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芸芷无意间在歌乐山买了只鹦鹉回家,开始也没太放在心上,就把鸟笼子挂在院子边的一棵树上。
没事时,她就逗逗鸟儿,教它学着说话。有事时,撒一把小米,半天都不搭理它。
没想到这鸟儿挺机灵,记忆力还特别好,没多久,就把“芸芷”两个字学得字正腔圆,还带着张芸芷娇娇的腔调。
张芸芷惊奇之余,就有点上心了,特别当这鸟儿清晰地说出“芸峰,大坏蛋”的时候,这鸟儿在家里的待遇,就直接被提升到了最高档次。
什么时候给它洗澡?什么时候清理鸟笼?早中晚三餐吃食的搭配,全都有了明确的要求和规定。当然,具体的事儿也都得茉莉丫头来做,让茉莉心里郁闷了半天,还好一阵嘀咕。
当然,遛鸟儿,逗它玩儿,特别是教它说话,张芸芷必定亲力亲为,还不让其他人经手。
张芸芷毕竟是少女心性,有时候边做作业边逗鸟玩。
做数学作业时就教它说数字;做化学作业时就教它说化学符号;做英语作业时,干脆就教这鸟儿说英文。
说了也奇怪。这只鸟儿或多或少的都学会了一些。
时间稍长,这只鹦鹉学的东西就多了,说的话儿也杂了。有些话儿说出来,除了张芸芷,旁的人还真听不明白。
◇◇◇
张芸峰在重庆的公务也处理得差不多了。
这次回渝,其实是戴笠对他的关照。这个时候安排他回重庆,除了考察在CQ市区内的办公场所外,还顺道可以趁着过年,回家探望一下父母。
戴笠对待下属非常严格,特别强调忠于领袖、报效党国。但是在管理方面还是比较人性化的。
正好昨天接到了CQ市警察局长徐中来的电话,说是林寒的身份证还需要一张照片,让他抽个时间去相馆照张相,警察局可以安排人去相馆取件,不会耽搁办证。
张芸峰正好手头还有一些事需要做最后处理,就决定和林寒同行。
张芸峰说在夫子池路附近有一家相馆,照相技术还不错,不如就去那里照相,而且他也顺路。
林寒照完相还可以四处逛逛CQ市容。如果等不及他办完事情,自己也可以回家,毕竟春节已经走过一次了,道路还是很熟悉的。
林寒当然也不会反对。稍微回房整理了一下,换了一身学生装,带了个布书包和一些钱在身上。然后他们就出了门。
前几天从林森临时官邸回家,林寒才发现林森除了那只派克金笔外,还给了他整整1000块钱的旅资,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而且张太太还在这两天给他定制几身衣物。林寒除了致谢之外,也没有办法推托,只好收下。
他们走了一段路,然后坐轮渡过江,爬上一大坡石梯坎,穿过临江门正街,就来到夫子池。
这里往左走就是夫子池路;往右走是去向中正路。
张芸峰要去中正路办事,于是两人就在这里分手。
林寒沿着公路往前走,两边都是些楼层参差不齐的土黄色楼房,有的两三层楼,有的四五层。正逢春节期间,街上各个店铺、商号的打折横幅、店铺上面的巨幅广告处处可见。
街上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公路上不时有汽车通过,满街的人力黄包车,来回穿梭,生意好得很。
林寒沿着街道左侧往前走,走不多远,看见旁边一家店铺,大大的门头上写着“新生书局”几个大字。
林寒心中一动,想到以后学习的需要,买几本当下有用的工具书还是有必要的。于是,他就走进了这家书店。
门口柜台收款的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大约十七八岁。林寒心想,这山城出美女真还名不虚传,禁不住就多看了她几眼。这个女孩见他这模样,微微瘪了一下嘴,掉过头去,不再看他。林寒笑笑,也不在意。
书店规模不算大,大约有五十多平方米的面积,分门别类陈列着各式各样的书。在上二楼的拐角处还贴着一张手写的美术体告示。
上面写着:“投稿、出版、发行,批发、经销业务,请上二楼专人接洽。”
楼梯旁边还有配售眼镜和卖文具用品的柜台,有几个大人和小孩正在那里购买文具。
林寒心中一乐,原来配眼镜卖文具的生意,这个年代就是和书店在一起的。
这家书店以古籍和工具书为主,有大量的影印版古籍和书法字帖,也有少量的政治经济和现代文学作品。
店堂内买书的人并不是很多。
林寒随意的走着,东看看西望望,还意外地看到一套1910年出版的《福尔摩斯全集》,看译者名为老夫子,打开书一看,不觉笑出声来,原来大侦探福尔摩斯说的竟然是地地道道的文言文。
笑声引来书店一个男店员的关注,林寒忙止住了笑,歉意地对他点点头。
他转过身来,在一排满是奇门遁甲、周易占卜、风水运势的书架中,林寒看到了一本书。
这本书名为《林氏长生不老秘诀》,作者为林清云,由綦江民生书店出版。
林寒拿在手中翻了几页,觉得有些意思,就顺带拿在手里。
林寒又挑了几本工具书,一起拿去结账。
那漂亮女孩收完了钱,用纸袋装好书,递给林寒,也没搭理他。
林寒出门走了几步,然后一回头,就看到刚才收款的漂亮女孩正看着他。
林寒对她微微一笑,还对她挥了挥手,吓得那个女孩一吐舌头,赶紧把头转了回去。
林寒见状,又挥了挥手,还得意的坏笑起来。
◇◇◇
新海派照相馆。
林寒直接就走了进去。马上就有一个学徒过来接待。
林寒简单的说了自己的要求,开好票据,并留言说到时自有市警察局来人取。
柜台里的老板听说相片是由市警察局亲自来人取,就多打量了林寒几眼。然后就请他到旁边沙发上稍等,并让人上了茶。
林寒也没推辞,心想自己初来重庆,多认识几个人也没有坏处,就和这老板东拉西扯的聊起天来。
照相馆的老板姓金,他自己说是南京人,年轻的时候在上海著名的英昌照相馆当学员,学成后便自立门户,在上海郊区开了一家照相馆。
自从1932年19路军在上海抵抗日军侵略之后,虽然中日签订了《上海停战协定》,但老金对时局的看法颇有远见。他直接就把照相馆搬到重庆,取名叫新海派相馆。他的相馆和重庆本地的照相馆比,照相器材和照相水平都是一流,生意自然非常好。
林寒也跟他天南地北的聊着,也没多一会儿,拍完了照片,他就告辞走了。
走出照相馆,他才回头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家照相馆的门面。
先没有注意到,这家照相馆装修还比较现代,双开玻璃门,落地的大橱窗,里面还挂着几张放大的美人照,既有贤淑打扮的大家闺秀,也有烫发,涂脂抹粉的摩登女郎,甚至还有几张大上海的风景照片。
有一张照片却引起了林寒的注意。
这张照片放在橱窗里左边最下面的角落。照片已经有一点陈旧,看来陈列的时间也不短了。
这是一个老年人的单人照片。
照片上的老人,束发盘髻,戴一顶扁平的南华巾,面容丰腴,青色道袍,着白布袜和船形的云鞋,双手合于胸前。
照片顶端写着两行黑底白字:
“綦江县一百七十岁老人林清云肖相,民国二十六年春三月摄于渝州”
一百七十岁的老人?
这怎么可能?
林寒一转身,又走进了照相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