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告!”迟韶房门被骤然推开,一府兵作揖道:“临安城发兵援助,向康宁城打来了。”
迟韶起身,急道:“临安派来多少守卫军?”
那府兵回道:“六百守卫军。”
迟韶点了点头,冷静下来,对那府兵道:“先下吧,半柱香后我给你回复。”
那府兵行过礼后,关门告退。
张之安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正欲走上前请令,却被长孙渊一手抓住:“张姑娘,不可冲动。”
张之安一手甩开他,走到迟韶面前,作揖道:“迟大人,在下愿领兵,平反临安叛乱。”
“迟大人,不可。”长孙渊眼里闪过一丝恐慌,几分无措,眉头微凝,僵在原地。
迟韶并不理会长孙渊,看看张之安,轻笑两声:“好啊,既然姑娘想要帮我平定临安城叛乱,那便去好了。只是你第一次上战场,还需他人保护。我便命你为副将,随徐文出兵好了。”随后揽住张之安的肩膀,走出房间。
长孙渊心头一颤。不过心里突然有一个声音对他道:“那只是一个与你萍水相逢的姑娘,为何她上战场,便引得你便如此焦虑不安。”长孙渊也不知了,侧头看去,迟韶二人已经离开,整整衣襟,右手不自觉地摸了摸那把折扇,走出房间。
一旁,迟韶领着张之安到徐文的房间,只见徐文整装待发,似早料到会有此事一般。
“迟大人这是......”看到一旁的张之安,徐文疑惑道。
“张之安,丞相张府的三小姐,逃到这里来的。”迟韶简单说明张之安的身份,便与徐文解释此次带张之安来的目的,“她的武艺我看过,能上战场。你便带着她,去经历一番。”
徐文的表情有几分为难,大概是担心自己心毒发作会伤害到张之安。不过细想来,这却也不是什么难事,既然张之安的武功过了迟韶的眼,上了战场自然不会弱,多一人自然有一人份的好处,想来也不差,便道:“是。”
迟韶笑笑,扔给徐文一块兵令:“此行你带四百人去,正面交锋,以少胜多,能否做到?”
徐文作揖:“是,徐某接旨。”
张之安也随之行礼,跟随徐文前去领兵。
半柱香时间后,张之安身披战袍,稍显宽大,一柄长剑配在身上,驾马跟在徐文身后。众人不紧不慢地走着,不消片刻,便抵达临安康宁二城的边界地带。
“张姑娘,我听迟大人说,你是逃出张府的,具体原因,姑娘......可介意?”到达康宁城边界,众军停下,防守在城门外,徐文看看张之安一身傲气,颇胜男儿,不禁好奇道。
张之安闻言笑笑,侧头看看徐文:“很简单,逃婚而已。”
徐文稍显吃惊,不过这表情在张之安严重却是有几分可笑:“这都没什么。我父亲想让我嫁给一个年近不惑的老大叔,小女刚及笄,这曼妙年华,我可不想让那老大叔给糟蹋了。”张之安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
徐文闻言,语气中顿时多了几分赞赏:“倒也是不伏命的一位姑娘。那姑娘逃出丞相府,赶至康宁郡府,又为何要在这里留下呢。”
面朝着辰时的阳光,张之安侧头:“那我先问你,你为何会留下,听令于迟将军呢。”
这一声“迟将军”算是对迟韶的敬畏,也是对她的认可,徐文细想了许久,却还是给不了张之安一个最为准确的答复。
张之安笑笑:“那我再问你个问题,徐大人,你可曾将迟将军当女子看。”
这一问看似可笑,但成功引得徐文的思考。从安南郡府夺披风一事开始,迟韶的身形,语气,性格,为人处事,处处都在迷惑着徐文,甚至说,与其让徐文相信迟韶是女子,倒不若让他相信这是一介江湖壮汉。
“明明是一介女子,却丝毫没有女子的样子。我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羡慕她可以任游这江湖,潇洒自在,毫无挂念。活着,便称霸江湖;若是死了,也是死得潇潇洒洒。决定她是生是死的权利不在别人手上,而是在她自己手上,甚至说,她可以干涉他人的生死。”张之安看着远方的军队终于有了影子,渐渐逼近,了解话题,冲徐文笑了笑,“罢了,也该发兵了。”
徐文回应一般地点点头,长剑出鞘,随着剑刃破空划下,剑锋直指来袭的临安守卫军,一声喊道:“杀——!”
