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久了,兰雀似乎也习惯了一个人独处。她升入了最不入流的初中,在这里戴眼镜的学霸往往被戏称为四眼狗,不学习鬼混才是王道。兰雀见过最无知的暴力,听过最贫乏的告白,受过最无耻的辱骂。
但是她不在乎,正如她在日记本里写的那样:
“不过是些不重要的人,说了些不重要的话,我没必要把精力浪费在他们身上——”
后来日记本被偷,还被人写在黑板上大肆宣扬后,她就强行戒掉了写日记的习惯。
——
“兰雀,我们社团打算组织为期三天的野营活动,一起去吧。”
冯琰满怀期待地盯着兰雀漂亮的脸蛋。进入初中后兰雀个头猛增,从班上最不起眼的灰姑娘晋升为天生丽质的班花。
兰雀冷淡地回应道:
“不去,我没时间鬼混。”
她认为这个野营就是一群有钱没处花的学生一起鬼混消遣,就毫不留情地用了‘鬼混’这个词。
“暑假本来就是用来鬼混的呀,不然你还想干嘛?”
冯琰也不怕语出惊人。
“我自然有我该干的事。”
说完,她背起书包大步往外走。
还没到学校大门口,就接到两个电话,催她赶紧去店里顶岗,有两个服务员请假了。
她在距离学校两公里以外的肯德基店里做兼职,每天放学后都会去,一直工作到晚上八点。
原本她还想再晚点,但兰空觉得不合适,小姑娘走夜路太危险。
“兰雀,那边,三号桌,两份炸鸡套餐,一杯芒果奶昔---二号桌的客人在催了---赶紧先送过去---”
等她终于歇下来,拿出手机一看,八点半了,五个未接电话,十二条简讯,全是兰空发的。手机忘了换响铃模式了,平时她差不多八点左右会给他回个电话或者发个简讯报平安的。
她边打电话边急急忙忙往公交站赶去。
“我刚结束,今天店里太忙了,没接到---什么?你要来接我?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啊---那好,我在公交站旁边等你---”
——
接近公交站的地方有个小超市,距离小超市不远的地方有个小女孩蹲在地上哭,手里拿着两包旺仔QQ糖,不停地喊妈妈。
四周人也少,貌似没人注意到这个孩子。兰雀见她哭得可怜,便走过去蹲下身问:
“小妹妹,你怎么了?”
“我---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你别哭---你告诉姐姐,姐姐带你去找---”
“我不知道---我要妈妈---”
“那你告诉姐姐,你离开妈妈的时候——妈妈在做什么——”
这附近没有游乐园,只有一个大型商城,有可能是在购物的时候和妈妈分开了。
小丫头又擦眼泪又吸鼻子,半天才说:
“妈妈---在----剪头发----”
这么说来应该是发廊,沿着对面这条街一直走,走到尽头处右拐就有一家美容美发会所。
过马路的时候,小丫头带着哭腔说:
“姐姐你走慢点,我看不太清---”
进了发廊,服务员热情地迎上来,微笑刚好露出八颗牙齿:
“欢迎光临,请问是烫还是染啊?”
兰雀礼貌地回应以微笑,将女孩拉到身前问女孩:
“是这里吗?”
女孩点了点头,而后松开兰雀的手四处搜寻妈妈的身影。
这时另一个服务员尖声叫道:
“是她啊,快打电话给程小姐,孩子找到了---”
后来兰雀才知道,这孩子有夜盲症,到了晚上就看不清,所以才蹲在路边不敢走。
而她个性又胆怯,不敢求助于陌生人,才变成现在这样。只是兰雀没想到的是,孩子的妈妈回到店里后不是安抚她,而是在她屁股上狠狠拍了两巴掌,责怪她到处乱跑。
——
公交站旁,霓虹灯映着兰雀瘦削的身影,公交车在她面前停了又走了,她看向远处,兰空骑着自行车越来越近,干净的碎发微微飞扬,灯光照着被汗水打湿的面庞,宽松的T恤上也有汗水流淌的痕迹。
如果此刻她随身带着画板和画笔,勾勒出来的线条,也应该就是这副清秀、坚强的模样。
他靠边放慢速度,说:
“上来---”
她矫捷地跳上后座,左手圈住他的腰,右手揪着他的T恤抖啊抖,好像能把上边的汗渍抖掉一样。公交站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那家会所,兰雀心里才稍稍好受了些。
或许她和兰空就像那孩子一样,贪玩跑出去后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那些找不到孩子的妈妈,此刻心里在想什么?是在自责自己把孩子弄丢了,还是在怨她不该乱跑呢?
她心想:
“或许我们都是被粗心的爸爸妈妈弄丢的。”
这时兰空问她:
“最近学习如何?”
“也就那样。”兰雀生怕被兰空误会,连忙又补充道,“我上课都有认真听讲,作业也有努力完成,我真的尽力了。”
兰空察觉到了她的心思,浅浅笑开来:
“你紧张什么?”
“——”
“马上初三了,争取考个好高中,不留遗憾就行。”
兰雀想到了什么,试探性地问道:
“你不也马上高三了嘛,有心怡的大学吗?”
“有。”
“本市科技大学?”
“不太喜欢,我想去曲罗大学的金融系——”
兰雀不由自主地低下了脑袋,就她这点成绩,同一所大学就别想了,最多只能保证考去同一座城市。
——
这天,兰雀把苍郁叫出去一起兼职。
她乘机问苍郁:
“当初你说兰空早恋,该不会是凭空捏造的吧?”
“怎么可能!”
“你连人名都说不出来,肯定是捏造的!”
最终在兰雀不断的刺激下,苍郁才肯将事情原委相告。
原来一年前他们班里来了几个借读生,其中有个女生叫沈昔华,跟兰空成了同桌。她性格活波爱笑,出手又大方,很快就跟班里同学打成了一片,成了班里炙手可热的香饽饽。
直到沈昔华离校,有人从垃圾桶里翻出兰空写给沈昔华的情书,这事才传开了来。
“那这个沈昔华是辍学了吗?”
“人家本来就不是高中生。”苍郁将刚调好的奶茶杯递给面前等待的客人,微笑送走后才继续说到,“他们伪装成转校生,是为了调研数据,好拿课外研学学分。”
兰雀惊讶不已:
“还有这种操作?”
“可不是嘛——”苍郁往杯子里加了半勺冰,“说是他们的组长跟教导主任是亲戚——”
兰雀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们不会是曲罗大学的吧?”
“是啊——名牌大学哩——你倒是猜得挺准的嘛——”
心中的失落感更甚了,兰雀不得不让自己忙活起来,借此来压制心里的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