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豪侠

劲风如刀,水声入耳。

塞北流域,汉江东流,一处流域江道,碧水涛涛。

水上浮着一叶月牙式小船,船上有两名虬髯大汉手里各持一桨在挥舞不休。

虽说挥舞,但都是生死相搏,令一名藏于小船舱里的白衣少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白衣少年骨骼清秀,身着素白衣服,身材显得高挑弱小。

他见两名虬髯大汉生死互博,嘴流鲜血,心中正着实担忧。

双桨在江水中翻滚,船在水中打转,白衣少年双手紧紧抓住船沿,战战兢兢:“两位大哥请住手,莫要相斗!”

他又可曾想这两人已经到如此关头,怎会听他一个无名之辈言语罢手就言和。

待他三番五次劝解后,两人依然不为所动,他便气愤的跳出船舱。

只是想不到刚跳出来,却听见一声悲声嘶叫。

那头发长的虬髯大汉正手握一柄鬼斧大刀,割掉了短头发虬髯大汉的头颅。

这可是当场血渍盈目,让他痛心疾首。

白衣少年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幕,面容苍白,道:“他把他给杀了?”

说话间,他已经咬着自己的手臂,躲在甲板后面。

长发汉子除了牙齿洁白如雪,全身上下皆长着长长的毛。

不错,他像是山野间的野夫,怒目圆瞪,道:“此乃恶人,不杀了,留着干嘛?难道留着过年么?”

说罢,他提起滚落在地上的头颅,高高举起,大笑一声,使劲一郑,只见那短发头颅被丢入翻滚的江水中。

由此可见,长发汉子已经知道了少年的存在,更知道他心中所想。

——想要为这已死之人讨回公道。

这长发汉子站立船头,一手提着百斤器皿,而这是一把锅口大的鬼斧子。

乍一看,这汉子就是江湖中的一名豪侠无疑了。

狂笑之余,大汉也就把手里的鬼斧大刀反插在腰间。

他随手捞起方才打落在地上的木瓢,向滚滚江水中舀了一瓢,大口一饮,好不痛快的抹了一把胡子,说道:“终于把这个坏蛋给杀了……痛快……痛快啊!”

躲在船舱甲板背后的白衣少年,偷偷地再瞧一眼这大胡子汉子。

他颤抖着身体,却不晓得这汉子早已发现了他的所在。

大汉子竟然连喝三大瓢江水之后,愣是一句开骂,道:“小兔崽子,偷看老子那么久,还不给老子滚出来?”

这白衣少年左顾右看,并不以为这大胡子汉子发现了自己的藏身之所。

正在他愣是不知说的就是他的情况下,长发汉子手臂一甩,水滴起飞,击中甲板。

顿然挡在他面前的干木板“哗啦”一声全给碎了,他才摔了一跤,完全暴露了出来。

“小子,来,过来!”

白衣少年本来就是乡下来的书生,信仰孔孟之道、老子游说,像刚才这血腥的事情也是第一次见,哪里会真的过去?

只是在他半推不就的时候,长发汉子急了,好不痛快骂道:“老子让你过来,你没听到吗?”

说罢,他竟然一个跳跃过去,抓住这少年的嫩胳膊,将其硬生生地提到自己刚才站立的船头上。

这一连串的动作,虽然粗野,但也十分敏捷。

这一起一落更是如疾风而驰,快的让人应接不暇。

白衣少年落地的身子歪歪扭扭的站稳后,也是惊了一身冷汗。

而此刻,他那囧人的神色,更是既搞笑又很滑稽。

正在白衣少年惊慌不已的时候,这大胡子汉子拧起自己喝过的木瓢,将自己刚才还没喝完的半瓢江水递给白衣少年,大声说道:“喝!”

少年抬头看向长发汉子,却不想他生得一副孟婆脸,满满地凶相毕露,不容他人直目,着实被吓了一跳,身子竟然一歪,向江水中倒下去。

少年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体毛落在江中,只是恍然之间,后腰被一点,整个小骨板身体竟然扶摇直上,如做梦一般稳稳地站在船头之上。

“哎呀!”

一切都像做梦一般,一声低沉的惊吼后,白衣少年已经站立在长发大汉身前。

他随后低头往脚下一看,看见自己的一双穿着的洁白布鞋还在船板上,才轻轻地吸纳一口气,神情陡然缓了缓。

长发大汉见白衣少年这幅样子,也真是欲笑不能,想哭不成。

因此,他故作一副鬼神模样,板着粗犷的脸庞,挑起浓密铁粗的眉毛,忽然凑到少年的眼前,不神不鬼的喝道:“臭小子,老子的长相有那么恐怖吗?”

