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王羲之“书圣”地位之形成
人们心目中,王羲之与“书圣”是一对一的关系。翻开书法史,王羲之是最晚获得“书圣”称号的书家,此后,“书圣”成了他的专称。
(一)琅琊王氏与王羲之
王羲之的家族,东晋第一流高门,郡望琅琊。“琅琊王氏”出自西周王室,是姬姓的分支。《新唐书·宰相世系表》记载,周灵王(前571—前545在位)太子晋废为庶人,其子敬宗官司徒(金文写为“司土”,掌管国家土地,负责征发徒役),时人号为“王家”,遂为王氏。
秦末大乱之际,王元迁到山东琅琊。西汉后期,王元四世孙王吉以忠直敢谏著称。他“经明行修”,儒学传家,其子王骏、孙王崇,三代“世名清廉”。大约东汉初年,琅琊王氏自皋虞迁居临沂都乡南仁里。
临沂也是唐朝大书家颜真卿的祖籍地,但晚于王氏。颜真卿撰文并书写的《颜氏家庙碑》云,颜氏战国时居鲁国,“孔门达者七十二人,颜氏有八”;曹魏时,“始自鲁居于琅邪临沂孝悌里”。
琅琊王氏在西晋迅速发达起来。以孝行闻名天下的王祥(180—268),历经汉、魏、西晋三朝,曹魏时官拜司空、太尉;晋武帝时,位至太保,封睢陵公。王祥死后,在西晋政治舞台上特别活跃的琅琊王氏人物,是另一支的王戎(234—305)、王衍(256—311)。王戎历官吏部尚书、中书令、尚书左仆射、尚书令,两次拜为司徒,他的“故吏多至大官”。王衍累居显职,官至太尉。这对从兄弟,俱以清谈名世,王衍的名望胜过王戎,也背上了“清谈误国”的骂名。
到了东晋,琅琊王氏代之而起的人物是王祥弟王览的后人,分别出自王览之子王裁、王正两房。王裁之子王导,辅佐琅琊王司马睿建立东晋,所谓“王与马,共天下”。这一支,世代居官,延绵南朝,唐朝时还有人位至宰相。王正的后人王廙、王羲之、王献之,虽做官,更以书画著称。
(二)王羲之的经历
《晋书·王羲之传》记载:王羲之字逸少,祖王正,尚书郎;父王旷,淮南太守。晋元帝南渡,王旷“首创其议”。王羲之生于西晋末年,出生地可能在老家临沂。七八岁时丧父,大约十几岁时随叔父王廙南迁建邺(东晋元帝改名建康,今江苏南京)。“幼讷于言”,成年后“以骨鲠称”。二十多岁被郗鉴选为女婿。
王羲之(303—361)生活在东晋,那是门阀政治时代,门第极为重要。出身门第高,处处受优待,出人头地的机会多。王羲之的“起家官”(最初做官的职位)是秘书郎,这个职位往往授予贵族子弟,官阶不高,却是清贵之职。大约三十二岁,王羲之被征西将军庾亮召到武昌做幕僚。
那时的武昌不是今天武汉市的武昌区,而是湖北鄂州市,也在长江南岸。东吴最初以鄂州之武昌为都,后来迁到南京。与鄂州市隔江相望的黄州,正是苏轼于“乌台诗案”之后被贬之地,黜居五年,《赤壁赋》、《黄州寒食诗》都作于此,有墨迹传世,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黄庭坚最后一次被贬之前,曾在鄂州逗留,登临西山,作《松风阁诗》,此诗墨本现藏台北故宫,为黄山谷的行书名作。
