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昨日夜晚,蓝妄喝下那壶酒后便去休息了,倒也没有多想些什么。这一味毒在夜晚倒也没有发作,次日晨练的时候也没有发作,一如既往,恍若这酒昨晚没有下蓝妄的肚一样——这便要说说鬼蛊娘这一味毒的妙处了。这味毒的烈性不强,说到底这毒方子当中绝大多数都是中药,就算是毒性发作,顶多只是头昏脑涨,定然是不会让人殒命的。
蓝霆只是微微懂一点医术,到底还是没有到达精湛的地步,蓝妄自己没有向他汇报自己有什么状况,蓝霆自然也看不出。
进而烨炎城门处的守军这几日也没什么动静,没有特殊的事情上报,也没有什么新消息上报。
往后的五日中,康宁郡府也没有了什么大事件,众人将全部心力放在了战前准备上。
迟韶本想着是在这几日与长孙渊鬼蛊娘二人商量商量战事,若是途中出了什么意外,也总能有个应对之策。不过她刚与鬼蛊娘说了她的想法,便被鬼蛊娘一句驳回。
“兵法是死的,战场是活的。若论说应对之策,我与孙愿二人能想出百种特殊情况及应对之策。不过那都是纸上谈兵,想了也无益。我与孙愿是随行为你们出谋划策的,有什么特殊情况及时与我汇报,应急之策便会及时送到前线去。迟大人大可放心。”
这么一来,这五日便被迟韶用来调访军情,自己练习刀法剑法。她的背后,便放心地交给了鬼蛊娘与长孙渊。
十八日那天,迟韶气得意外的早,公鸡尚未打鸣,太阳也尚未从东边山头出来,细细想来,最多不过寅时。迟韶乔装打扮好,确认自己看起来——除了个子比别人高出许多外——人畜无害的样子,点了军中的一百人,每人配备一把暗器,这便分散开来。
相比其他城来说,烨炎城大了许多,又临近褚阳城,烨炎城自然自褚王朝统治一来就受到了格外的关注,毕竟烨炎城的北城门一破,褚阳城的一道防线也就随之而破了,没有了烨炎城山地繁多的优势,褚阳城平原辽阔,不论攻守,都是比烨炎城尚在的时候难得许多。
烨炎城南城门有近一百名守军。这是政府标配。
迟韶率领众人来到南城门边,与城边打探消息的弟兄们打好了招呼,趁着夜色将那些守军一个个干倒。众人将守军的官服脱下,穿在自己身上,被打昏、被打死的守军被迟韶及之前来打探消息的人拖进五香客栈,该抛尸的抛尸,该俘虏的俘虏,倒是一个都不放过。有人起来打抱不平,仗着身上的兵器尚未被搜走,企图反抗逃走,最终却都尽数被迟韶两掌断了双臂,哪里也去不了。
烨炎郡府的人也没想到,反叛军弄了这么一出“偷梁换柱”的妙计,竟不动声色地在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里掌控了烨炎城南城门。
迟韶在午时之前回到了康宁郡府,叫下属将午膳送到自己房内,未等换好着装,便奔向徐文房内。
徐文见迟韶赶来,长发散乱,风尘仆仆一般,正欲倒一杯茶给她,却将手一顿,放下茶杯,从柜子中拿来一小壶酒,倒了小半杯给迟韶,语气还是那般温柔:“迟大人先尝尝这酒合不合胃口,若是不够浓烈的话我再......”
“不必了,很好。”未等徐文说完,迟韶便一仰脖,一口将那小杯酒喝了个干干净净,“不给我倒茶我就谢天谢地了。至于酒,有就好,我不分浓淡。”随后毫不客气地拿来酒壶,将那酒杯满上,又喝了一杯,这才切入正题:
“我不知道还有几天,总之,三周将烨炎城攻下,南城门最好打,临近康宁城——康宁城有武氏守着,这边的防卫自然会相对松懈一些。偷梁换柱顶不了多久,不到两周的时间,最多顶两周。这两周一定要将烨炎郡府打下来,不然后面的计划无法进展。”
徐文似是早有预料一般,补充道:“其实,梳理下来,我们只有不到一周的时间。说这件事很快便会走漏风声——不可能,至少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硬撑的话是能撑两三日的,这一定没问题。但是到了第三日或第四日,以蓝霆谨慎地性格,烨炎郡府一定会对南城门这边有所察觉。那时蓝霆心中会布好千千万万的陷阱摆在我们面前——此人也是诡计多端,虽说直接烧了康宁郡府的事一定不会有,但他的手段善变,不可小视。所以说我们要主动发起攻击,一击打乱蓝霆的脚步。这一击不可能让他那么稳重的人自乱阵脚,但走一步是一步,硬碰硬不行......”
