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勿忘 请指引我靠近你

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请指引我靠近你

文/姜羽桐

笔名:权当废话、忘川、红色鲤;曾用名:姜磊。生于1994年10月,天秤座男生。“独善其身”的一介白衣书生,古道西风瘦马是一个书生最好的宿命。喜欢窝在被子里偷偷地看《圣斗士》,狂热崇拜《教父》。总是坚信唯有真实的、符合人性的文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不朽的篇章。第十四、十五届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二等奖获得者,第十六届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获得者。

当初的我是多么快乐

虽然只有一把破木吉他

凌晨和我讲这句你最喜欢的歌词,不是“请把我埋在/在这春天里”这样略带伤感的句子,我们都不是太矫情的人。丢丢,你昨天哭了两次,今天凌晨两点哭了一次。我不是个很会戳泪点的人,潦草的尾巴很让人伤感。你走了以后,我睡了醒,醒了睡,所以你和我讲的那些故事、那些人、那些话我都记不大清了。我站在深夜里空荡荡的没有人的街上送你,我的手还没有摇完放下,出租车就着急地开走了。

我跟着走了几步后,就认命地回去了。

倪丢丢,恒立,慧草,丁丁,你们四个走得都很潇洒,一句操蛋煽情的话都没有讲,让我很释然;可也就是慧草好像揉了揉眼睛,我听见你声音沙哑了些。因为沮丧我们地铁坐反了方向,开去了浦东国际机场。没有你帮我按那个冰冷无趣的机器,我也能慢慢摸回静安寺。静安寺的上空有三只金色的大狮子总那样看我,都第三年了。

我见到上海的第一眼,好像就是这样,只是今年寺门外的老乞丐不见了。

1.

妈妈陪我来了两次上海,都是因为新概念。第十四届的时候,我认真写了一篇叫《狗命》的故事,投给了《萌芽》。发表的时候我抱着妈妈要哭,杂志社给我的三百五十块稿费零零碎碎不知道用到哪儿去了。2012年初,我和妈妈到了上海。东台是个小地方,在上海的繁华与从容之间很容易自卑起来,我连地铁怎么坐都不晓得,公交都是一路问过去的。

那年冬天在考场里,我写了一篇烂到家的抒情应试文。离开巨鹿700号的时候,我自我感觉还特好,得意扬扬的样子现在想到就羞愧。一直下雨,妈妈陪我出去寻找小城市里没有卖的书。因为避讳出远门带伞不吉利,我们被淋湿了衣服,弄湿了鞋子,到底还是一无所获。

我得了二等奖。我那时候把韩寒当作偶像,以为成名赚钱是件很容易的事情,一夜暴富也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对于我所做的事情,要跋涉的远途,只怕是到现在都不太清楚吧。这样的心态得了二等自然不开心,阴沉着脸。妈妈却很开心,回来的路上她有些虚荣地和同车的人讲这事儿,还把我的证书抽出来给别人看。我瞥见了获奖证书的封面,恨透了妈妈的虚荣。

现在明白妈妈那不是虚荣,在她那儿全是骄傲吧。

我这个做儿子的一路混账,打架恶作剧,因为撒谎被爸爸在学校门口抽了一巴掌。妈妈为我操过的心我从来不懂,她为我请过的老师有多少我记不得了,只是每个老师几乎都在她那儿说过我的不是。初一时打架,把同桌眼眶打到撕裂,缝了八针。爸爸冲我发火,再也不想管我。妈妈依然埋头为她的儿子洗衣做饭,不曾对我有过太多抱怨。

我早恋喜欢朱婷,因为喜欢她而写小说。妈妈是不知道我的这些小心思小幼稚的,她捧着我从前拿过的奖状逢人便夸奖她儿子的好。那么多的不是,只要我肯回头,她都会义无反顾地相信我。我姨母说我打游戏,舅舅说我玩野了,全世界的人都笑我异想天开,真正爱我支持我的人,傻得有些好笑。坚信我的人除了妈妈还有谁呢?

我不可能不去爱她,不可能不对我的妈妈感激涕零。

我再怎么灰头土脸地回来,妈妈都舍不得给我一句责备。

我用了三年时间,大多是为了不给自己留下遗憾,少有想到是为了妈妈。

你看你看,做儿子的都这么自私。

2.

我长到二十岁的年纪,终于一个人背着包跑到上海来了。1月25日早晨,出门前,妈妈叮嘱我要带全行李,我不耐烦地跑下楼了。爸爸把我送到车站,他要给我买早点,我却迫不及待地让他回去了。我是那么渴望一场只有自己的旅途,至于父母如何担心就不在我考虑的范畴了。

我和之歌讲只怕又是三届二等,要给她全程直播。想起这货曾经因为给我寄信误了火车,是她大条还是我太刁蛮,都不好说了。我第十四届参赛文刊登在《萌芽》七月下半刊,之歌就是用那本报名表参赛的,也进去了。我们早该相识,各自的矜持害羞高贵冷艳使我们一次次擦肩而过,到如今我们不是已经相熟快两年了吗?

你是第几次说我一等了,之歌?

我到汉庭前给倪丢丢打了电话,她居然吃惊我中性的嗓音,我的名字果真那么女性化吗?文娇是蹲在台球桌下面的,只露出一双眼睛。可就一双眼睛,我就能把她瞧出来。她像一只大袋鼠一样欢蹦着跳过来捏我的脸,和去年一样的动作,下手干净利落。去年是一身薄薄的白色衬衫、一双宾馆的凉拖,今年又是一派藏风了。很喜欢第十五届时你取的名字——潮湿的桥,是我认为最好听的形容。

我身上只带了四百块现金,四处寻找便宜的餐馆,简单打发了肚子。第一餐是九块钱的牛肉蛋炒饭,太油腻,吃完就觉得有些反胃,果然像文娇说的那样胃病是富贵病。我沿着马路牙子走,过一个红绿灯抬头看一下路牌,感觉是在绕着一块一块方格子走路。一年不见,这里变化很大,不知是错觉还是怎样,路口似乎宽敞了许多。

之后我和恒立跑到地铁一号线接丢丢。我们俩趴在地铁出口的石围墙上,他似乎点了烟,说起伟大的作家都是偏执狂神经病一样的家伙。他是要考上戏的,几番周折还是站在了第十六届的面前,和去年见他时没有太大区别。愤世嫉俗、不肯妥协大概是他和我的最大区别,我觉得我有些老了,早过了仗剑天涯的年纪。只是恒立,有些时候先入为主地下定义,不见得是多对的事情,我要你考进上戏,成为了不起的文人。

我们讨论今年散文和小说哪个更讨巧,你的《泞村》让我喜欢,一度有些自愧不如。再加上随后而来的丢丢姐,你们俩简直就是开中国乡土文学之风,一个教父、一个教母,这是坑爹二人组啊。你说是吧,丢丢姐,海底捞君?我以为我是要写散文的,可是我终究在第二天选择了小说,现在看来,这个决定倒不是很糟糕。

然后倪丢丢和丁丁就高贵冷艳地拎着包包出现了。

丁丁从来都是话最少的小姑娘,到了最后你居然也开始调戏起我来了。骗我写了八张纸议论文的姑娘,跟在草草后面喊我姜老师,拿了一等死活不肯请吃饭的家伙(和恒立有得一拼呢)。南通的小学霸,以学霸之名!哈哈。

丢丢,你其实才十六岁,是吧?

装萌的话出门左拐幼儿园就是。

3.

第十六届复赛题目:

①一个人走向大河边,一条船从对面的芦苇丛中荡出……(据此,或以《水浒传》体,或以《红楼梦》体,或以《西游记》体,或以鲁迅体,或以沈从文体,或以张爱玲体进行创作。)

②第十三个星座。

进考场之前,恒立要补办参赛证。他倚在墙角冲我说:“一等!”我对他点头:“你也是。”

等我又折返回去递交协议书、合同书的时候,他还在那儿等着。我忽然有些紧张他,我知道这可能对他很重要。一步之遥可能就是完全改变了。我轻轻地又对他说了一遍:“一等。”

我在303考场,是《萌芽》编辑吕正老师监考的,去年是孟文玉老师监考。说是监考,其实气氛很轻松,我因为是第三次参赛的缘故,有些漫不经心的样子。这样的教室每年都会坐一次,这样的写文每年都会有一次,窗外是天空,飘着我们捉摸不透的云。

我几乎第一时间就决定了要写什么。见到张爱玲,忽然就想到了她学生时代的作品《霸王别姬》,而恰恰是一条乌江杀死了虞姬,各种默契让我轻笑起来。我用一小时列了提纲,民国时代的故事,三两伏笔构成一个故事,不是很得意,只是觉得可能不会很糟糕的样子。三小时其实很快,写到最后,手已经握不住笔了,又冷又涩,人坐那儿发抖。等我交卷的时候,只剩五分钟。

倪丢丢和丁丁已经在外面了。我开了关机的手机,邓佳婷小姑娘发了条消息:凭我的直觉,你是第一个题目。一时间被她戳中,比赛前一直被她祝福,被我各种冷落打击,顽强得跟一只打不死的小蟑螂似的,整天张牙舞爪地在我面前晃荡。在有些微冷的下午四点,收到她这样暖心的消息,也宽慰了许多。我喜欢张爱玲那么多年,她的书我大多读过,也许就是巧合吧,让我恰好遇见这样一个题目。

在我、倪丢丢还有丁丁大神讨论题意的时候,一个身材高挑、长发及肩的姑娘走到我身后,连着喊了两声:“姜老师,姜老师。”等到第三声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她在叫我。张慧草,从此姜老师这个绰号就被你喊开了。我忽然觉得你们就是来制造各种黑历史的。去年我们就认识了,那时候你还很介意别人叫你的名字,我总是把你的笔名蝶吟扭曲了叫,你甚至一度把我拉黑,想来你也是要报复我的,对吧?你告诉我你很喜欢《红楼梦》,到了很痴迷的地步,可惜这次没有写《红楼梦》体。

等到现在,也许你已经后悔了好多番,自己放弃了那个题目。

遇见一个与自己如此契合的题目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啊。

我是一个人走来的,也是一个人走回去的。

在天桥上的时候,想起去年潘云贵的话:“好像时间静止了一样。”

可惜啊,这时间是加倍在赶的,我们被生拉硬拽着往远处飘。

4.

