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指针重合

好一会儿时间过去后，弗雷迪才从惊讶中回过神儿。那可真是个奇怪的水手。一口华人头像里的烟就可以把他从万里之外的中国召唤过来！那烟草的确是再神奇不过了！让他在如此忙碌的时候白跑一趟，真不好意思。难怪他如此不高兴。他那船也够奇怪的，还有船上那些百叶窗、那些水手——难道他们非要做好那些事才能开动那艘船吗？要是乘坐那种船应该是一件惬意的事儿。他真希望跟雷缪尔·米曾打听过这方面的事儿。这事儿得马上告诉阿曼达姑妈。

他跑到后门，闯进后屋，高声喊道：“阿曼达姑妈！”

阿曼达姑妈张着嘴，在椅子里酣睡，头顶上的油灯燃得正旺，壁炉架上的钟嘀嗒直响。

她一惊而醒，眨巴着眼睛，接着问道：“啊，哪儿——咋的啦？托比在哪儿？出啥事啦？”

“是我，阿曼达姑妈，”弗雷迪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水手来过这儿，是我用烟斗把他给召唤过来的。我需要他时都可以叫他。他还给了我一张纸，他说话跟唱歌一样，他还有一只结巴的鹦鹉，他们不停地用瓢往船外舀水，因为他们那船名叫‘筛子’，我们可不能把这张纸弄丢了，一定不能……”

“停！停！”阿曼达姑妈打断他的话，“你这孩子都在说些什么呀？你说的水手、纸都是什么意思？”

“他就是我用烟斗从中国召唤过来的那个水手，他给了我一张纸，在这儿，我们可不能弄丢了，因为——”

“等等，弗雷迪！你就站在那儿，别动，跟我慢慢讲。好了，那水手是咋回事？慢慢说。”

弗雷迪花了不少时间才让她知道了整个事情的原委。她为小家伙抽烟既伤心又惊恐，但也没办法。他讲的故事让她非常激动，因此也没什么功夫去过分责备他。

弗雷迪把那张纸放进阿曼达姑妈的手中，她小心翼翼地将它打开。

“啊，原来是一张地图。”

“是什么地图？”

“一张海岛的地图，”阿曼达姑妈答道。“托比在哪儿？真希望他快回来。这像是个海岛，这儿还有字呢。像是某个海员画的，也许。这地图确实旧了点。真希望托比能快点回来。”

“那上面都写了些什么？”弗雷迪问道。

“啊，这上面写的是‘修正岛’，下面写的是‘西班牙大陆美洲’。天啦，那地方海盗——”

“海盗？”弗雷迪问道，两眼顿时发亮起来。

“是的，当然是海盗。你没听说过西班牙大陆美洲吗？”

“听说过，在很远的地方，得坐船才能到达。您去过吗？”

“我去过吗？没去过，孩子！我去那儿干嘛呀？我从小就没走出过这个镇子。”

“我他妈的真想去那儿！海盗！”弗雷迪感叹道。

“你可不能说那种脏话，”阿曼达姑妈提醒道。“不知道托比在哪儿。你看看钟！天啦，差27分到7点啦！”

弗雷迪看了看钟，见那上面的指针快要重合在一起了。那是庞奇先生的父亲从钟楼呼唤他的时辰。

这时，门开了，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托比先生。

“实在对不起，我回来晚了，”他大声说道，“可那理发师就是不停地说呀说呀——哦，小家伙，你还在这儿？”他回头朝门外喊道：“请进，来跟我的姑妈和一个小家伙认识一下——别害羞，直接进来！没人会吃掉你的！”

托比先生把门推开，让一位小个头绅士走进屋里。那人是个驼背，跟托比差不多，手里拿着一跟黑色的雪茄。他走动时关节发出微微响声。他朝着阿曼达姑妈和弗雷迪僵硬鞠了一躬。

“进来，庞奇先生，”托比说道，“你不必再拿着那雪茄啦。给我吧，”说罢，他挽着对方的手臂，两个驼背一起来到阿曼达姑妈的面前。

“请允许我介绍我的朋友庞奇先生，”托比说道，“我正要进屋，就听到钟楼上传来‘庞奇！庞奇’的喊叫声。庞奇先生从站立的地方走了下来，我就把他请了进来。”

“晚上好，女士，”庞奇先生的声音很沙哑，像是喉咙生锈了似的。“晚上好，年轻的先生。屋里真舒服，站在外面木箱上漆黑一片，这屋里的灯光对我来说真是诱人极啦。女士，见到您真高兴！”

“天啦，”阿曼达姑妈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弗雷迪，这就是庞奇先生本人！”

弗雷迪跟她靠得更近了，因为他害怕自己会被来人抓到钟楼去。庞奇先生注意到了这一点。

“不用怕，先生，”对方笑着说道，那张宽大的嘴都快咧开到耳朵边了。“我今晚不去见我的父亲，谢谢我的好友们让我分享一会美好的灯光！整晚街上漆黑一片，怪不舒服，因此我很高兴接受朋友托比的盛情邀请，真的。除非父亲偶尔想起喊他才动一动身体，整夜一动不动地站在木箱上，一定会手脚麻木得直抽筋。每天手握雪茄，头发越来越稀疏，鼻子逐渐下垂，不知哪天就会掉下——”

“对不起，”阿曼达姑妈开口道，“你是英国人吗？”

“啊，是的，但希望自己不是个自负的人。”

“托比，弗雷迪见到了一个来自中国的水手，现在手里有一张地图，”阿曼达姑妈说道，然后把从弗雷迪那里听到的有关雷缪尔·米曾的事讲了一遍，托比和庞奇对此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太糟糕啦，我告诉过这小家伙别碰那华人头像里的烟草，难怪出了这事儿。你怎么看这事，先生？”

“实在是太调皮啦！该受到责备，我没听说过更应受到责备的事！”

“可不能这么说他，”托比先生插话道，“我倒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换成是我，也可能也那么做了。”

“我没恶意，托比！我真没恶意！”庞奇先生带着歉意说道，“对不起，我这样说话才该受到责备的。就此打住，打住。”

“那好，”托比抱怨道，“可别再说弗雷迪的不是啦，因为——我们来看看这地图。”

就在那时，一道轻轻的敲门声传来。

“会是谁呢？请进！”托比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