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投名状

李侔直起了身,抬头的时候发现郑恩已经下了自己的座位,来到的他的身边,弯着腰给他拍膝盖上的尘土。

说真的,这个时候李侔如果还忠于李自成,完全可以抓住郑恩的脖子用力一扭,或者是抽出自己的佩刀给郑恩来个一刀两洞,那么这个为祸顺军的毒瘤也就被切除了。

在战场上、尸山尸海中,摸爬滚打了二十年的李侔,相信自己的武力足矣做到这些。

可他身体就像失去控制一样,眼睁睁的看着郑恩给他拍完尘土之后回到主座。

郑恩始终微笑,李侔却觉得这个微笑化作了阳光,照亮了昏暗了十余年的内心。

“李将军,下次可不能随便下跪了,我复仇军只有站着死没有跪着活。

刚刚你要说什么继续说,还是那句话,说什么是你的事,出了事,也是我自己考虑不当,辨识能力不强。

承担后果的是我,而不是你。”

李侔整个人如同煮熟了的虾,红彤彤的,同时还不知道用表情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单纯感动的表情,已经无法体现现在这种感觉了。

如果闯军也是这样,那拿下天下的时间是不是会提前?现在明军出了这么一个人物,那么天下还会是李自成一个人的吗?

而且已经称帝的大西,也不是好惹的。

未来会不会是顺、西、明郑,这种汉末三国的局面呢?三国演义他看的也不少。

李侔越想越有可能,那么如果天下三分,做不了“魏”将,还是不得重用的那种,做被重用的“吴”将也不错。

不知不觉中,李侔的心开始真正向着郑恩靠去,没有顾虑的开口道:

“末将愿意领三千弃暗投明的降兵,拿下西南角楼及北京剩下的顺军,以作为投名状及将功赎罪,同时在下申请大帅派出大军督战。

凡有二心或者踟蹰不前、后退者,射杀当场。

为防止降兵倒戈,所有上战场的降兵不得携带饮食,必须饿着肚子并在一天未喝水的极度饥渴的情况下发起进攻,不得超过攻打目标守军二倍人马。

最后,末将愿意参加每一场降兵作战。”

这个计策不可谓不绝,人饿了,当时还没什么反应,但有个两三天不吃东西之后,那就是软柿子,随便怎么捏。

没有吸收过水份更惨,不要两天就已经渴的动不了了,三天不补充水份就得死翘翘。

按照李侔的说法,西南角楼是二三百守军,那么他带领不超过六百饿了半天,渴了一天的降兵去攻打,屁股后面还是更多的督战军。

那么不管是倒戈的时候,被督战军从屁股后面射杀,还是逃到本就没有什么存粮饮水的守军之中,被围困致死,都是不错的选择。

这个时候降兵已经渴的接近极限,如果西南角楼没有水给他们补充,那么他们离死也不远了。

这个计谋算不上有多新颖,都是清虏与流寇用老了的,关键在于狠,不管怎么说,明军表面上还是仁义之师,是不能公开去做这种事的,去做了也得有背黑锅的人。

这个黑锅被李侔主动挑起来了。

……

西南角楼下,六百换上了鸳鸯战袄的原顺军老卒集结,李侔身穿大明副游击将军服,开始了战前动员。

“诸位老哥哥,你们要时时刻刻记住你们已经是明军,且你们的孙儿、干孙儿都在明军中军,充当大帅的亲兵呢!

亲兵啊!这可是军官的摇篮。

诸位都是老闯营出身的了,辗转作战这么多年,这些已经是诸位唯一的传人了啊!

为了自己的传人,为了给自己的传人博一场富贵,哪怕葬送了垂垂老矣的身躯,又能何妨?

诸位,我先后有过六个儿子,四个女儿,这么多年的作战与躲藏,如今只有一根独苗,才十三岁就入了大帅的亲兵,更是成为了大帅的亲传弟子。

只要不愚昧,未来少不了一个将军之位。”

李侔手握佩刀:

“这场攻城战由我亲自带队,为了自己的孩子,为了自己传人!”

“锵~”

利刃出鞘。

“杀!”

六百都是上了六十岁的老卒在上万复仇军与义军的督战下,发起了进攻。

西南角楼的守将没想过会同室操戈,看着曾经的战友,有过一些不解,不过身为老营,哪怕是少年,都是尸山尸海筛选出来的孩儿兵,本就锻炼出了一身的冷血,没有怎么犹豫,就将兵器挥向了原同僚的死穴。

李侔也不是毫无准备,郑恩也不会无谓的消耗这些已经属于他的将士,六百老卒都是先攻上了防御薄弱的远处城墙,再从城墙两头慢慢推进。

同时城下攻打角楼的复仇军依旧配合着发起进攻,同时已经有人开始从外城城头、宣武门、军械库去搬灵活一些的佛郎机炮,炮兵教官汤若望、杰夫及传教士们,还有最优秀的复仇军炮兵,都在来的路上。

明军从局百五十人开始,就有了炮兵配置,当然,复仇军如今的炮兵来自于原明军炮兵及顺军炮兵,是无法填补这么巨大的炮兵缺口的,更没有那么多的大炮装备。

不过这个编制依旧是满编,哪怕是一群充数的人,如今也在洋人教官及老手的教导下学习。

——

李侔身先士卒,大有士为知己者死的意思,一手佩刀,一手盾牌,左突右进,面对原同僚,毫不客气的挥刀。

“当~”

“噗呲~”

一位还是少年的顺军本来挡住了李侔的刀,但小小体格的他,哪里有作为一直是将领的李侔力气大,李侔一刀下去,他的兵器已经脱手,刀刃去势不减的将他砍翻。

一旁的顺军老卒也没有跟他客气的意思,长矛对着已经投明的李侔两肋插去,真要来个两肋插刀。

可李侔是何等的身手,盾牌一拍,两根老头子的长矛就飞了,佩刀再一滑,两位老头就捂着脖子倒地。

一旁的投明军老卒也在卖力的厮杀,往往是两个打一个,出了角楼,在城墙上应战的顺军老弱一时间不是对手,可不知道是生气李侔同室操戈还是本就忠于大顺,就是没有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