在福州路,各种书店夹杂其中,慧草执意要去找她心仪的小书店,她确信能够淘到好书。在上海书城外,丢丢和丁丁一起,我和慧草继续找书店。我不止一次感叹阳光真好,其实也就是昨天的事情,今天已经觉得很遥远了,仿佛从昨天到今天的这几十小时都在认真地过,以至于感觉好像过了很久的样子。

在一家低价处理图书的书店门外,我们蹲在那儿翻明信片,慧草一边翻一边说要给她的小伙伴们带一些,于是她买了整整十本明信片。我看中了徐渭风格的,后来上面签着广州市作协会员张恒立,还有南京某报社编辑倪丢丢的名字,顿时觉得含金量上去几个档次不止。

是缘分吧,冥冥之中我笃定会有不寻常的遭遇。

在下一家书店,我和慧草都碰见了各自心仪的小说。兜兜转转好几圈,她感慨《萌芽》五十周年精品集上的文章该有多牛啊。我回头再找时,已然没有了。我在书店看见一本诺贝尔文学奖文集,用手机拍下来发给之歌,问她我有戏吗。之歌直接对我说如果我有背景的话,还凑合,我没戏。哈,好直白的家伙。之歌和我说起艾丽丝·门罗,夸赞她的短篇小说很棒,我倒是看见过,只是一时还没有太多精力去消化。该死的大学消磨掉了太多的精力和时间,操蛋的大学,该死的大学,我讨厌你呢。

我挑了五本书,都是比较冷门的小说。

本来已经跟着出门了,慧草又停了下来盯着书架上的一本书看。我看过去的时候居然看见了张爱玲的《小团圆》,而且是十月文艺版本的,我在各个城市都会找,可能是这本书有争议的缘故,一直没有碰到。忽然觉得自己好幸运,又忽然好感激慧草。上海、张爱玲、《小团圆》《霸王别姬》,似乎冥冥中注定要让我的梦想丰满一次,似乎注定要让我幸运一回,我觉得自己是个好幸运的人。

没有赶上和丢丢会合,在一家咖喱店吃了午饭,喜欢那个又大又肥的蘑菇,好鲜好嫩。慧草说去年也是在这家店吃的,今年也是,好像是在刻意找一种记忆一样。我们肆无忌惮地谈论小说与散文,《红楼梦》与四大名著,红学与红学家,邻座的一个中年男子就像看傻子一样瞧我们。也许觉得我们在装逼,或者装文艺,其实我们在装青春,一种快要用光了的青春。

丢丢在南京路上和丁丁分享了一只炸鸡,我能想出这俩人的德行。

我们在赶去青松城大酒店的路上,接到丢丢的电话,名单出来了。

我把名单反复看了三遍,没有慧草的名字,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开玩笑说要么是好事多磨,要么是祸不单行。

5.

第十四届的时候,有个老人慢慢地走上台,慢条斯理地讲了一段很恳切的话。他的眼睛里都是血丝,慧草说他是个很隽秀的老人,其实不老,那年他六十五岁。

第十五届的时候,上海市宣传部主任说他身体不舒服,住院了,提议我们一起祝福他。我很认真地在心里默默祝福他。因为我记得他佝偻着身子从我身边走过时,我有心疼的记忆。

今年他已经不在了。没有人提及他,还有多少人会记起他?我不能去看放在我博客里的他的照片,每次都是辛酸到几欲泪下。他是真的改变了我,甚至后来。

“我宁愿所有的痛苦都埋在心里,也不愿忘记你的眼睛。”

2013年3月31日,赵长天先生病逝于上海。这是百度百科上的信息。

我们都喊他赵老师,亲切。

6.

恒立和我,还有丁丁拿了一等奖。恒立拿到上戏自招资格,丁丁拿到复旦自招资格。

丁丁说她是冲着北大来的,我这个学渣跑路了。

慧草啊,想哭就哭,为什么要跑到厕所呢?我们都看见你回来时眼眶红红的。一直都想安慰你来着,但是想想去年的自己,让你自己一个人去想通了就好了。没关系,明年继续啊,有我这样的渣渣做铺垫,不会再差的。你说是吗?

文娇抽着烟,蹲在地上和我们讲:“好多人都走了。”我回头一看,已经没多少人还在劲松厅了,这里只剩下往届的几个老人了,每年最冷清的时候到了。热闹跑了,像一杯烧开的水倒在冰块上。我们坐在地板上等恒立自招出来,时间一点点溜走,声音都清晰可闻。

这其中,我给之歌打了三个电话,都没通。

我急迫地要告诉你我拿了一等,可是总是不通。后来在出地铁口的时候,你的电话来了。我踏上一步台阶,静安寺附近的太阳正好照上来。“喂,之歌,我一等了。”

“桐桐,我就知道你可以!”你是怎样在深圳说出这句话的,我大致能想到,张牙舞爪的一副姿态不差多少。我告诉你恒立也是一等,你又有些得意,可是你的字太不好看了,一点也没我秀气呢。我大概是吃了蝶吟的苹果才得了一等的呢。

晚上是恒立请吃的火锅,大家愣是没弄明白“树人”这个词。关于煲鸡公和火锅好像也起了争论,各地不太一样,就像长这么大居然第一次知道四川斗地主的玩法。丁丁似乎喊老师上瘾了,在之后的群里面被果断黑了。她问我去南通玩吗,我说有好玩的吗,她说没有。忽然就冷场了,现在想起来好好玩的。想起两天前还是个不太说话的姑娘,这要走的时候已经很皮了。丁丁是最洒脱的,行李一拿就跑了,我只看见她那头乌黑头发了,以及匆匆消失在暮色中的背影。

慧草低着声音说:“你到时候送我去机场吧。”

我说:“好。”

7.

离开火锅店,我特意转身和张恒立说了一声,如果明年他不来的话,也许以后很难见了。我很珍惜一些人,虽然难免走散弄丢,还是要去挽留。后来他去浦东机场的时候,我在地铁上往回赶,果然没来得及。

写到这儿,很难受,硬生生去回忆关于昨天的全部分别,而且好些人很难再见。

和慧草坐地铁去虹桥机场,她这一天的工夫终于教会了我坐地铁。聊过去年“图书馆的猫”那个题目,她说特别羡慕黄颂格的那篇,很惊异他会在那么短的时间写出来。大学里的各种烦恼纠结,好像也不只是我一个人有,她也是有的。聊了那么久,就像复赛完那天坐在房里说了那么久的文学,始终没有尽头,多想这车不到终点。

事实上,我们坐反了。去虹桥机场的,反方向往浦东国际机场。急急忙忙倒腾换车,不禁笑自己的荒唐。你说,我们不如直接去浦东算了,从浦东坐飞机到虹桥也一样。我一下子蒙了,上海果然是高大上的城市啊,自家的两个机场还能互相飞。

八点不到的时候,眼见你进了检票口,你声音哽了一下,眼睛也红了。我装没看到,急急转身。

“慧草,我们从十五届到十六届,这么多人里认识多么不容易。”我说,“咱不哭。”

你给我回了信息:“别坐反了地铁。”我已经站在地铁里,忽然就笑了,可这其中多少酸楚。

我和恒立讲一路顺风,他告诉我飞机顺风飞不了。我站在地铁里第二次笑了。

至此,丁丁、慧草,还有恒立都离开了。

我坐地铁二号线返回去,爬上出口的时候,第一眼又是那三只狮子。

在这里接,在这里别。好巧啊!

8.

丢丢是凌晨四点南站的火车,退了房,在我房间里聊天。慧草留下的烟台苹果,丁丁的薯片,丢丢的山楂,还有我的栗子,就这样打发时间。我从常州带到东台,从东台带到上海,又从上海带回东台的雀巢咖啡也躺在窗台上安静着。

开了手机QQ,把消息告诉身边亲近的几个朋友,看到邓佳婷姑娘发来的消息。先是祝福,然后是挖苦,接下来是诅咒,再然后是无奈的嘀咕,我能想象出这姑娘是怎样的抓狂与纠结,索性明天再理她。然而我没有想到的是,她等到了凌晨两点才睡。我渐渐明白,有些时候,忽略了别人其实是挺残忍的。很幸运有这样一个姑娘,支持我,和我分享快乐。

不曾告诉妈妈一等的事情,还撒谎说是二等。我要把奖杯和证书带回去,亲眼瞧见妈妈的欢喜,事实上,妈妈看见后都要哭了,她是真的为我高兴。想起我离家时候的决绝,内疚又有了几分。我在憋着,把这份惊喜憋到家。

打电话给高中王小峰老师,他很开心。程韶荣老师也在,一并祝福了我。老师让我写点心得,我写了点说说,发了图。之后的所有评论我都没有回复。拿了一等,我再也不遗憾了;可是把朋友一一送走,这样的事情让我很难受、很沮丧。第二天起来才一一回复了,很抱歉。

三年时间不长不短,对我可能就是一个转眼的工夫。2012年我第一次来上海,它的繁华与从容让我这个没见过大世面的孩子多少有些自卑。我在巨鹿路来回走了许多步,也在这条街写了三篇文。我是爱它的。关于梦想、追梦,大抵也就是这样了。青春的滋味我尝了一遍一遍,各种辛酸苦涩都说不明白。今天我第一次捧到奖杯,抱在手心竟然只是心里动了动,没有太大欣喜。我意识到,我都二十了。新概念陪了我三年,这三年里叶子枯了三番,赵长天老师也走了;这三年我挣扎徘徊,到底没有辜负最初的自己。我用了三年,走了一段不远不近的路。

时间是把杀猪刀,这操蛋的青春,就这样用光了。

9.