在庾亮将军府,王羲之由参军升任长史。庾亮临终时,向朝廷推荐王羲之,称他“清贵有鉴裁”。庾亮死后,羲之升任宁远将军、江州任刺史。江州地盘不大,却是东晋首都西边的门户屏障,明争暗斗的士家大族都希望把持这个职位。王羲之在江州时,朝廷多次召他回京任吏部尚书,被他拒绝了。而后,经好友扬州刺史殷浩的劝说,到京师任护军将军,与领军将军同掌中央军队。王羲之虽然到任,却不愿意掺入殷浩与桓温的权力之争,苦求外放扬州治下的宣城郡任职,不许,派到浙东,出任右军将军、会稽内史(治所山阴,今绍兴市)。
“内史”这个官职,西周开始设置。西汉至晋朝,“诸王国以内史掌太守之任”,为王国的行政长官。东晋初年,会稽为宗室王食邑。《晋书·简文帝纪》记载,东晋永昌元年(322),元帝封幼子司马昱为琅琊王,“食会稽、宣城两郡如旧”;成帝咸和元年(326),司马昱徙封会稽王,故会稽郡守称内史。会稽是扬州的重镇要郡,内史加兵,王羲之带“右军将军”军号。因此,人称“王右军”。
王羲之351年到会稽,四十九岁,直到五十九岁终老于此,前后十一个年头。他在会稽做官四年里,召集过一次“群贤毕至,少长咸集”的兰亭之会,写了一篇声名赫赫的《兰亭序》。355年,因为与王述的矛盾,王羲之称病辞职。
王述(303—368)出自太原王氏,按《新唐书·宰相世系表》的记载,太原王氏与琅琊王氏都出自姬姓“王家”,秦末还是同爨的一家人。王述“少孤,事母以孝闻”,先为会稽内史,守母丧离职。王羲之接任会稽之初,出于礼节,往王述家中吊唁过一次。王述住会稽境内,每次听到王羲之出行的号角声,以为羲之会来看望,让仆人打扫房间,等候羲之光临,“如此者累年,而羲之竟不顾”。王羲之看不起王述,不愿与他交往,由此结下怨恨。王述守丧期满,逢殷浩北伐失败废为庶人,王述接任扬州刺史,成了王羲之的顶头上司。王述上任前,周游会稽郡,为报复羲之,不去王家,离郡时“一别而去”。王羲之耻于做王述的下属,遣人到朝廷,要求把会稽从扬州分出来,独立为越州。办事的人言辞失当,“为时贤所笑”。王羲之觉得自己名望在王述之上,一直受人尊敬,现在屈居王述之下,很郁闷,转而感叹几个儿子不如王述之子王坦之出息。后来王述检察会稽郡的行政,弄得主事的官吏疲于应对。王羲之感到羞耻,无法忍受,又不愿疏通关节另谋职位,索性辞官,自己解脱自己。为此,专门到父母墓前发誓,绝意仕途,誓不复出。这篇誓文,《晋书·王羲之传》有录文。褚遂良《右军书目》著录的观内府所藏书迹,有《告誓文》墨迹(正书五卷之第四卷第二帖)。稍晚的孙过庭《书谱》,提到羲之六篇小楷,也有《告誓文》。传说,开元初年在江宁县瓦官寺发现一本,献进内府(刘餗《隋唐嘉话》)。《告誓》墨迹已失传,有刻本传世,率由旧拓翻刻,有古意,字多磨灭。
王羲之最后七年的生活状态,《晋书》记载,“羲之既去官,与东土人士尽山水之游,弋钓为娱。又与道士许迈共修服食,采药石不远千里,遍游东中诸郡,穷诸名山,泛沧海。”羲之写给谢万的信中说:“与谢安东游山海,并行田视地利,颐养闲暇。衣食之余,欲与亲知时共欢宴,虽不能与言高咏,衔杯引满,语田里所行,故以为抚掌之资,其为得意,可胜言邪!”这是出门远游,回家又是一番乐趣:“顷东游还,修植桑果,今盛敷荣,率诸子,抱弱孙,游观其间,有一味之甘,割而分之,以娱目前。虽植德无殊邈,犹欲教养子孙以敦厚退让。”这种自在的生活,他说:“我卒当以乐死。”