对面的临安守卫军也随之向前冲来,脚下踏起滚滚沙土,长剑挥舞杀来。
声声叫喊之中,张之安拔剑出鞘,长鞭驾马冲上前去,混入临安守卫军中,剑刃不断砍掉守卫军的头颅,剑锋插入拔出,刺穿无数守卫军的胸膛。长剑挥动之余,张之安可以听到嘲笑声,甚至有人喊道:“迟韶那边是没人了吗!竟派一介女子过来!哈哈哈哈!”
张之安心中怒火难平,右手将长剑从一守卫军的胸腔里拔出,狠狠看了那人一眼,手腕一转,剑锋便刺穿了那人的喉咙。
康宁郡府那边,迟韶送二人出府便转身回房,正寻思着找长孙渊更为详细地讨论一下攻烨炎城一事,却见长孙渊右手玩弄着折扇从自己房间走出来。
“迟大人。”长孙渊愣了一下,从迟韶作揖道,随后持着折扇继续走着,有些漫无目的,神魂游离。
迟韶看看长孙渊的背影,命令道:“你小子回来。”
长孙渊眉目迟疑了一下,微微颔首,背对着迟韶道:“失陪。”
“你小子回来!”迟韶转身,几步向前,抓住长孙渊的肩膀,在他不经意间将长孙渊扛到了肩上,顺手将那把折扇拿来,径直走进房间,将长孙渊扔到床铺上。长孙渊正欲挣扎,便见迟韶右手一抖,那把折扇甩开,抵着他的喉咙。
“乖乖坐那儿。”迟韶瞥了他一眼,将折扇收起,扔到他身上,顺手从旁边拽了把椅子过来,坐在长孙渊面前,“我问你几个问题,好好回答。”
长孙渊轻声笑笑,与迟韶相处之时倒是一如既往的冷静文雅:“迟大人请问。”
迟韶左手轻轻捻起长孙渊垂在身前的一缕头发,轻笑道:“我有点好奇,你对张之安的看法。”
长孙渊微微合眼,左手握住迟韶手腕,轻轻放下:“迟大人,您这是何意。张姑娘岂是我能评价的。”
迟韶笑笑:“我当然知道,只是看你对她颇为上心,特来问问。”
长孙渊的心头一颤,原来他表现得如此明显,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迟韶见长孙渊不语,心里也有了数:“好了,既然你不愿回答,那我便不问你了。我找你,主要还是想再仔细聊聊烨炎城一事。”
两城边界处,徐文长剑甩开,面前又是无数人倒下,他明白迟韶的用意,既然杀伐和鲜血能刺痛他的记忆,那就让那记忆多痛几次。座下的良马抬蹄长啸,辟开前方的路。记忆中的女子十指修长,怀里抱着一把琵琶,指尖轻轻拨动着琴弦,乐声动耳。
张之安率领一百人前冲,损伤敌军二百余人。张之安甩甩长剑上的血,挺直身姿,勒马向徐文走去,凡有向前杀来的人,一律被那柄长剑尽数斩杀。张之安驾马走到徐文身边,右手搭在他肩上:“徐大人。”
徐文心口一阵绞痛,回头看着她,勉强一笑:“无事......大概是......心毒又发作了......”