倪丢丢,谢谢你陪我最后一段时间。我问过你,为什么恒立叫你丢丢,你说你总是丢三落四的。那好,我也就跟着叫了。我在群里调皮的时候发过你的照片,然后你成了本届的届花了,很受追捧,很是为你高兴。

你总是说:“姜老师,别这么戳泪点好吗?”在青松城的时候,我们俩坐在地上。我和你讲,不管现在多好的关系,只要远离了上海,总有一天我们会慢慢淡下去,从此再也不联系了。你扭过头,恨恨地和我说别说了,然后你哭了。我们是那么严肃地讲这个话题的,本来想升格到学术层位的,被你这一哭,不行了。

然后你给我讲了一段关于自己学弟的故事,还有高富帅与土肥圆的故事,我只是说了几句话,你又哭了。你大四了,我现在忧愁的事情你正在经历,我恐惧的事情你也正在面临,坚持还是妥协也许只是一念之差。我说我想出一本书,然后就可以了结了,你告诉我你正在写。我这些年写小说,遇见你们,是一件好开心的事情。等许多年后,我有了自己的孩子,跟他们吹牛逼侃大山的时候,有好多好多资本。

丢丢啊,想走就走,你在10月去哈尔滨,怎么会有冰雕可看?可是四处跑的人生真的让人好生羡慕,九寨沟、敦煌、大理,自然不会少了西藏。如果今年我能如愿的话,我会记得给你带明信片回来的。一言为定。

姜老师,姜老师,姜老师。我现在一想到你们这样叫过就好难受,虽然才刚刚分别一天。

倪丢丢,是凌晨两点十七分我送你走的,这时候恰好是两点十七分。万航渡路上空无人影,你遇见两个姑娘,寒暄一阵拖着箱子继续等车。的士很快来了,什么话也没有,或许有,我忘了吧。你把箱子搁在前面,上了车,我说过,我摇手还没放下,司机已经走了。

剩下我一个人了。

10.

大厅里文娇酒喝得不少了,十几个人都在感慨吧。我实在是不能听这样的话题,本来就已经很难受了。

我回了房间,倒头就睡了。觉很浅,这时候大约三点了。

五点左右的时候,文娇和几个不很熟的人敲我的门。我迷糊着开了门,她说明天我走的时候她肯定就起不来了,我们拥抱了一下,闻到她的酒气,想来也醉了。迷迷糊糊送他们离开,我睡醒已经是上午九点了。那以后到我走也没能再见到文娇,觉得她会是最难受的人。

给昨晚留言的人一一回复,收拾心情,收拾行李,原来自己也要走了。倪丢丢也到家了。

走之前给之歌打了个电话,好抱歉打扰了她妈妈休息。之歌,明年一起参加吧?小说也好,剧本也好,都试试吧,如果没有把梦想圆起来,该是一件多遗憾的事。我实在是记性很差,说过什么完全记不得了,这一路相伴,就到这里了。

我把两个苹果放在房间里,带不走。在大厅的时候遇见杨欣雨,问她吃不吃烟台苹果,她说吃。我跑到四楼,给她拿下来,她也差不多中午就走了。我们坐那儿说了会儿话,说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终于还是走了。告诉欣雨,明年遇见慧草一定要找她要苹果,吃了苹果的都是一等。杨欣雨笑了一下说我们是自己给的啊。

我走到门口回头和她摆手再见,她复古的头发、民国的装扮很漂亮,尤其是一抹血红成了我对十六届新概念最后的记忆,尤其深刻。

11.

恒立,欣雨,丢丢,丁丁,慧草,之歌,文娇,正太,之铠,邓佳婷,蔓晨,小野。

你们活在我最美好的一段时光里。

只有和你们在一起的时候,我才不会觉得孤独,才会觉得我们都是一样的。

而在生活里,我们成了异类。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

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记起

曾与我同行消失在风里的身影

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噢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噢

夜空中最亮的星请指引我靠近你

召唤神龙

文/张恒立

男,出生于1995年,天蝎变态男生,就读于增城市荔城中学。标配愤青一名,以杂文最为突出,至今毫无成就。第十五届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二等奖获得者、第十六届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获得者。

两年集齐一套证书,下一步大概要召唤神龙来许个愿望。

27日凌晨:

我和盛之铠、天天,还有沈佳英在K房嗨翻了。我不顾各种走音跑调,在声嘶力竭地唱,最后嗓子疼得难受,侧卧在K房的排座上睡着了。醒来后我浑身酸痛。

小隆捎回来麦乐鸡,北电学姐和阿青也回来了。我们一直唱到了天亮。直到六点,我醒来后才发现,人都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了。桌上到处都是瓜子壳和酒瓶子。烟头装了满满一碗。

盛之铠和阿青叫醒了我,我们三个大老爷们儿一起去了肯德基吃早饭。让我不由得想起,26日那天的凌晨五点的一个电话。我们三人吃早饭,毫无顾忌和毫无节操地聊天,好比我在新概念之前和阿青一起谈先上车还是先买票的问题一样欢愉。计程车上就谈论起关于上一届新概念遗留下来的黑历史,我们总算没有顾忌地去谈,也许上一年已经过去了。再多的摆脱和否认会更加难以释怀,倒不如直接撒手不管。

我回到宾馆后,洗了澡就睡了。看见逻辑怪睡得不亦乐乎,我也倒头就睡。脊柱还生疼得很,连扭一下腰都让人难以承受。有时候总感觉,新概念在结束的时刻,扭一下腰,有些人就会疼得哭爹喊娘。

27日早上:

闹钟把我轰醒,睡眼惺忪地看了看时间。匆匆洗漱后就把房间退了。我和逻辑怪一同去了盛之铠的房间,盛之铠还在睡觉。我侧卧在床上,腰还是生疼得很。逻辑怪不知去何处拈花惹草,把行李放了以后就走了。我和盛之铠共处一室,盛之铠倒也无情,话也没有说,光顾自己睡自己的。

躺在床上,考虑一等和二等的区别,以及概率问题。杨淑馨和我说过很多次——你不要想那么多,拿一等就容易了。心里满满泄露出担忧来。

云贵回来了。他和我一起去吃饭,还是如上一年一般单纯。我们聊起了俊文,云贵说俊文其实很惨的。后来便想起了关于俊文签约“最世”,归属郭敬明麾下。他说俊文只是新概念这个圈子里知道,圈外就很少有人知道了。新概念,其实也就是那些人知道,并非声名远扬。

阿青有段时间和我聊起过关于新概念的事,他以前学校的人听到新概念便机械反应出来英语——你英语真好啊。

新概念其实已经近似人去楼空。赵老师走后,这是第一届。云贵说,要是还不能毕业(拿到一等),就会继续复读。我想了想,倘若下一届能够参加,鼓动我参加的最主要目的便是有朋友来,而不是只身来上海遭遇一姐的围攻。

云贵今年二等,我侥幸得了一等。这大概就是天天所说的新概念照顾高三生。我高兴地蹂躏正在被窝里裸睡的盛之铠,他只是不停地喊着让我死一边去。这个一等奖对于我来说很是意外。

我只身一人来了肇家浜路的青松城,上一年是不知道结果,今年已经知道了结果。路上的计程车都没有停留,我只好选择地铁。新概念的尾声也就开始了。

进入青松城。不如往年的是,今年的选手都被堵在门外。我和倪恒欣、姜羽桐等人在闹着玩。倪恒欣拿来明信片找我签名,而我扭曲的字迹让自己都看着寒酸。她开玩笑说:“你要练字了。”

推门进入原来开第十五届盛典的大厅,人不多,整整齐齐地排着队。吕正在门外指挥着人流进入。我拿到宝盒的时候,才真正地相信,我总算拿到了一等奖,也就是云贵嘴里的毕业了。

端坐在李其纲等人面前,我安分地坐着,胡思乱想着关于事后的一切可能。但终究是平静的。这大概是上一年闹事过后所决定的。

李其纲很是幽默地告诉我们只能选择一所大学,要衷心。而下面的某位素未谋面的新人则提出要去敲多所大学的门。他幽默地说:“这个必然要,我们需要慎重考虑再做决定。”也就这样,我慎重地选择了上戏,也只敲了上戏的门。

北电学姐在门外叫住了我,握着拳头给我打气加油。我也用相同的方式回馈了回去。

推门进去,与厦大所看到的场景不同,上戏的房间里面很是冷清,也就只有六个人进去。我进去的时候,系主任问:“你们谁参加了常招或者普招?”我很不淡定地把初赛文给了他,并且说:“我参加了常招。”

他问:“你散文和故事的分数多少?”