王羲之晚年闲居之地,可能在会稽郡南境的剡县(今嵊州市)。这个地方我去过三次,每次必往金庭乡参观王羲之墓。墓道前的石牌坊是清朝道光年间修筑,(图一)沿墓道上山,百余米就是墓地,墓前立有墓碑,覆以石亭。(图二)附近的华堂村是王羲之后人世代聚居地,一个很大的古村落,(图三)临河而建,跨桥进村,村里有王氏祠堂、老戏台,四通八达的小巷,青石铺地,还能见到一些年久失修的民居、商铺。最近一次去,在2007年,新建了一座基督教教堂,是村中最大的建筑。王羲之信奉本土的道教,两百年后,他的七世孙智永皈依外来的佛教,一千多年后的今天,羲之后裔有的改信基督教。与时俱进之变,却都是为心灵寻求寄托之所。王羲之地下有灵,不知作何想。
图一 王羲之墓道石牌坊
图二 王羲之墓
图三 王羲之后裔居住的嵊州市金庭乡华堂村
(三)王羲之的书法师承
王羲之学书,启蒙之师是卫夫人。卫夫人善书,唐朝张怀瓘《书断》说她传钟繇楷法。古人好说卫夫人,不仅因为王羲之后来成了“书圣”,也是强调母亲的家教作用,这个传统的最早典型是孟母。
卫夫人的儿子李充也是书家,“善楷书,妙参钟(繇)索(靖)”(《晋书·李充传》),当然也是卫夫人启蒙的。李充不像东晋的名士那样只尚言谈而不能文章,《晋书》本传里录有他撰写的《学箴》一文,他编过《翰林论》一书,谈文体,兼及评论,在东晋文学史上占有一席之地。晚年出任大著作郎,当时典籍混乱,李充“删除烦重,以类相从,分为四部,甚有条贯,秘阁以为永制”。李充和王羲之一样,也是父亲早亡。因为家贫,求任地方官,做过剡县令,卫夫人也到了剡县,死后葬在那里。有一年我和王玉池先生、祁小春先生到嵊州参加王羲之书法研讨会,我提及卫夫人应该葬在剡县,当地王梅庆、徐国兆先生说,民间流传卫夫人葬在某山,带我们上山搜寻,未找到。《晋书·王羲之传》提到李充,王羲之初到会稽,李充尚在剡县,两人有交往。
王羲之“少学卫夫人”,不同于古代学童“就外傅”,据说王氏和卫氏是中表亲(卫、王两族通婚的细节不明)。南朝王僧虔说:“自过江东,右军之前,惟(王)廙为最,画为晋明帝师,书为右军法。”(《论书》)。羲之跟叔父学书法,大约在十余岁。王廙“少能属文,多所通涉,工书画,善音乐、射御、博弈、杂伎”(《晋书·王廙传》)。按传统的“六艺”标准衡量,王廙的文艺修养很高,尤其是书画,恐怕当时无人可以与他相比。《淳化阁帖》里保存了王廙三件作品,草书有章草之意,楷书接近钟繇的风格(图四)。后来王羲之的书法成就高,能写各体书,王廙的作用和影响应该超过卫夫人。但卫夫人是启蒙之师,功不可没,又是女性,世间传为美谈,以至掩盖了王廙的作用。
图四 东晋 王廙《昨表帖》
王羲之二十岁那年,王廙去世。此后的摹学古人,是自学。晋人日常使用的书体是草书、行书和楷书,后来王羲之擅长的体势也是这三种书体。这三种晚出的书体,形态不同于篆、隶,书写技法也不一样,所以称为新书体。汉魏之际,这三种书体渐渐盛行,晋代成为日常的书写体,我们称之为新书风,代表人物有两位:东汉张芝,号为“草圣”;汉魏之际的钟繇,擅长楷书、行书。
