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怆然而涕下的发现者

哥伦布的晚年境况,与其作为一个伟大发现者的身份极不相称。西班牙王室违背《圣大菲协定》,没有给哥伦布任何的权利,但他仍念念不忘发现事业,希望斐迪南国王仍旧支持他。可是,卸磨杀驴是一出每个帝王都会玩的小把戏,哥伦布没能再得到来自西班牙国王的支持,也没有获得任何来自西班牙王室的补偿,斐迪南给他的唯一特权,只是可以骑着骡子,从伊比利亚半岛南部的塞维利亚(Sevilla),到中部的塞哥维亚(Segovia)来上朝。结果,固执的哥伦布带着病痛,经过长途旅行来到国王面前,他想拿回属于他的一切,但在斐迪南这只老狐狸面前,这简直如痴人说梦。

1506年5月20日,哥伦布在西班牙的法拉多利市孤独地离开了这个世界。到这里,关于哥伦布的故事该结束了。但是,他留给欧洲人的新大陆的故事才刚刚开始。继哥伦布之后,大批的欧洲人来到这片土地上,他们凭借着先进的武器和传播基督教的信念,杀戮那些土生土长的美洲原住民,使印第安人的原始文明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固然我们不能把这些都归罪于哥伦布,但至少在一定程度上,他作为美洲的发现者,应当承担起欧洲殖民先锋的历史责任。

哥伦布既有其功,也有其过。他的航海冒险与地理发现,同时也使千百万印第安人生灵涂炭,导致土生土长的美洲文明失去其光彩,甚至濒临消亡的绝境。更为后人诟病的是,哥伦布的船队还曾把旧大陆的天花、流感带到了新大陆,致使对这些疾病没有任何免疫力的大批印第安人死于非命。此外,由于船员们在新大陆强奸妇女的事件时有发生,结果又把美洲的梅毒传到了欧洲。到16—17世纪,梅毒已成为欧洲的一种主要的致命性疾病,曾在法国、意大利的那不勒斯和威尼斯等地大规模爆发,不明真相的人就把它称为“法国病”、“那不勒斯病”、“威尼斯病”,等等。20世纪,美国亚特兰大埃默里大学研究人员通过对梅毒基因的研究,以及梅毒在哥伦布首航美洲3年后首现于欧洲的事实,证实梅毒正是由哥伦布一行人从美洲带回欧洲的。

灵台上的二王抬棺青铜雕塑
这尊雕塑矗立在塞维利亚的基拉尔达大教堂的灵台上,这里是哥伦布的埋骨之地。伊萨贝拉女王和她的丈夫斐迪南国王身着文武礼服,抬着航海家哥伦布这个为西班牙立下汗马功劳的意大利人的棺材。

那么,究竟应当对他作出怎样的评价呢?有人称他是美洲之父、文明的传播者,也有人骂他是刽子手、文明的掘墓人。各种观点,应有尽有。总之,针对哥伦布的功过是非的讨论,几百年来不曾停息。由于哥伦布是一个新旧交替时代的人物,是欧洲文明从旧大陆向新世界传播的先锋和载体,因而在他的身上,自然地体现着时代的矛盾性和文明传播的特点。所以,要想对他作出一个简单的结论性评价,恐怕不论普通百姓,还是专家学者,都是事倍功半。

但是,公正的历史不会仅纠缠于他作为个体的历史人物之过,而忽略其功;也不会只抓住其功,忘记其过。对于美洲的印第安人来说,哥伦布可谓是罪恶滔天,他理应受到历史的审判;同时,对于哥伦布首先开启两个大陆之间、两种文明之间交往先河的贡献,人们同样是津津乐道。正因为这样,是后人们而不是他的同时代,造就了哥伦布的英名。无论你承认与否,哥伦布的大名总是让人无法忘怀,因为它早已深深地烙在了用时间铸成的历史纪念碑上。

不过,最有意思的是,位于欧洲边缘的西班牙,与大西洋彼岸的多米尼加共和国,它们在究竟谁该拥有哥伦布真棺材的问题上,打了一百多年口水官司,直到2006年,借助于最先进的DNA技术,才最终断定西班牙才是哥伦布之棺的真正拥有者。因而,在今天的塞维利亚,西班牙人为哥伦布建造了最为奢华的墓地。在基拉尔达大教堂内,耸立着一尊“二王抬棺青铜雕塑”。雕塑表现的是,热心支持哥伦布航海计划的伊萨贝拉女王和她的丈夫斐迪南国王,身着文武礼服,抬着这个为西班牙立下汗马功劳的一位小水手的棺材。这位水手不是别人,正是克里斯托弗·哥伦布。让两位享有盛誉的君主为一位“小水手”抬棺,古往今来,这可能是绝无仅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