我略有犹豫地说:“散文七十一分,故事七十七分。”

他说:“故事还不错,散文有点差。”

我便将我总结出来的散文出错原因告诉了他。他笑了笑,并且告诉我们一些关于上戏文化分和相关注意事项便草草地结束了面谈,告诉我们,如果想去上戏,就把回执单给他。

我毫不犹豫地把回执单递了过去,也许是出于对上戏一种莫名的衷心,但是我对上戏一无所知,之前准备好的随遇而安早已消失不见。

阿青和我说了一下关于上戏的事情。我默默地听着,心里还是担忧文化分的事情。他回了浦江,我则在大厅等倪恒欣。约好了一些熟人一起吃饭,算是最后叙叙旧。

倒回来的25日上午:

我与艺考同住的小胖搬到了新的旅馆。我们不知方位地走到了海友二店,随后才赶往汉庭酒店二店。途中遇到了一个广州的上海常驻客,她热情地给我推荐了避风塘,并且用逐渐被削弱的粤语给我们指了路。我们匆匆道谢后加快脚步走到了真正的目的地。

我和小胖在韩国料理吃了拌饭。我突然想到了家旁的韩国料理,一时间提不起食欲,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漫长的艺考之旅让我们有些想家里人,并且很难再淡然地面对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事情。他说这趟艺考让人不好受。我想我们都不好受。

我回旅馆的途中遇到了天天,从背后拿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我没有随小胖一同回旅馆,跟着天天去了全季酒店。到后才发现,盛之铠已经悄悄地到达了。他说:“我肯定不能够踏入海友半步,不然就和刘文娇一起,不然就是你死我活的境界。”

我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两人在床上缠打着,我被单方面压倒,他质问我为何要将他拉黑。我想了想,在一段时间里,我曾经因为一个女人而拉黑了许许多多人,事后他们问我:“为什么把我拉黑了?”我也是缄默不语。但事后了,也就没必要再往事实上添砖加瓦了。

天天还是一如去年,妖艳的红唇,新潮的打扮。而盛之铠也没有多大变化。我们都没变多少。突然传来敲门声,是沈佳英。她看起来很乖,但被天天揭穿了她抽烟,我就有点不相信外表了。

我们谈论起了一姐,一姐就在隔壁。说着说着,一姐就给天天发短信,让她过去碰个面。天天想了很久才过去,而盛之铠去给方嘉英送钱。

一姐是刘文娇。她已经在新概念的黑圈子里臭名昭著了,她光明正大地约稿,并且被萌芽官方拉入了黑名单;并且做人,人前一套,人后一套,虚伪得让人感到反胃。

方嘉英也不过是第十五届的一个选手,实力不好评估。但是因为盛之铠欠别人几百块,而他又自以为英雄主义上身后便私自转了下来,成了他和盛之铠的一笔债。事后就将盛之铠传送得各种臭名昭著。我想盛之铠倒八辈子的霉也不会遇见这种人。人生在世,就怕遇见这种人。

姜羽桐来了房间里,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清净,这种清净并非是外在的,而是内在的。他不喜欢熙熙攘攘的氛围,而是选择四楼的安静。我想他是个十足的好孩子。

我和他一同送小胖去地铁口,我身兼了翻译的工作,一边翻译普通话,一边翻译粤语。送到地铁口时,小胖和我说:“别送了,在这里就好了。”他就这样走了,回了广东。那时候,我挺想家的,很想将自己塞进行李箱里,托运回广东。但是艺考带队的老吴仍然对我抱有一丝希望,我就这样抱着一丝丝希望,朝着上戏去了。

25日下午:

我们几个人在房间里百无聊赖地聊着这一年发生的事情。一切都和这一年发生的事有关。我或许和上一年一般,丝毫不知天高地厚,满嘴狂言乱语,但也收敛了一点。

后来到来的是北电学姐和黄烨。北电学姐戴的是一副玻璃樽底厚的眼镜,让人一看就是颇有学问的那种。而黄烨则是很斯文的美女。小隆最后杀到。他掐着我的脸说我今年长开了,朝着各位前辈介绍我说,这是第十五届的新人,第十五届的时候长得很矬的。我当时只好默默地听着他在旁边点评我,负责点赞,事后竟然不知是黑还是白。

云贵和女神在床上聊了许多,而我们的话题也貌似打开了,没有刚开始的那般僵持。云贵还是以往那般清纯,甚至让人感觉回到了当年小学的时候,而女神姐姐的话也恰好是娃娃音,两人交谈的感觉,简直让我觉得自己已经老了好多。

中途杀来了个神秘人士,他问我是不是广东人后用粤语与我交谈。我、天天、盛之铠和神秘人士卧坐在走廊里聊着许多话题。

后来得知神秘人士名叫谢雨帆。

我和小隆的A部队去了中午和小胖一同吃的韩国料理吃了烤肉。我、沈佳英和天天是明显的小鸟胃,而隔壁桌的大部队明显是扫货的节奏。我们吃完后,匆匆回了宾馆。中途得知,和我拼房的李梦炎被老师胁迫住了一个单间,我只好和一个宁波男生一同拼房。他匆匆向我介绍了他的名字,他逻辑思维很强,我就干脆把他叫作逻辑怪。

后来看了他的小说,也颇为不错,不过却没有发现我喜欢的那种守旧的传统文体。

我约定和阿青吃饭。我们一起到了小吃街,原本应该喧哗热闹的小吃街,早已行人稀少。阿青选了一家价格昂贵的烧烤店。十几个人,也就我、阿青和盛之铠是老人,其余都是新人。其中的几个新人一如往届般浮躁,如我当年入围一般,不知天高地厚。

那顿饭吃了九百多。阿青没有钱,只好几个人掏钱给。正当我掏钱时,阿青知道我钱不多了,就让我别给了。现在想想也有点过意不去,九百多的一顿饭。我们打包了一条鱼,给天天作为生日礼物。

吃罢饭,已经十点多,马上就是最后一班地铁。我们滑稽地逃了票,想着逃票出来再补票。但是到了地铁站台才想到,其实打的也就是这个价钱,便打的回了汉庭。

盛之铠争着出风头就带着一群女生先截了计程车,而我却带着一行大老爷们儿。我玩笑着说,这样就算错走到浦东也不用负责任了。

我们赶到了汉庭。我好声好气地问旁边全家的店员拿筷子,但被一口拒绝了。出来时才发现盛之铠已经到了,一同回来的是一个害羞的女生。盛之铠一人去了店里问筷子。我站在马路上等另外一辆计程车。女生沉默得没有说半句话,只是害羞地站在路旁,焦急地望着。

盛之铠告诉我,上海的计程车不允许四人一辆,估计是为了安全。

最后,我只能一人上了全季。把鱼递给天天的时候,天天很开心。小隆、北电学姐和谢雨帆也很开心地吃着鱼,在红透的油下翻着肉。小隆开玩笑对我说:“你吃了我们这边,竟然还去那边吃。”我只能笑着说:“我答应过阿青了。”

我与逻辑怪回了房后就匆匆洗漱打算睡觉。逻辑怪基本倒头就睡,而我却看了会儿视频和朋友圈。明天就要复赛了,但是我一点准备都没有,也就匆匆设置好闹钟后,将手机充电。

26日凌晨:

我清晰地记得是凌晨五点,电话响了。我和逻辑怪跳了起来,还以为地球偏转了,明明定好了九点的闹钟,结果现在黑灯瞎火的。我看了看手机才发现,不是闹钟,而是电话,是天天打来的。她对我说:“一姐那边出了点事,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逻辑怪问我:“发生什么事了?”

我说:“没有什么事。”

逻辑怪说:“那好吧,我继续睡。”

我穿了裤子,披了羽绒服后就往麦当劳赶。凌晨的上海刺骨地冷,穿着羽绒服还是哆嗦不已。推门进了麦当劳,我看见谢雨帆、盛之铠和天天三人围了一个桌子,我就跑了过去。

他们上来一句:“你吃什么早饭?”

我当时整个人愣了一愣,才发觉貌似被骗了。

但后来得知,一姐因为纠缠着盛之铠,晚上到了全季找他,她闹着不走,天天和盛之铠要把她送走,她就闹着砸酒瓶子,并且用玻璃碴儿割腕。

这貌似也是苦情戏的情节。他们问我要怎么办。

我很不以为然地说:“下次就报警吧。”三人瞬间为我的机智聪明感到惊叹。那些硬碰硬估计是行不通的,要是躲着就感觉自己活得不光明磊落。我们没有做什么对不住一姐的事,也不需要躲着她。盛之铠后来提出要和我睡同一个房,主动放弃潘云贵这张护身牌,将我设置为疯狗杀手。

他们问我要不要吃早饭。我睡眼惺忪地不知道要吃些什么,最后提议三人各自回房间,睡觉。毕竟明天我还有复赛。

回到房间,倒头就睡。逻辑怪也倒是热心,等到了我回来才放心地睡下。

26日下午:

醒来以后,十点多,各种疲惫。我打电话给姜羽桐,打算和他一同去复赛现场。我打包了意大利面去他房间吃,顺便抽了烟。他玩笑着说,让我赶快去外面抽。我只好勉强地坐在马桶盖上抽烟。我们嘻嘻哈哈地说了许许多多的事情。

最后我们到盛之铠的房间找潘云贵,一起去了复赛现场。云贵和我聊了许多关于复赛的事情。盛之铠还在被窝里睡得很香,估计早晨五点多的折腾让他也吃不消。我们来到了复赛现场,门外熙熙攘攘的一群人,有人在拍照,有人在交谈。我惊奇地发现了今年的字幕表上的字从红色变成了绿色。今年的新概念随着赵老师走了也发生了许多变化。