王羲之说过:“顷寻诸名书,钟、张信为绝伦,其余不足存。”羲之不但推崇“钟张”,还常常自称:“我书比钟繇,当抗行;比张芝草,犹当雁行。”可能感觉自己的草书与张芝还有距离,所以用了“雁行”之词,但他又说:“张芝临池学书,池水尽黑,使人耽之若是,未必后之。”不论王羲之推重“钟张”,还是自许抗行、雁行“钟张”,都透露出师法钟、张的消息。
王羲之的书法师承,大致的线索是:少学卫夫人,习楷书。十余岁至二十岁,改师叔父王廙,得众体之法。以后宗法师之所师的“钟、张”。
(四)王羲之的书法成名史
魏晋时期,“爱妍而薄质”蔚为风尚,这新书风兴盛起来的社会背景,也造就了王羲之的“今体”书法。东晋末年以来,羲之书法的影响越来越大,到了唐宋时代,他的书法成为旷代经典。
1.王羲之书法的分期
王羲之的“今体”书法,有一个逐渐成熟的过程,书法威望也随之发生变化,南朝书学文献里有些零星的记载,但很少有人注意。我把这些记载综合起来,粗分为三个阶段。
早年:三十岁以前,书法平平。王羲之早年书法,前人有两种说法。一种出自南朝刘宋虞龢《论书表》:“羲之书,在始未有奇殊,不胜庾翼(305—345)、郗愔(313—384)”。另一种是“齐名”说,见南朝王僧虔《论书》:“庾征西翼书,少时与右军齐名。”唐朝史臣编撰的《晋书·王羲之传》,说到羲之早年书法,采信虞龢之说。
中年:四十岁左右,名声振起。王僧虔《论书》记载了一件事:庾翼任荆州刺史期间(340—345),庾家子弟学王羲之,庾翼不高兴,认为家人“皆学逸少书”有如贱家鸡而爱野鹜,他在荆州官署修书京都家中,声称等我回来和王羲之比试比试。东晋王、谢、郗、庾都是著名的书法门户,各有家法,庾家子弟竟学王羲之书,表明王羲之的书法名动朝野。
晚年:任会稽内史之后,高峰期。虞龢《论书表》说:“迨其末年,乃造其极。”梁朝陶弘景《与梁武帝论书启》说,羲之“凡厥好迹,皆是向在会稽时永和十许年中书”。都一致推崇王羲之晚年书迹。羲之传世书迹大多是尺牍,我曾根据尺牍内容考证出八九件书帖的大致书写时间,加上其他学者考证的,合有十几帖,如《袁生帖》、《初月帖》、《寒切帖》、《十七帖》等,包括鼎鼎有名的《兰亭序》,大多写于在会稽生活的十一年间。
2.从“称英”到“书圣”
汉末魏晋时期,影响力最大的书家,南朝虞龢这样总结:“洎乎汉魏,钟张擅美,晋末二王称英。”从“钟张”到王羲之,这是新书风演进的关键性转变。后世评王羲之及其从弟王洽(323—358)之书法“俱变古形,不尔,至今犹法钟张”。王洽这番话传递出两个构成因果关系的信息:“因”是王羲之书法的特征是“俱变古形”,“果”是改变了过去书家师法“钟张”的格局。王洽是王导第三子,六兄弟中最为知名。他与两个儿子王珣、王珉都擅长书法,都有书迹传世。现藏北京故宫博物院的王珣行书《伯远帖》墨迹,鉴定家认为是真迹。
世人习称王羲之为“书圣”,这个桂冠什么时候戴在王羲之头上,没有人“追究”,都是跟着说,说的人多了,成为常识。王羲之以书法称“圣”,是在唐朝。在他之前,有多位书家被称为“书圣”。
张芝是最早称“圣”的书家,韦诞称他“草圣”,叫开了,魏晋时期的书家都承认。韦诞是张芝的弟子,善草书,尤其擅长大字榜书。
