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三万年前

山海之内遍地繁花,莺飞草长,唯有一处终日无光,花凋木亡。一条大河横贯天地,不知源头不知去向,那便是有着劫神阻魔之名的幽冥河。

幽冥河是天神一族盛尸地,河面上终日漂着大团黑雾。沿岸百里,鸟不拉屎,草不冒尖儿,人畜绝迹,如死一般的寂静。

寂静是无声的沉默,寂静是平日里的幽冥河。今日,沉寂千年的幽冥河突然传出一声惊天叫,惊飞了百里之外盘桓的鸟儿。

“啊!”

花容眼睛瞪得牛大,却也只看到满目灰蒙一片混沌。嗷一嗓子,花容飚出了雄凤求偶的嘹亮高亢。

“我瞎了?”

花容掐指,颤巍巍放出一团昧火,直到眼前一亮,方才长出一口气。

“什么鬼地方,太阳都照不到。”

花容骂了一句,昧火点起照亮四周,她也看清了自己所处的地方。

她自出生起就一直养在凤翔,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更不知道天底下竟然还有眼前这么诡异的地方。

不见星眼之辉,不透日月之光。河水倒流,黑的,树木反长,萎的。路是个圈,河是个环,拧成麻花打了死结的。

兜兜转转走了好久,花容在河边坐下,失望的摇了摇头。

瓜果鱼虫没有,糠谷米粟也没有。

鸟可以一年不飞,不可一日无食儿。涅槃三日,粒米未进,花容早已饥肠辘辘,万万没想到不仅涅槃失败还掉到这么个鬼地方来,没光没亮没吃食,造化弄鸟吗?

“狗屁造化,欺负我一只没吃饱的鸟儿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让我吃饱啊!”

花容恶语骂苍天,当然天不灵地也不灵。

“待我吃饱,看我不烧没了你!”花容噘嘴哼哼,将手中石子丢向河里。

石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砸破河面,又腾的弹起,翻带出一角银白,在黑漆漆的河面上格外显眼。

“什么玩意儿?”

花容召出金羽凤翎,双手结印,凤翎化作一支长长金钩。

花容拿着金钩将那角白勾上岸,惊喜的发现那竟是一条胖泥鳅,只是不知为何这泥鳅竟生了细密鳞甲,周身鳞甲悉数乌黑,尾处却是银白色。

花容素来嘴刁,今日却不挑,揪着尾巴将胖泥鳅按在河里,认真搓洗起来。

“洗呀洗呀洗澡澡,洗完就把你吃掉了~”

眼前朦胧叠影,隐约映出一道人形轮廓,冷亦非半晕半醒之际,只觉得有人揉着自己的肚皮,耳边响着歌儿,涩哑跑调儿,像是幼时母尊哄他睡觉,冷亦非的眼皮抬了抬,终又闭了上,头一沉,又睡了过去。

那边花容美滋滋的哼着歌,将泥鳅搓洗干净才发现它本色竟是全白的,那乌黑甲片不过是被灼黑的印痕。焚伤严重的地方,轻轻一碰鳞片便脱落了下来。

“好可怜的胖泥鳅,在水里还能被烧死,那我就烤了你吧。”

花容同情的将泥鳅身上脱下的鳞片收起,小心的摆了朵花儿,待会用它剔肉。

然后掐指燃起一团昧火,抬手召出凤翎,将泥鳅放到凤翎上面,双手结印,口中念诀,凤翎悠悠漂到昧火上方,往旋回转。

睡梦中的冷亦非只觉得身子嚯的一热,猛然惊醒,却发现自己正被架在火上烤。万幸不过是低级昧火,伤不到他。只是它渡劫伤重显出了真身,暂时还无法幻化人身。

冷亦非扭动了下身子,试图提醒妄想烤熟自己的小妖放自己下来。

花容正盯着泥鳅垂涎三尺,看到泥鳅突然扭了扭腰,顿时大喜。

没死!

太好了,活着的肉更鲜美些。花容笑逐颜开,取出几个精致的小罐子来。

她活了八千多年,修为虽不深,厨艺却精的很,整个凰族无不叹服。六界之大,估计也就只有她会连涅槃都随身携带佐食了。

“既是个活的,那就加点百花蜜杏子酸吧,酸酸甜甜味道才好。”

花容小心翼翼的打开小罐子滴上几滴,顿时芳香四溢。

噼里啪啦~

冷亦非左右躲避,一顿摇头摆尾跳跃翻腾以示抗议。

“啪!”

腰下挨了重重一下。

“老实点~”女人用手指弹了它一下,声音三分警告七分垂涎,“光滑细腻,Q弹劲道,手感尚且如此,口感一定更好。”某人吞了吞口水。

冷亦非不动了,鼓着腮帮子,磨牙嚯嚯向母狼。

“怎么还不熟?”

等了好半天,昧火又点了三四团,那泥鳅在凤翎上扭来扭去跳完了一支舞,非但没有飘香,反倒越发的精神了,活蹦乱跳的很。

花容眉头紧皱,什么情况?

“本君乃天山雪神龙一脉,区区昧火,妄想烤熟我?”冷亦非冷哼一声,嘚瑟的扭了扭腰。

“你是不是不想被烤着吃啊。”花容眉头皱了皱。

“废话。”冷亦非翻了一个大白眼,突然一阵天旋地转,眼前景物整个颠倒。

“本君警告你,快将我放下,否则要你好看!”冷亦非瞪着眼睛,警告揪着自己尾巴的大胆女人。

花容当然听不见他的话,提着尾巴将它拎到眼前来歪头看着它,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锃亮白牙,“既然不熟,那就生着吃吧。”

说着张开嘴巴,就要把它丢进嘴里。

“你敢!大胆女人,放我下来!”

冷亦非挣扎着,眼见就要被丢进嘴里,情急之下强行聚气幻化人身。

花容只觉得眼前一花,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景象,喉咙已被一双大手擒住。

“大胆小妖!妄想食我!”

冷漠男生响起,花容大脑一空,暗道不好,泥鳅活了!

“我哪知道你是修成了精的~”花容忙解释道。

早知道是个成了精的,就应该趁他没醒时便生吞了。花容一阵懊恼,视线不自觉落到擒着自己喉咙的男人身上,脸蓦的一红。

“你这人好生无礼,竟……竟不穿衣服!”

花容倏地闭上眼。

冷亦非闻言下意识低头,看到自己的同时也看到了花容身旁那一排摆放整齐的鳞片,登时大怒,“你敢剥我的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