阿青在门外向我招手,小隆也在复赛现场招呼着熟人,她走了过去和小隆打招呼,我便一个人面朝着大马路。一年了,该沉降下来的东西,似乎已经沉降了下来。但是我却一如既往地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对那尴尬的关系,站在一旁,缄默不语。

进场后,我接到了卷子。监考老师放言在先——考试途中不能去厕所。

看到题目,我整个人蒙了。第一个是续写情节小说;而第二个则是“第十三个星座”。对于各种文体的陌生,我果断弃一从二,写了一篇散文、小说和杂文的集合体。

大致写了一个受人胁迫的天才,对母亲口中的第十三个星座的故事产生了一种寻找欲望,开始寻找之旅后发生了一系列荒诞的事,最后用抒情收了尾。感觉并不好,原本打算要稿纸重写一份,但,突然尿急,就匆匆交卷,去了厕所。站在门外等云贵等人,但被一姐冷冷地无视了一眼后匆匆赶回了旅馆。

回到房间后,倒头就睡。

26日晚上:

一睡就是四小时,疲惫已经消了不少。

我和潘云贵、朱磊等人到了外滩。云贵和女神姐姐疯狂地拍照。朱磊累得不行,昏昏沉沉地走着。我们一起走远,对于已经到过两次的外滩一时提不起兴致,不过却发现,东方明珠的风景没有步行街这边的好。三人原路折回,途中每人买了杯热柠檬就回了静安寺。

在静安寺遇见了天天。天天约我和盛之铠去酒吧喝酒,三人沿着巨鹿路的方向一直前行,来到了一家安静的酒吧,我点了杯龙舌兰日出,天天则抱着一大杯啤酒喝了起来。

猫咪在脚下走来走去,酒吧放着舒适的音乐,让人感到舒服。阿青打来电话,让我们赶去美罗城唱歌。我们说了过会儿再去,就在酒吧里聊天。

天天说起了吃饭时遇见的尴尬事,我们也说了许许多多这一年以来发生的事。一说就是将近一小时。龙舌兰配了橙汁后的味道柔和了许多。

盛之铠调戏着猫咪。我摸了摸它的背,它也没有躲,而是站在那里竖着尾巴,蹭着椅子。天天说:“它应该是发情了。”我们笑了笑。

时间也慢慢地走了。我说:“天天,你觉不觉得我今年比上一年好多了?”

天天坦言说:“上一年其实也没什么,也就是傻逼了一点。”

也就这样,我们的一年叙旧慢慢地结束了。今年的狂欢开始了。

我们三人赶到美罗城,阿青坐在门外,带着旅行箱。

十一点后才到了包房。阿青拿出六罐啤酒,大家喝了起来。新人里出现了一个麦霸,霸占着麦克风,疯狂地唱着摇滚,反客为主;我们这些往届的选手躲在角落里,玩着手机,抱着枕头,抽着烟。

我被推着点了首粤语歌,结结巴巴地唱了起来。消去伴奏的歌曲,一时半会儿唱不起来,时断时续,好在天天给我续上了中途断的,这才让我得以唱完。

新人们陆续走了,小隆才慢慢来到了。北电学姐等一行人一进来就唱了许多歌,我们这些老人才得以挽回局面。逻辑怪由始至终没有唱过一首歌,后来疲倦地躺在排座上,睡了过去。

我听他们唱歌,抱着枕头,看着手机。后来觉得实在无聊,就给米尔姐打了电话。

叽叽喳喳地把一姐冷艳地瞥了我几眼说了个干净,才返回包房。阿青问我去了哪儿。他们还在点着歌,全部人都做好了通宵的打算。中途,逻辑怪和黄烨回了旅馆。

小隆和北电学姐等人去买肯德基,我、沈佳英和天天在包房里嗨了个爆,各种复杂的飙高音和各种难唱的歌曲都点了个遍。

26日的晚上,似乎很疯狂。原本我担忧一姐会赶到此处捣乱,却没有发生,也颇为顺利。那时候,似乎早已过了26日。但是我们仍在声嘶力竭地吼唱,没完没了。沈佳英唱歌挺好听的,起码比我好得多,她是压着调走,我是跑着调走。

不平静地开始的一天,不平静地结束。开始的时候有些担忧,但是结束时却是狂欢。

旋转过来的27日下午:

我回到旅馆,朱磊等人也在。我拿出全套的证书——一等奖、二等奖、入围奖,摆在床上拍了张照,留念。盛之铠说:“你可以召唤神龙了。”

我约了阿青、朱磊、小隆等十几个人一起吃饭。朱磊答应和我对半分单,我点了点头就出发了。倪恒欣说:“有几个人要赶着回去。”我才惊讶地发现,今年的新概念已经结束了。吕正对着我们说:“对于二等奖来说,可以回去了。”那一瞬间,新概念跑远了。

我和李其纲开玩笑说:“下一年再见。”但是到头来,下一年能否再见,到底还是个谜。新概念的入围一直是个谜。李其纲也很幽默地回应着我们:“下一年见。”

鸡公煲店里,我们欢快地吃着饭。阿青看见新人就要QQ,顺带问了我:“这些新人是不是都是正常的?”

我点了点头,说:“当然。”

有个新人就说:“难道其他的不正常吗?”

阿青说:“当然,一年里有几个像你们这样正常的也就不容易了。”

新概念不知道何时起就成了疯狂的代名词。有些人总觉得乱得不够,继续往锅里加着料,继续翻炒。而我却想,或许已经够了。

我把照片给黄烨看了一眼,黄烨说:“你可以召唤神龙了。”

吃罢饭,我只身走了。朱磊和我说:“恒立,下一年,一起参加。下一年再见。”我朝着他扬了扬手,就回旅馆收拾行李。

盛之铠给我塞了包烟。

我独自一人坐着地铁去了浦东机场,停机坪上飞机已经停满了,我拍着照。有人给我发了一系列的祝贺短信,我近乎机械地回应着。

但认真想想,新概念这趟也不算白费,起码能够再次遇见那些朋友,还认识了几个正常的新人。

飞机一直没有起飞。戏剧性地坐在飞机上近一小时,飞机夜宵餐里的几样零食已经吃完。新概念的朋友们在疯狂地刷着空间,太多的无非是矫情的不舍,如我上一年般。

今年却突然有了股莫名的释然。

30日凌晨:

我一人坐在电脑前写着纪行,相较于上一年也是无比释怀。天天说,她觉得这一年的新概念是有史以来最冷淡的。我说不出什么话,只是不停地刷朋友圈。

我们有时候就像候鸟,一年一度地迁徙,迂回于所支撑的一生。但是恰到好处的是,我可以遇见你们,那些原色的你们,不装不演。这样就够了。

我和李其纲说的是,下一年再见。

如今我已经获得一等了,也就是云贵口中的毕业了,但是我想了想,为了那些朋友再去一趟又有何不可?

这趟新概念其实最有庆祝意义的是——朋友。

我已经集齐一套证书。神龙有眼,请让我许个愿望:我想下一年,我还可以入围,和那些朋友再见上一面,不管我们过得有多落寞。

矫情碎语:

盛之铠——今年能够再次见到,其实也挺不错的。不管怎样,我们都是有一段黑历史的人。不过都是历史了,也到了要释怀的时候,别人死缠烂打,我们也只能保持淡定。我会去靠近江苏的学校。

天天——今年看到你,觉得很好。不管如何,我觉得你都会过得很好。人生有个缓冲期,也就是为了缓冲过这一段卡壳期所准备的。有机会,你可以来广东找我。

小隆——你还是没变,还是那么帅。你让我感觉,站在你旁边会永远都找不到女朋友,最后孤独终老。

黄烨——经过一番思考后,我重写关于你的这一部分。自从吃烤肉和群聊后,我发现你是个扫货神器。下次有机会,我要看你一个人吃完一个全家桶。有机会再见,见面就吃饭。

倪恒欣——不知道什么时候改口叫你倪恒欣。我很喜欢你的参赛文,不说什么,起码它是接地气的,而且今年你变得好看了很多呢。

逻辑怪——经过审核,你不算那种逻辑变态的人,应该说你是挺白羊的逻辑怪。其实我也不知道白羊座是什么样的,因为我压根儿数不清楚十二个星座都有什么。

阿青——在上海约八天,想了想,一共见面四次。你请我吃饭,但是你自己却只吃十块钱一份的面。在上海的八天,我也被榨干了,但是起码还有你在,我就不怕被虐死。这八天不管结果如何,我都觉得你真的是个很不错的哥们儿。

北电学姐——谢谢你给我打气,而且还和我说了好多关于如何拍片的事情。我有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时而表现出随遇而安的淡然,时而却不要脸地死缠烂打,或许死缠烂打才是我的真本色。

姜羽桐——你和我说,你要哭了。我觉得,我们还有大把机会可以见面。只要我文化分争气点,我们就可以见面了。不用过多煽情,只要上了大学,我们就可以见面了。不管两个地方相距多远,我也会过去看你。

朱磊——保佑我们下一年见面。

潘云贵——我清晰地记得你上一年和我说,恒立,少抽点烟。我想说的是,下一年,我陪你一起留级,直到我们一起毕业为止。你说话的声音好萌好萌,配上女神姐姐,我们都要被萌化了。

谢雨帆——咱们都是彪悍的人,自然不用多说。如果来广东招生,我就会成为你的学弟了。想了想,关于未来,其实还是有很多路可以走的。2月8日见。

沈佳英——你唱歌好好听,好想听你唱歌。你今天居然提出要听我唱歌,我整个人就很羞涩了,我是那种压根儿就不按调子走的。弱弱地问一句,真的好听吗?