张之安眉头紧凝,左手持长剑,与一守卫军抵挡片刻,手腕一翻,长剑迅速闪到那守卫军的身边,剑锋深深插入那人的胸膛,又连血带肉地拔出来。张之安回头看看徐文:“徐大人,你这中了毒,为何还要强撑着来战场!快回去!”随后不多做嘱咐,右手持长剑,勒马前冲,兵器相击的声音再度响起,声声震清着徐文的脑海。
相持半柱香时间后,临安前来的守卫军已不足两百,而徐文那边也不过一百余人。守卫军强撑着整顿军队,连连后退。徐文和张之安的盔甲上鲜血淋漓,一柄长剑,不知杀死了多少将士,身后的府兵士气依旧,站在二人身后,长剑反射着太阳的光芒。
初冬的冷风吹着,刮在这战场上每一个人的脸上,不是那般的寒冷,却很干涩,扑在众人被鲜血和汗水湿透的衣服上,刺痛着皮肤。
临安守卫军怕了,急整军队,退离二人视线。
“张姑娘,不要追了......”徐文叫住张之安,声音干涩,他的头痛得很厉害,但相比上次却是好多了。徐文撑着精神,挺直身躯,坐在马上,甩甩马鞭,这才注意到自己双臂受了多处剑伤。不过不要紧。
张之安闻言,收剑入鞘,勒马转身,跟在徐文身后。
“徐大人,这临安守卫军不追那......”话说到一半,张之安这才注意到徐文的状态差的要命。她急忙赶到徐文身边扶住徐文,“这是心毒发作了?”
徐文强撑着精神,冲张之安苦笑道:“我无事......”
“怎会无事......徐大人你挺着点,这便到了。”见到康宁郡府大门,张之安顿时释然,扶着徐文下马。
迟韶听到外面顿时吵闹起来,这便料到是他二人回来,出门迎接。“回来了?正好,这已是未时,该用午膳了。”
张之安顿时有些慌乱:“迟将军,你先别说这些事,徐大人他.......”
徐文推开张之安:“我无事......”
张之安喊道:“什么无事!中了毒不先与我说,强撑着上战场,这还负了伤,怎么挺得过来!”
迟韶见着情形,这便料到这发生了什么,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渐近,便命令身后那人道:“长孙渊,你去帮张之安疗伤,张姑娘,徐文交给我便是,他江湖人,无事的。”
“张姑娘,走吧。”长孙渊伸手拉住张之安,正欲回房,却被张之安一手甩掉。
“我学过医药,说不定,徐大人这毒我就能解了呢?”张之安甩开长孙渊,“我这些小伤没事的......”
迟韶不予回答,只是看了长孙渊一眼,“带她回去。”随后转身,扶着徐文向他的房间走去。
张之安正准备追上去,却被长孙渊一掌拍在脖颈处,头一沉,便倒在长孙渊怀里,被他抱回房间。
回到徐文房间,迟韶扶着徐文坐下:“抱歉,让你受苦了。”
徐文微笑道:“没事,我懂你的意思。每次杀人,我的头都会痛的厉害,进而这些年我便没怎么动剑动刀,武力也减了不少。上战场杀人,一来可以刺痛记忆,这样这毒也可以解得更快些,二来,也可以助我武功恢复,沙场上效率更高。这是我的选择,错不在你。”
迟韶闻言,心里落下了不少,只是这心依旧是悬着的,放不下来:“这外伤......有没有伤到什么要害......”
徐文将戎甲脱下,看看自己的双臂,冲迟韶笑笑:“并未。我一个粗人,没那么娇贵,等思绪平静下来便是,外伤也并未伤到要害,静养两天便是。迟大人还是去看看张姑娘吧,她第一次上战场,经验不足,伤得应该比我重些。更何况她还是一介女子,一定受了不少委屈。”
迟韶闻言点了点头,稍作嘱托后便退出徐文房间,朝着长孙渊的房间走去。至于为何是长孙渊的房间,原因很简单,自然是陈设熟悉,取一些随身携带着的药用品也方便,不过,长孙渊要是有什么其他原因,这就不是迟韶能解释的清的了。
这一路上清净的很,迟韶离开最多不过半柱香的时间,这张之安按理说算是一个难缠的人,她倒是好奇,长孙渊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这才把张之安拖回房内的。
走近长孙渊的房间,迟韶不进屋,反倒是十分鸡贼地趴在门上倾听。只是她听了一会儿,这屋内似乎除了箱子开合不断的声音,并未有设么争吵声。能让张之安这般安分,迟韶倒是开始暗中佩服长孙渊。而正当迟韶准备走进房间一看究竟之时,屋内一个尖锐的女声叫道:“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