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里。
沈昔华在仪器面板上按照试验方案设定参数,并在表格里填下点检记录,之后只需坐着等半个小时,将最终的测试数据录下来,然后开展下一组试验,循环往复直到计划完成。
水杯里的水没了,这边没有饮水机,她便取下手套往回走,正好撞上送夜宵来的兰空。
他满头大汗,额前的碎发湿成一溜一溜的。
“难为你了,先去我们办公室吹会儿空调吧。”她先给他发了红包,随后才笑着从他手里接过烤串,“正好我有东西想送你。”
“好——”
他受宠若惊,庆幸这七八公里没有白跑!
——
课题组办公室不算大,总也就十几张办公桌,最里边有张小小的圆桌,可供日常就餐。
她拉开椅子叫他坐:
“你没买自己的吗?”
“我吃了炒面。”他撒了谎,随后环顾四周,“就你一个人守夜吗?虽然是学校里边,但——”
她指了指隔壁:
“躺着呢,下半夜我就能功成身退了。”
说着,她咬了一口雪鱼。
伴随着清脆的咀嚼声,她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别光看着我吃,你也吃点。”
许是被他盯得不自在了,她捡了一根递过去,随后提及课题组要报废一批材料,或许他们建模用得上,能省点预算。
他心中暗喜,面上故作从容:
“哪天我过来看看。”
“别等哪天了,就今天吧,保洁阿姨眼馋好久了。”她擦了擦嘴,又拿出一根鸭肠,“等我记完数据我带你去,我正好有小仓库的钥匙。”
很快闹钟就响了,她火急火燎地跑进实验室。
——
理工科的实验楼都会有一两个小仓库,由于没有人专门管理,基本上是哪儿有地往哪儿放,除了标识醒目外,要多乱有多乱。
她打开灯,面前连个落脚点都没有:
“早知道我就让他们堆门口了。”
她在前边开路,他在后边防护,悬在空中的双手早就准备好随时扶她一把了。
然而她愣是稳稳地到了最里边。
“你看吧,这些都是新材料,延展性极好,比如哪儿尺寸不好需要修修补补,它就能派上用场——之前的师兄师姐留下的,放了两三年了也没有清理——”
“挺好——”他蹲下来翻了翻,多是纤薄的薄片,也不知道他们课题组用这些材料来做什么研究,“明天我找人过来搬——”
她似乎很高兴:
“能用上就行。”
——
本来他打算送完夜宵就回去,见她的组员一直躺着不起,干脆留下来陪她一起熬夜。
他带了电脑,想着正好修改出错的数模。
实在困得不行时,她会拿出手机刷小视频,看些国际大新闻,顺带补一补英语词汇。前半夜这方法还挺凑效,到了后半夜就不成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黑眼圈:
“该换人了,我去叫她——”
可对方把门反锁了,任她怎么敲都不回应,电话也不接。等她找来钥匙,才发现屋子里空空如也,没想到竟是空城计!
沈昔华气坏了:
“这人怎么这样啊——”
说好了一人守一半,对方却偷偷跑回去睡大觉!这种公然违规的行为,她怎能不生气!
兰空暗暗庆幸自己留了下来:
“过程应该不难,你教我怎么弄,我帮你守下半夜,正好我数模还没弄完呢。”
“好吧——”
事到如今也只能硬扛了,总不能前功尽弃吧。
——
墙上的时针距离早上八点还有三大格,兰空也有些熬不住了。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起身来到正靠着椅子打盹的沈昔华身边,任由视线肆无忌惮地在她身上流连。
记忆回到沈昔华转校那天,她选了被孤立的兰空做同桌,还用零食陷害兰空后边的人。那人一天到晚不学好,就喜欢戳兰空后背打扰他上课,时不时还会踢兰空的椅子。
她不过给了一包薯片而已,那人被罚站了两节课却还乐滋滋地说要跟她做朋友。
突然间手机震了。
他连忙拿出来关了,生怕吵醒了她,拿起记录本默默地记录数据。
——
期末考后。
学校空了,除了暑期课题组,几乎没有人愿意在里边晃悠。
远在海外的冯琰给《小妖哪里逃》最新章节打赏了两千万点,随后就可怜兮兮地打电话给他妈妈索要生活费,结果老妈不接。他只好转而联系老爸,结果老爸劈头就是一顿臭骂,因为老爸发现他的傻儿子每个月大部分的支出都贡献给了儿童动漫。
而冯琰的解释是:
“你不是从小就教育我,不能忘本要爱国吗?支持国产动漫,人人有责。老爸,要不你也打赏个几万?”
“你当我印钱的啊!”
冯琰将这件事告诉了兰雀,兰雀就问冯琰:
“要不要我退你点?”
“不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身上还有几万呢。”
“那你还哭穷!”
兰雀心想,换了是她,也不会给他打钱。
——
半个月后,每天忙得不可开交的兰空突然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不肯与人交谈。
兰雀吓坏了:
“他不会是抑郁了吧?”
“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说不定是关起门来打游戏呢。”苍郁悄悄贴近门偷听,“你仔细听,霹雳啪啪,就是在敲键盘--”
之后没几天,兰空又神采奕奕地换上正装去实习。
这天,兰雀突发奇想,非要拉着苍郁去兰空实习的公司附近转悠,却看见兰空跟在雅雅身后,像个仆人一样送她上车。
雅雅完全没了当年的娇俏,只剩下强势和霸道。
她当着司机的面对兰空说:
“你们领导的话你也听见了,你的任务就是让我高兴,不管是打游戏还是逛街,只要我开口你就得随叫随到——听着,即便你再优秀,我若不点头,你就别想出头。”
“慢走不送。”
兰空竟没有愤怒。
这让雅雅很是开心,以为终于靠自己的手段驯服了兰空。回去的路上还忍不住给朋友打电话炫耀,原来征服一个人,只需要一丁点的特权即可。
——
回去后兰雀哭了好久。
她没想到口口声声说喜欢兰空的雅雅,竟然能狠下心来这样羞辱他,简直太过分了。
苍郁抱起吉他拨了两下:
“小的时候以为,只要长大了就能掌握命运。长大后才知道,成年人的世界更不好混。想混口饭吃不难,就是会把自己气死。”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
问题是即便咽不下,她也没有好的办法说服雅雅。
苍郁想了想,说:
“不如借力打力,我猜雅雅还不知道,兰空真正喜欢的人是沈昔华。沈昔华可不仅仅是知心姐姐,她的手段厉害着呢。”
这番话把兰雀着实吓了一跳。
眼前的苍郁仿佛变了个人,浑身上下充斥着无形的怨气。
兰雀低下头说:
“别说这种话,上回的医药费还是她垫付的呢--”
结果苍郁突然变脸,直接将吉他扔床上,一脚踹床头柜上,弄出了好大的动静。
苍郁歪过头瞪着兰雀,一字一顿地说:
“我就是讨厌她!”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沈昔华那样的人成了她嫉恨的对象。他们不仅拥有完整的家庭,还能靠着出色的表现吸引更多的人加入他们。苍郁最痛恨的就是她们私底下的谈笑声,到底是有多无知才能如此蔑视他人的付出,说出‘幸福不是他人给予的’这种话!
他们不缺爱,也不缺少幸福,却还要来和她这种人争抢,最后还恬不知耻地说着自以为令人信服的大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