按照旧历算,今天是除夕。2013年最后一天,结束得很潦草。原本三天的比赛时间,因为提前的新年变得如此仓促不已,我们都有些来不及做最后的煽情便离开了。

2014年,有缘就会见,各自安好便好。生活其实倒也挺公平的。这一年里,我清楚地认识了自己;我和阿青坦言,上一年的自己确实傻逼透了,装逼得不行。

今年遇见了上一年的她,我没有说一句话,走的那一刻,她给我发短信,我也是直接删了。接机的时候,女朋友第一句话就是问:“你有没有和她说话?”我玩笑着说:“你猜?”

我想,我这辈子也不会和她说话了,我们压根儿不是一个道上的人,也就走不到同一条路上。在浮躁的时刻,那个伤疤并非那么难以面对,我想似乎一切都沉降了下来。广东的天空很是晴朗,碎着的星光一闪一闪,有时候竟然分不清是飞机的导航灯还是星光。

我们都在一步步地朝着未来走去。一步一个脚印,并没有捷径。我清楚地知道自己确实在成长,也确实认识到以前的自己的不堪。我想,有时候也该消停一会儿了。

新概念对我来说,越来越像是一场归程。我在碰碰撞撞的两年里,慢慢从摸索里寻找,并且侥幸地认识了一群朋友。我们也就这样清楚地认识了对方,成了真情实意的朋友。

我如今已经凑够了一套证书。神龙啊,神龙!让我们明年还能继续见面。

这一场路途

——上海纪行

文/张子墨

女,1998年生于浙江,就读于浙江瑞安中学。一个憨人,爱幻想,爱猫,自诩为很聪明但被朋友一致认为笨手笨脚,认为最成功的生活是能够一辈子开心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始终坚信“我们是痛苦的,因为我们自由”。第十六届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二等奖获得者。

也许很多年之后我会回忆起这次旅程,想起当年写着这样的文字的自己。那时候的我会是在哪里?我不知道。

没有人可以预料得到未来,尽管我们每分每秒的举动都会影响着、缔造着我们的未来。人就是这样,主宰一切却又被什么所主宰。

我希望那时候的我,不会让现在的我失望。

虽然我只是个憨人。

我是在老师的夸奖与批评的双重夹击中长大的。所谓“作文”,有时可以得个高分然后在全班传播,也曾在当地报纸上发表过极其规范的“模范作文”,有时又被老师叫进办公室说哪里不好哪里不好。还记得中考之前爸爸妈妈为了我一直不稳定的作文成绩找了好几个老师考前辅导,然后在中考时见到那题目我放弃了内心想写一篇特立独行的童话的想法,乖乖地将之前的一篇文章套了进去。

我讨厌这样,可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有时候那些愤青一边摇旗呐喊说中国的教育如何如何,一边却为了学历奔忙。

我接受,但我永远不会妥协。

我喜欢在草稿纸上写着一段段不加修饰的文字,也喜欢默出一段段让我动容的歌词。课桌上堆着的王后雄,是我们最为熟悉的人名。

但我依然想要冲破俗套的禁锢,我想要的只是属于我自己的生活。

对于新概念,我最初的印象来源于书店里一排排整齐的新概念文集和初中小女生们手中的新概念作者的小说。那时候我也买过新概念的文集,我看着那些文字,有些让我喜欢有些让我反感,不过还是觉得新概念应该是一个非常牛的比赛。

不过我还从来没有动过参加它的念头,也没有买过一本《萌芽》的杂志。

中考结束后的生活闲得慌,一天上网的时候无意间看到“新概念”这三个字,想参加的念头就这样蹦了出来。

那天傍晚,吃完饭去散步的我就怀着特别自豪的心情去学校旁的小书店买了三本《萌芽》回来。后来嫌不够,又买了两本,壮志豪情地想我写那么多篇投过去,总会中一篇吧。

夏日的午后,我窝在空调房里,挖着西瓜敲着键盘,写着自己真心想要写的东西,不再管什么考场作文,我只写我自己。

当然最后也才完成了两篇文章,我就颤颤巍巍地把它们投递了出去。当看到我可爱的信封被邮政局的姐姐贴上标签的时候,我禁不住问了好几遍能寄到不,确定能寄到不,真的一定会寄到吗。

寄完信后,我还记得我是吃着老酸奶到学校去上课的。走在路上,阳光明媚,一切都很美好。

在收到复赛通知书之前,我就已经幻想好了去参加复赛的画面。也许我会像之前很多《上海纪行》里所讲的一样,一个人拖着只大行李箱去,和几个朋友窝在房间里聊天到半夜,认识一些崇拜的大神,然后彻底体验什么叫作青春疯狂。

我还无数遍地抓住同桌的手臂说:“你知道吗?一个未来的新星将要诞生了。”那时还不知道我会进复赛,可我还是怀着一种不知哪来的自信大言不惭地跟同桌说着五年之后我会有多么成功。

不过我也不知道,我所谓的成功是什么样的生活。

最终去复赛的时候,妈妈还是坚持陪我。那天下午兜兜转转绕了好几圈之后才和铭之会合,一起到了汉庭海友客栈。

进去的时候跟想象的场景完全不一样,一大堆人围在一张桌子旁,吵吵闹闹地玩着杀人游戏。其实我不太喜欢这样的氛围,这和我想的一点都不一样。太过喧嚣反而让人觉得这样的喧嚣浮在表面,底下是空空的寂静。

后来又陆陆续续地来了一些人,乔木便招呼着我们另开一桌玩UNO,气氛渐渐缓和了。

到了吃饭的点,我们就在汉庭旁边的一家吃鱼的店坐了下来,我和铭之与一个叫陈培芬的姑娘聊起了天。她长得很清秀,广东妹子,一口广普特别萌,都是高一的我们聊得挺欢的。

没有什么特别的故事,到了八点半我就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在车上妈妈问我好不好玩,我摇摇头说一个都没熟起来。

上海的天空没有星星,今年也没有下雪。我看着车转过一个个熟悉的拐角,突然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来上海了,然而这次来肩上却压着“新概念”的担子。

耳朵里的MP3唱着《爱情的模样》,我就莫名地想到一片绿色调的场景,穿着蓝白色夏季校服在操场上踢球的学生和山地车。也许是一直以来的生活太过平淡,我一直想要寻求一种新鲜的不同的刺激和另类的生活。喜欢踏上旅途,并不是喜欢旅行本身。也许我更爱的是那种在陌生的城市里走走转转,没有一个熟人,随时随地可以重新开始的感觉。

第二天早上本来要去汉庭集合,可我起晚了,只好继续慢吞吞地走到老盛昌吃早饭。一碗牛肉粉丝汤好喝得无与伦比,肚子暖了,心也就满足了,外加两笼蟹粉汤包,真是一顿美美的早中餐。

吃完后直接就去了学校。坐在车上听着导航里说着已驶入巨鹿路时,心就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有一句话说,当你离梦想越近的时候,你越会感到一种巨大的压力压迫着你的神圣感和肃穆感。

巨鹿路两旁的树夹在阳光的缝隙里,很有文艺的味道,如果以后可以在这里生活会是一件多么棒的事情。车慢慢开过,我看见上海市作家协会的大铁门,里面的小道旁都是树啊花啊,我一眼望不到头。旁边挂着萌芽杂志社的牌子和新概念工委会的牌子,如果以后可以进来这里工作该有多好。做自己喜欢做的职业,写自己喜欢写的东西,这样的一生是最幸福的。

逸夫职业技术学校到了。我下了车,就感到自己真真实实地站在这里,是的,我站在这里。新概念,我是真的来了。

二十几天前还在学校里通过同学的QQ留言知道入围的自己,抓住亲爱的同桌老朱的肩膀晃啊晃地尖叫,说:“炜玮,我进了!”还用一脸肃穆的表情和几个知道这件事的好朋友说我要踏上征程了;还无数次地点开贴吧的网页看逸夫职业技术学校的照片;还想象着,会有多少精彩的故事发生。

我是真正地站在这里了。

门口已经有人坐着等了,我和妈妈还有阿姨告别后也坐在那里等着。在等待的过程中,我认识了一个叫杨欣的大姐姐。

这真的是我来上海最大的收获了。

她今年大四了,看着很温和,是四川人。提起四川我就想起在好几篇文章中看到过的四川人的随和热情,看来是真的。

我们谈起文学、音乐,还有这次的比赛。姐姐问我家里人都支持我来参加新概念吗,我说好像挺支持的,反正不反对。姐姐就说,她家里人认为她挺傻的,跑这么远来参加一个作文比赛。可是这怎么说呢?就像姐姐说的,来完成一个梦吧。

不负自己就好了。

聊着聊着时间就过去了,过了十二点半我们也没发觉,后来才慌慌忙忙地进了学校,看着门口围着的一大群家长突然觉得很紧张。

“你紧张吗?”

