有支持，只建议建立几支炮兵部队防卫若干要塞。但汉密尔顿先生在众院中影响很大，在没有经我提案下，众院径自通过一个法案，建立一支军队。虽不能算大得惊人，但足以推翻联邦政府。
汉密尔顿先生说：“亚当斯先生抵达费城后，他的内心的调子比以前提高了。”请问，汉密尔顿先生怎么知道亚当斯先生的内心的调子呢？他既没有参加前一次会议，也没有参加第二次会议。既然是比较，就要知道前后两次亚当斯先生内心的情况。他以前既没有同亚当斯先生谈过，又没有参加后一次会议，那么，谁在那里量了亚当斯的调子作比较的呢？汉密尔顿先生是不是在内阁中派有特务把总统与阁员间的机要消息捅给他呢？如果有特务，谁又能担保他既然可以把机密捅给汉密尔顿先生，为什么不可以同样捅给外国代表呢？
当XYZ事件达到高潮之时，战争与和平仅有一发之差。但就在此时，亚当斯听了驻荷兰公使威廉·默里及自己儿子驻普鲁士公使昆西·亚当斯的信息，决定派默里为使者去见拿破仑谈判。
亚当斯的这个主意立即在内阁中遭到抵制，亚当斯不甘示弱，他把陆军部长麦克亨利里招去，进行了如下的谈话：
亚：“汉密尔顿是一位诡计家，世界上最大的诡计家，是一个根本没有道义原则的人，一名王八蛋，他跟加勒廷一样，是一个外国人。杰斐逊先生要比他好得多，也聪明得多。我可以肯定，如果他当总统，他会善于处理问题。我宁可在他手下做副总统，甚至做驻海牙公使，也不愿意依靠汉密尔顿这样的人的帮助而获选总统。你听命于汉密尔顿，汉密尔顿控制了华盛顿，如果可能，他将继续控制华盛顿。华盛顿塞给了我三位部长，这三位控制了我。但我现在要处理这个问题。沃尔科特是一名好的财政部长，但你们三位中谁能懂我们在欧洲的外交利益呢？在这个问题上，你们都不过是小孩子，你们没有资格说三道四。”
麦：“在外交问题上，我承认你的地位和经验比我们高得多。”
麦克亨利里在这次谈话后，乖乖地上了辞呈。但皮克林仍然死皮赖脸，不想下台。于是，亚当斯就不客气地把他解职，并任命约翰·马歇尔为国务卿。
默里代表团终于与法国签订了莫尔特芳坦协议，在最后一分钟化干戈为玉帛。主战派大骂亚当斯为联邦党叛徒。
但亚当斯一直认为美法和平条约是他一生中最大的成就。他在晚年致友人詹姆斯·劳埃德的信中说：“只要我还能写，只要我还能握笔，我就要为派遣代表团赴法一事辩护。这是我一生中最最大公无私和利国利民之举。我一想到此事就快慰不已，我深切希望我的墓碑上除了如下一句话以外什么也不必写：约翰·亚当斯，他在1800年独自负责同法国缔结了和平条约。”亚当斯的本州，即马萨诸塞州的联邦党人说，亚当斯派默里之事，其妻艾比格尔事先并不知道，因为她不在费城而在乡间，否则，“老太婆一定会劝阻”。艾比格尔看到这条消息不禁失笑，她在给亚当斯的信中说：“他们不知道老太婆是最坚决的支持者。”
1800年是选举年，汉密尔顿本来就对亚当斯不满，他想推查尔斯·平克尼来代替亚当斯。他在给朋友的信中写道：
联邦党对亚当斯先生怀有疑虑，如果按我的观察来说，党内最有影响的人中的绝大部分人都认为他是一位很不合适和没有能耐的人。
对我个人而言，我意已决。我将不再负责支持他——即使其后果将导致杰斐逊之获选。如果我们必须在总统职位上有一名敌人的话，那就让他是这样一个人：我们可以公开表示反对，不必对他负责，他的愚蠢和恶劣措施将与我党的荣誉无关。不管亚当斯当总统还是杰斐逊当总统，政府反正要完蛋。其所属的党也将随总统完蛋而完蛋，而获益者将是他的对立的党。
防止联邦党发生致命分裂的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认真支持查尔斯·平克尼。
6月初，汉密尔顿接到了麦克亨利里的来信，报告亚当斯同他的谈话的全部详情。汉获悉亚当斯骂他王八蛋，非常生气。6月6日，他给麦克亨利里写了回信：
我很感谢我的亲爱的麦克给我送来一份详细的报告。我将加以复制，希望你不要介意。这样一个文件应当做为机密材料传阅。
此人竟比我原先想象的还要疯，我想我不久将说，他不仅是疯，而且也是坏，请研究是否有可能与杰斐逊先生建立联合。
于是，汉密尔顿就着手写了一本小册子，名为《约翰·亚当斯先生的政治表现及个人品格》。此小册子作为党内机密加以散发，里面对亚当斯进行了各种攻击，最后下结论说：“我不否认亚当斯先生的爱国主义和人品正直，甚至我也承认他有某方面的一定才能。但如果我不坦陈如下的看法，那我就算不上是一个直率的人了。我认为，他没有适用于管理政府的那种才能，他的个性中又有很大的内在缺陷，因此，他不合适任美国总统之职。”
机密是很难保住的，这小册子不久就落入了艾伦·伯尔之手，他把小册子公开，引起了联邦党人的极大纷乱。结果，在27335票中，杰斐逊获得了21111票。
正是：
兄弟阋墙素有戒，同党伐异亦可悲。
多少同舟共济事，只因气急皆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