迟韶闻言,不禁打断:“硬碰硬,我们也碰得过,前天晚上,我们在蓝妄身上动了手脚。”
徐文显然是一个聪明的人,与长孙渊不一样的是,他不会像长孙渊一样问根问底,不知过程,却能通过一部分结果推测得知总体的结果是什么,将来要向那个方向去。
徐文面露惊色,不过很快他便相信了这个事情的真实性——迟韶虽是女子,但她不通,从根本上就不同,硬功夫并不比蓝妄差多少,更何况还有鬼蛊娘出其不备之策,恰到好处地利用了蓝妄江湖粗莽、只要次日无事便当事情没发生的疏懒性格,二者加在一起,粗中有细,这才是事情成功之关键。想通了这一点,徐文点了点头。
迟韶见状点了点头,郑重其事却又语气多少有些轻柔道:“好了,我主要还是想问问你,若是这几日便要叫你上战场,你情绪一激动,心毒能控制得住么。若是不能,你的那一边我就替你打了。”
徐文见迟韶这是在关心自己,嘴角淡淡一笑:“昨日我试了试,虽说与年少时的功夫差了许多,但上战场杀几个人还是可以的......心毒,虽说还有残留,但也并不严重,没有大碍的。”
“嗯,那有尝试和武大人比试比试吗?”迟韶松了口气,调转话题道。正好,若是徐文答应,二人便可以顺路去找武凝,顺便将此事商量一下。
“这倒没有......武大人身体健壮,武艺高强,徐某......不敢前去。”徐文恭敬道。
这句满是书生气息的话倒是听得迟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向来烦厌这种言语方式,扭扭捏捏,虚情假意的。不过这番她还是耐住了性子,没有对着徐文满口吐槽:“不敢什么不敢,一个大男人有什么担不起的。走,我这就带你去找他,先看看你的武功恢复到了什么地步,我心里好有个底。”言罢,迟韶起身,这便要开门出去。
大概是看迟韶心意已决,徐文也没有推辞,将披风一披,长剑一拿,跟着迟韶来到了武凝房前。只见迟韶叫武凝持剑出屋,右眼带着眼罩的男子面容严肃地走到徐文面前,规规矩矩地抱拳作礼。看来迟韶已经在叫武凝出来的时候便把叫他出来的目的明摆给他了。
空气沉默着,只见武凝拔剑出鞘,将剑鞘仍在一边,调整了自己的呼吸,右脚一转,便飞速向徐文奔来。
徐文站在原地,在武凝冲来要撞到他的那一瞬间,他左脚一转,身子向后仰去,右脚向后与与左脚划开距离,将身体撑住。武凝的长剑从他面前划过,随剑身而来的微风带着初冬的寒意,刺醒了沉淀在徐文体内许久的杀意。
徐文拔剑出鞘,也将剑鞘仍在一旁,右脚向后一错,整个人便像吸盘一般吸附在了他身后的房屋墙壁上。
武凝顿时察觉到那从空中漂浮而过的杀意,眉头一顿,冷淡的左眼中似是划过了一丝轻蔑。他脚一定,便又向着徐文冲上去。
方才那一招让徐文退了一步,惯于躲闪、向来主张和平共处的他这次却丝毫不肯让步,将剑握紧,双脚蹬离墙面,向武凝冲去。两柄长剑的剑刃首度重重一擦,铁器的碰撞摩擦声宛如一只雄鹰一般冲破了郡府的石墙困扰,迟韶那时便在想,若是二人的力度再大上分毫,便可当真有响彻云霄之势。
手上是铁制兵器的碰撞,脚下却也不闲着,一挡一绊,除了速度带起的微微的风声,几乎难以让人一下察觉,如若差了一毫,便会被撂倒在地,胖揍倒不至于,但若是输了,便也显得自己属于联系,连江湖人都斗不过。
“喂你们两个!好好在地上打不行吗,到战场上穿着兵甲你们能飞得起来吗?”花花哨哨的招式之下,迟韶并没有在心中感叹二人的剑法有多好,只是嘴上终于忍不住吐槽他二人飞来飞去,躲闪得自己眼花缭乱。
不过眼花缭乱倒也是一个好消息,至少可以迟韶知道,徐文的心毒可以在这样高强度的打斗中被抑制住——烨炎城那些小杂碎定然是没有武凝厉害的,到战场上,这种强度的打杀是一定不会有的。进而迟韶可以放心,在烨炎城被打下来之前,徐文的心毒不会复发。
另一边的二人虽说是打得热火朝天,兵器相击的乒乓声也逐渐频繁起来,但是在听到迟韶这一句话之后,二人却似是心有灵犀一般,做出了一个令迟韶怎么都想不到的举动——二人齐齐把剑仍在一边,竟赤手空拳相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