“有点。”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不要紧张,我觉得你会写得很好的。”

不要紧张,我是可以的。

报到之后入了考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后,一切情绪都变得平静了。

拿到题目纸后,我毫不犹豫地就勾了第一个题目。“第十三个星座”,这个题目对于我来说真的无从下手,而第一个题目对于想象奇葩的我来说还有些发展的空间。

没有戴表,我也成功地在交卷前几分钟提前上交,走出了考场。

突然,阳光很好。

出了考场之后,我在巨鹿路上来来回回地走,这片刻的时光是完全属于我自己的。我走到上海市作家协会的门口,看着铁门,犹豫再三还是鼓足勇气踏了进去。结果看门的老大爷马上抬起手指着我,不知道喊着什么,我就以极快的速度溜走了。

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的,当时我这样想着。

可是我也不知道未来的我会在哪里,这次的新概念带给我的的确很多,也让我明白我是真正热爱文字这个世界的。以前看别人的文章看他们说真的热爱文字、没有文字不行的时候我还笑过,觉得真是一群矫情的家伙。

但是现在我很理解,起码我想要过的那种生活不能离开文字。

我呼吸着上海空气的味道,看着古老的房子配着树,一切都那么和谐。我想起我对姐姐说,我喜欢上海这个城市,虽然我讨厌一小部分上海人。

我会来的,带着我的梦想。

一直都觉得自己不懂文学,也没觉得自己写得有多好,比我写得好的人光在我们学校就有很多。从小到大看着那些数理化无比强悍的人轻轻松松地学着玩着,也不是没有过“如果可以,我宁愿我作文不好数理化好”的愚蠢念头。但最终我明白热爱文字的心是多少斤数理化满分试卷都换不来的。

第一次想写长篇是小学,虽然只开了个头。现在我还保留着那时候的笔记本,上面的情节文字很幼稚、很可笑,以后被挖出来就是黑历史了,但真的代表了一些可贵的东西。

那天晚上的KTV活动我没去,因为感冒实在严重,当然另一个原因是那种太过于吵闹的环境真的令我反感。当然这与我热爱五月天激情的演唱会并无矛盾。但当我后来得知王若虚也有去时我就后悔了,简直要杀了自己,只能自我安慰说明年再来,明年一定得见到他。

那个晚上我去逛了田子坊,里面卖的东西其实和温州的格子铺大同小异,没什么稀罕。按照C的话矫情地说,这是一种生活态度。

小巷边的小酒吧里,客人看着街景喝着酒,怀旧情调的歌曲配着闪烁的灯,真是个繁华之地。

第二天一早起来,收拾了行李就上车往家驶去。我看着上海的街景,上海的高架桥,想着上海再见。

我想我会一直这么写下去的。有人说新概念是属于青春的,这话很对,也并不全对。因为新概念给了青春的我们一段美好的记忆,可它又将永远地渗透在我们的文学路上,让我们一直前行。

这样讲真的很官方,但我是真的这么想。这是我参加的第一次新概念,听前辈们抱怨着新概念变了的时候,我想只要自己不变就好了。

我有我的梦,有我的路。

明年,希望再见。

文/潘嘉敏

笔名童舆墨。男,1996年12月出生于浙江瑞安。第十六届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获得者。

【上海】

上海是个很美的城市。绚丽的霓虹辉煌着整个城市,一点一滴的星空铺满了它的上空。不时的细雪素裹着这座城市,你伸出手等待着雪花的飘落,它们在你手里融化,心意一点一点地流进你的血脉。

你喜欢这座城市,喜欢背着画板,挂着单反走遍这里的每一个角落。累了放下画板画一画抑或拍一拍,你总是用广角镜头拍下每一处。狭窄的地方在你的画里也变得宽阔,就像你那宽阔的心。就算别人向你发着无聊的传单你也会停下来,认真地听完他的每一句话,然后若有所思地告诉他自己会考虑的。

你知道一个努力的灵魂需要被尊重,每一张费口舌的传单里都有别人努力的心和你的一句“谢谢”。

武士的刀是以灵魂来约束的,即使是弃剑的时代来临,也有灵魂约束着自己正直的刀剑不被丢弃,哪怕只是用着来发传单。

你说,小处见大,每一分汗水都值得一句回谢。

每次听见不远处的外国友人用蹩脚的汉语和街坊讨价还价,你总会扬起嘴角。那不是所谓的嘲笑和鄙视,而是发自内心最真实的微笑。你觉得这里好亲切,每个人都说着同样的语言、做着同样的事,用人与人之间的温热填满整个上海。

上海还是那个陈旧的上海,哪怕日益增多的高楼占满不多的地皮,你还是能从大厦的缝隙间找到那些散落如雨的温情。

【酒吧】

眼前的花田是你最初的归宿,甚至闭着眼睛就能看见这一百零八株樱花后的生机。一阵风经过便有无数的精灵随风飘舞,那些沉睡在年轮里的记忆,被这些精灵载向远方。

这里生活的都是最古老的种族,你每周必定会来到这间隐于花间的酒吧。一把刀轻轻划过你的动脉,鲜红的血液一股脑儿地流进高脚杯里,吧台的服务生在必要的时候为你止血。他们称它为血腥玛丽,他们是冷艳的夜之贵族。

他们是吸血鬼,也是你的朋友。

只有和他们相处过才知道血族并不像传说中那般恐怖。翻开记载着他们记忆的书籍,泛黄的纸张向你讲述着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九岁的小女孩围着你询问上海的新奇,你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向她描述着上海那如白天的夜晚。

你希望能永远坐在他们的身边,听着善良的贵族转述着古老的记忆,带着年轻的贵族去看一看霓虹的上海,用自己所懂的化学知识为他们制造哪怕一秒的白天。把银色的十字架挂在小血族的脖子上,在黑色的蝙蝠云上欣赏着月光。

你是血族养大的孩子。你想如果你也是血族该多好。

但是你从不奢求永恒的生命,只希望和他们快乐地度过每一天,在一百零八株樱花下陪着小血族玩耍,晚上听着老血族的记忆,用手上日益渐短的铅笔画出他们站在阳光下的样子。你不是没想过要用多彩的颜料,只是你觉得这是一个古老的家族,泛黄的老纸上更适合用铅笔一点一点述说着他们的故事。

你说,故事本来就在纸上,你只是用笔把他们呈现出来而已。

该隐说,你是血族的阳光。

你知道阳光是血族最害怕的,却也是最渴望的。

你伸出手,阳光从你的指间穿过,照在你的脸上,暖暖的很温馨。可是久了之后又感觉过于炽热仿佛要把整个人都融化一般。你想,血族其实和人类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对阳光和鲜血的感觉比常人更剧烈罢了。

【花园,家】

现在的老家早已经挂上了萌芽杂志社的招牌,只是所有的地方都保留了下来。大门口桐木的小屋,老伯就像旧时的管家一样整理着来信,背后的墙上挂着家父不知从哪里寻来的印第安面具。

久违的藤蔓已经蜿蜒了整堵高墙,盘旋而上的楼梯静静地映在彩色的花玻璃前。唯一的变化就是房间了吧,你看着那些现代的办公桌和电脑莫名地心痛,伸手抚在桌子上,闭上眼慢慢地感受。通过还留在这里的“家人”穿梭着时光去寻找被迫丢失的他们。

你也说不清家人是什么,只是认为那些承载过自己的记忆,分享过自己喜怒哀乐的东西就算是“家人”吧。

在暖春的时光里,外头的石像静静地捧着流水的玉瓶,父亲靠在阳台上,一手拿着报纸,一手持着烟斗。单个圆圆镜片后的眼睛有着说不出的威严,却在听见你喊爸爸的那一刻土崩瓦解,方才用吸入的烟喷你又转而用胡楂儿攻击,刺在脸上痒痒的。但若母亲看见这个场景,定然会数落父亲。这时父亲又会嘻嘻哈哈地敷衍过去,甚至像忍者一般,直接从窗台跳出去。

看着这棵被父亲当了好几千次垫脚石的树,不禁又想起母亲在窗台的暴怒和那句——晚上你别回来睡觉了。可每每这样,还未等父亲出去十多分钟,母亲便开始后悔自己话说得过分,匆匆忙忙地裹上衣服便出去找父亲了。

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你想大概就是母亲发现父亲在外吃好玩好又发起了火,拧着父亲就回来了。然后第二天又温柔得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如此循环。就像你每次回来定然会到那个最不起眼的角落里,从最不起眼的树洞里掏出那个信封一样。破烂不堪的信纸上草草地写着:“对不起,今年也没有,明年再来吧。”

你在下面写上自己的回复,又塞回树洞。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的了,只是每年回来的时候总能从这找到点什么,旧时的记忆抑或未来的路,而写下这些东西的人就像是过去的你,顽皮、任性。

“嗯,我明年再来。”你在信上留下了这一句,安心地走向下一个地方。

【酒吧】

最古老的记忆里,酒吧似乎是一个严令禁足的地方,那里充满了喧嚣和危险的激光灯,似乎每次照射在身上都会夺走自己的一分寿年。人们在刺耳的重金属中摇曳,摇头晃脑的姿态像一棵棵要被风刮倒的树。斑驳的墙壁在阴影里就像是恶魔的脸,默默地注视着它的食物。

对酒吧的瑟瑟发抖一直持续到那个晚上,走投无路的你听说很多酒吧都是通宵营业之后,小心地踏进一家酒吧,打算点一杯饮品找一个没人的角落睡一晚上。

你意想不到的是,吧台前的那个女孩看穿了你的心思,你觉得她琥珀色的眸子深邃而悠远,你能被一眼看透却看不到眼瞳的尽头。一头自然的长发配上服务员标配的微笑,让你觉得酒吧不再是个危险的地方。你唯一记得那天晚上那个女孩说的——一个没有学历的孩子不太容易在这座恢宏的城市里找到自己的归宿。