白衣少年方要躲闪时,长发汉子的一双手早就像是铁丝金钢牢牢的锁住他的衣领。

白衣少年百般挣扎,一边喊叫让其放手,一边双手举起乱舞,全都拍打在大汉子的脑袋上。

“臭小子!”

一句“臭小子”后,这长发大汉也就松手了。

只瞧少年人却硬生生地倒在船的木板上。

辛亏这力道不大,不然又会令这少年又惊又疼不可。

白衣少年仰头后翻倒在地上之时,也是因样子滑稽地可爱,只把这大黑牛一般的汉子逗地狂笑不休,道:“妙极了,妙极了,真是解寂寞,解孤独啊,有你这傻小子陪老子一起游船下江南福地,那真是妙极了,来吧,小哥,来站好,老子不逗你了,现在我问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长发汉子的一张嘴巴不知几时变得利落了,仿佛芝麻在太阳下开了花,噼里啪啦一阵鬼也似的追来一般,痛快说了一番。

只是因模样实在也是太过凶丑了,所以并没有得到少年的好眼相待。

少年斜着一双明亮有神的眼神撇着大胡子,道:“你不是什么好人,我知道,你是杀人犯,我家先生说过,你这种人,死了后,要下十八层地狱,每下一层都要受尽各种各样的折磨。”

白衣少年的一席话仿佛是那远方翻滚的江水,不但澎湃,而且惊涛骇浪。

长发汉子却急地拍着大腿,好不想痛痛快快的骂出,道:“老子想和你好好说话,你这小子却在这里咒我下十八层地狱,真是气死老子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还是小王八生出大王八来了?

长发汉子竟然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好脾气,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吞了下去,故作笑态,说道:“小哥,你错怪我了,我是好人!”

白衣少年见他奇怪发笑,当下更是害怕了。

不过念及往日自家先生的教导,说真豪杰,乃不为生死唯喜唯惧,因此他鼓起勇气,指着大汉子,怒道:“你就不是好人,你杀了人了。”

长发汉子年约四旬,他已经囧起了他那一双让人惊魂不已的眉目,找了一个可以坐下的地方坐下。

他正在温存那几十年也改不掉的习惯,手摸着鬼斧子的锋利刀口,说道:“小小孩子,懂什么?”

白衣少年初出茅庐,的确是什么也不懂。

他从小在一座小村庄长大,外面的世界确实没有见过。

不过就算这是事实,那他也不会承认自己什么也不懂,最起码自己也是稳妥妥的读书人,所以坚定如铁,道:“我怎么不懂了?”

反问了大汉一句,大汉也是一怔。

他又接着道:“我家先生说过,人活于世,乃是在世修行,而杀生却是坏了今生的修行,倘若杀生害命,那功德如何得以圆满?”

长发汉子一听,忽然大声说道:“即使如此,你家先生有没有教过你,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小孩子家可知道我刚才所杀之人,所谓何人吗?”

白衣少年愣是一愣,张大了嘴巴,想说什么却又闭上了嘴巴。

因为他虽然不懂的东西很多,但是人却一点也不笨。

而在这种情况下,那大汉子一定要解释那被杀之人到底是什么人?

一点也没错,一切都如此,长发大汉果然紧接着说道:“这个人为了抢夺一块朝廷的烂石头,竟然在两天之内杀害了十九人,真是可恶至极,我这是替天行道,你可懂得?”

白衣少年一听,站在原地愣住很久,方久才缓过神来,一字字说道:“十、九、人?该杀,真该杀!”

长发汉子却也信誓旦旦说道:“现在你总该明白,这个人,他有多坏,有多可恶了吧,这世上再好的东西,再贵的东西,岂能比一条人命还贵?何况还是十九条人命?”

话说到这里,大汉子生气地狠狠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心想一斧子要了这该死的人地头颅,当真是便宜了他平日做的恶。

看到长发汉子这般生气,白衣少年似乎也气的不行了,连忙双膝下弯,一时跪在地上,双手作揖道:“你是好人,你真是好人,刚才我错怪你了,像你这种人,我们家先生也说过,你这样的人就是书上说的江湖豪侠,而江湖豪侠就是那种除暴安良的人,我家先生说,他此生最敬重的就是你这种人,我出门时,他老人家也特别交代过,我倘若出来游历遇到你这样的人,一定要尊敬您,要给您们磕头。”

看见少年给他行礼磕头,长发汉子也是欣喜万分,忙将少年拉了起来。

他满面春风,笑着询问少年的师傅是何人?

——竟然和他一样嫉恶如仇,也是大豪杰,大豪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