“书圣”这个词,就现存的文献记载看,出自东晋葛洪(283—363)。他是吴人,比王羲之大二十岁,去世时间比王羲之晚两年。葛洪写过一部道家名著《抱朴子》,该书《内篇·辨问》解释了“圣”的标准:“世人以人所尤长,众所不及者,便谓之圣。”葛洪列出了身怀绝技的棋圣、书圣、画圣、木圣。他提名的“书圣”是吴国的皇象、曹魏的胡昭,一南一北,两人都生在汉朝,大半生在汉朝度过。
皇象以草书著名,世称“沉着痛快”。现在传世的章草《急就篇》松江本,据说本于皇象写本。《淳化阁帖》收刻的皇象帖,米芾指为伪作。
胡昭擅长行书,年轻时和钟繇“俱学之于刘德升”,师生三人都是颍川(今河南禹县)人。胡昭与钟繇的行书,各有其巧,而钟繇行书“小异”刘德升。曹魏时,中原的书家“以钟、胡二家为行书法”(卫恒《四体书势·隶书序》)。胡昭隐居不仕,社会影响力不及官拜太尉、太傅的钟繇。卫夫人、王廙属于传钟法的书家,王羲之也只提钟繇。钟、胡两家的书法,“胡书体肥,钟书体瘦”(张怀瓘《书断·刘德升传》),按东晋南朝流行的“古肥今瘦”标准,也许胡昭的书法古质一些。葛洪在西晋生活了三十多年,书法观念保守一些,中原书家,只认胡昭为“书圣”。
南朝书法名家羊欣说:“张芝、皇象、钟繇、索靖,时并号书圣。”(《书断·张芝传》引羊欣语)这四家,索靖最晚,也过世百年。南朝刘宋、萧齐那个时候,王羲之不但不在“书圣”之列,而且名望被王献之盖过,陶弘景形容:“比世皆高尚子敬(王献之)。子敬、元常(钟繇)继以齐名。贵斯式略,海内非惟不知有元常,于逸少亦然。”(《与梁武帝论书启》)
这种状态,梁朝得以改变,关键人物是梁武帝萧衍,重要事件是集王书《千字文》的诞生。梁武帝是个饱学之士,厚古薄今,对书法,他认为:“子敬不逮逸少,犹逸少之不迨元常,学子敬者如画虎也,学元常者如画龙也。”(《观钟繇书法十二意》)那时,钟繇书迹稀少,内府收藏的羲之书迹尚多,为了“教诸王书”,于是集王羲之字,令文学侍臣周兴嗣“次韵”为《千字文》,分赐宗室“八王”。
集王字《千字文》的流传,王羲之七世孙智永发挥了重要作用,据说临写《千字文》数百本,分送浙东各寺,普及到下层社会。北宋尚存的智永《千字文》墨迹,有草书一体的本子,也有真草两体对照的本子,名为《真草千字文》。宋朝书家还将《千字文》上石,遂有刻本。现存智永《千字文》墨迹古本有两件,都是真草两体。一件是改成册装的全本,(图五)日本私人收藏,鉴定家认为是智永真迹。另一件是残本,只存卷尾十几行,上世纪在敦煌藏经洞发现,现藏大英博物馆。(图六)
图五 隋 智永《真草千字文》日本小川仓氏藏
图六 唐 临智永《真草千字文》 大英博物馆藏
在唐朝,王羲之才戴上“书圣”桂冠。贞观年间,太宗极力推崇王羲之书法,于是定鼎一尊。大约唐高宗时代,李嗣真撰《书后品》,品评秦朝至唐朝书家八十一人,分为十等,王羲之与秦朝李斯、东汉张芝、曹魏钟繇以及献之并列第一等“逸品”。李嗣真为王羲之戴上三顶桂冠:“书之圣”(楷书),“草之圣”(行草书),“飞白之仙”(飞白书)。后来叫响的是“书圣”这个旧名号,而且为羲之专用。汉晋那些老“书圣”,尘封在文献里,仅供凭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