你想当天自己的饮品肯定被女孩调过包,不知怎么就答应了把那里当作“家”。起初还是异常害怕,在你的心里家永远只有那座坐落在藤蔓中的古楼,但是骨子里那份一诺千金的血液迫使你一次又一次不自觉地走进那个酒吧,一次又一次变得不太陌生。没有所谓的激光灯、没有所谓的摇头丸。阳光色的灯静静地挂在头上,伸手拿一个玻璃杯,向吧台要一杯饮品,坐在角落里和这里的家人聊聊天就已经足够了。

也总有那么几天,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忙得不可开交,一份又一份兼职收入囊中,最后把辛苦赚来的钱都交给吧台前的女孩。你这才意识到一直到现在,你都没有付过一分钱,这里真的像是一个家,每个人都用自己的肩膀扛起当下的生活,一点一滴地向前挪着。脸上的笑容和背后的汗水一定是成正比的,你是这么想的。

你也知道,这里的每个人都和家里多多少少有代沟、和父母吵过架,一怒之下便逃离了那个家,认为自己是被世界抛弃的孩子,凭着一股倔强死撑着走下去的。那个女孩也是一样,用所剩无几的钱租下了这个酒吧,为每一个在世界上漂泊的人留一个家。

你趴在吧台前慢慢地闭上眼睛,不用担心着凉,一旦你睡着总有人会为你披上一席毯子,你所要做的就是扬起埋在手里的嘴角,安详地做个好梦。

因为这里是家。

【伊莉雅】

似乎因为自闭症和物以类聚的特点,你和伊莉雅走得非常近,不论在哪个夜晚,只要你想,你总能看见那个在黑夜里向你飞来的女孩。

你习惯了和伊莉雅相依为命的生活,把自己内心的整个希望都倾注在她身上,像讲故事一样把对整个世界的好奇、抱怨都一股脑儿地吐露出来。这时她总是踮起自己的脚,摸摸你的头说“乖”。你想伊莉雅大概是脑子有些问题,明明几百岁了内心却还像个小女生一样。但你又喜欢这样的伊莉雅,和自己一样没心没肺,受了伤就趴在那里哭一把,等到自己心中最重要的那个人来拉一把才起来,然后没心没肺地趴在那个人的肩膀上睡一个安稳觉。

你知道,你总是被趴的那个,却从不会失约。

伊莉雅也能读懂你的心,在长辈的面前只是一个眼神就知道什么该做,缓缓地说出几个字就能收获会心的微笑。在最后的夕阳下背着这个向往阳光的孩子,你知道她透过你的身体尽可能地看那辉煌的太阳神,等待明月女神慢慢走出她的宫殿。然后你背着她找一处安静的地方擦干净从她眼里流出的血,陪她聊着一些有的没的,等着她的眼睛恢复。她就像是一只飞蛾,明知道扑火会受伤,却还是会尽可能地接近那明亮的火。

你的生活里似乎总有那么一些人,带着蜡做的翅膀过于接近火光。你看着伊莉雅清秀而满足的脸,用力地捏了一下,说:“下次不能这样了听到了没?”事实是下次你还会这样带着她来。你觉得你也有一双蜡做的翅膀,不过在里面加了些东西使它耐得了高温,在伊莉雅他们的翅膀熔化的那一刻接住他们,让他们能伸出手摸摸自己所渴望的那些。同样自己在火光前被他们拖着,静静地看着这梦寐已久的梦。

为什么不是梦寐以求而是已久?你想这就是回忆吧。

【END, NO END】

你说记忆是条河流,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流着,永远闪着光芒。等到流得很远了,再回到源头,饮一杯记忆,会发现它就像陈年的干邑,醇厚而浓香;再饮一杯不久前的记忆,它就像是烧酹,炽热有力,推着记忆的河流不停地流下去。

你说:“Nowisnoend.”

第十六届新概念纪行

——奥德修记

文/孙凝翔

笔名:筱枫。男,就读于贵阳一中,1998年6月生于贵州省毕节市。第十六届全国新概念作文大赛二等奖获得者。

别离的日子能成为聚会的日子吗?

我的薄暮实在可算是我的黎明吗?

——纪伯伦

海,以及远方

从上海坐火车回来的路上,一直在看《尤利西斯》。大抵是太过愚笨了,恍恍惚惚看了十来个钟头,八十万字的书也磨了三分之一,却还是好像什么也看不懂。

心乱。

我原本并不想写纪行。因为好像在我反应过来之前,这些可爱的日子就这么一下子蹦过去了,无声无息的像大海里流动的海水。

布鲁姆先生离家的一天,和奥德修斯离家十年的旅程一样漫长。

而我们,似乎并没有这么幸运。

我们刚刚造舟,或许还没下海;或许恰巧看见了蔚蓝的海水,想要航行到未知的远方……

又有谁知道呢?

我们只知道前面是漫漫的长路,或许在海上,又或许只是在陆地。

我们还知道,只有捂紧自己的耳朵,才能避开那海妖的歌声,最后回到一切的起点。

一切的起点。

好吧。就从这里开始。

伊利亚特

1月7日及以前:

11月上旬,我的三篇稿子都写完了。两篇写了一周,一篇写了一个月。虽然知道一个月才写万把字的东西很不好意思,不过也没办法,实在是忙得要命。

把三篇稿件都发给了阿青。他说有一篇还行,其他两篇都是炮灰。我笑了笑。大概并未想过入围的事情,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件事需要去做,所以便去做了。

11月中旬我把稿子寄了出去,然后就把这事彻底地抛在了脑后——毕竟,炮灰不是吗?

1月6日,又或许是7日那天下午,总之是我期末考试的那几天。我正坐在宿舍里弹吉他——你知道人到了期末的时候总是懒于复习的,而练练吉他又是个不错的勾当。我记得当时正在练《风之国度》,很简单的一首指弹,已经熟稔了。因为记不得其他谱子,所以只好不停地单曲循环。

电话响了。

不认识的号码,不过是家乡的。

我接通了,对面传来并不熟悉的声音:“你入围了。”

“嗯?”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是吗?真不错。”

真不错。只是我差点把手里的吉他摔了,虽然那是我们舍长的。

我没有听出来来人的声音。因为不爱存别人的号码,所以经常接到这样的电话。我习惯性地和对方闲聊着,她(当时我认为是他,南方人说方言的时候常常会雌雄难辨)最后说:“我爸要和你说话。”

我才恍然反应过来,原来是姐姐。在她家住了四五年,听得最多的便是那句话了。虽说告诉我的是个好消息,但明后天还要考试,真是没心情复习了。

姨父过来接了电话。

“你要去上海参加比赛吗?”

“要。”

当然,要。

1月8日:

下午终于结束了最后一场考试,松了一口气。四天的考试实在太漫长了些,搞得人精疲力竭。

知道入围的消息后兴奋得要发疯,都没怎么复习,不过都无所谓了。

这两天考试时常走神,脑子里想着一些有的没的、可能的不可能的事情,确实是太高兴了些。好像就在梦里,只要掐自己一把就会醒来,也害怕睡过去就一下醒不过来了。

昨晚欣雨加了我,一上来就热情得让我受不了。那一瞬间我才恍然明白同乡的情谊会被放大到怎样的程度。于是就践踏了自己的计划,和她随口聊着有的没的,接近一点才睡。

下午收拾完东西,我拖着箱子向老地方走去。老爸在那儿等我。我花了几分钟才找到他的车子——眼镜度数不够了——放下行李箱,坐进车里的一刹那,那个我这两天无数次幻想的场景就出现了。

一模一样,和我想的一模一样。

我们俩一路聊着,他掩饰不住兴奋,不停地说着。

还是那些老话,我知道自己早就听腻了,但总怀疑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所以也耐心听着——不知道这些话什么时候我就再也听不到了。

他还是不希望我专职写作。他说我应该有理科生的头脑和文科生的文笔。当时我想说其实我只是想拥有每个正常人应该拥有的一切——对这世界上一切有趣的东西有所追求。无论是公理还是诗歌,我总觉得那其中就蕴藏着一些最美妙的规律,那是世界送给每个人的礼物。

世界送给每个人的礼物。就像大圆脸欣雨虽然挡住了一整个摄像头,却写得一手好文章,不是吗?

真是个严肃的好哏。我在后座笑出声来。

1月9日及至1月23日:

放假以后的生活宽松了不少。出去和朋友见了见面,聊了聊,看看电影,坐一坐,或者谈一谈以后的日子。一切都挺好的。

到家的那天开始就陆续有人找我约稿。说实在的,有些受宠若惊了。自知是个什么程度,所以对于那些生嫩的东西印成铅字,总有点点滴滴的恐惧。点点滴滴的意思就是,每当你想起的时候,你一条一条的神经元就会慢慢地被触动,直到你将这一切完全地放弃为止。

到了十二三日的时候,才恍然觉得时间不多了,就匆匆开始准备起了那个谋划已久的中篇——或许最后会变成长篇也说不定。刚好小隆来找我约稿,我把稿子给他的同时,顺便也让他看了看我刚起笔的小说。他很严肃地告诉我说他很欣赏我。我本想把聊天窗口关了,心想他还是比我大上不少,于是继续和他扯着。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平平淡淡的,每天八九点起床,然后写一点东西,练练试唱,练练琴。午饭过后又继续写东西(或许按民国人的说法叫“作小说”听起来文雅一些),然后晚上看看电影、小说,或者心血来潮编一会儿程序。生活规律,但并不无聊。小说的字数也在一点点地长着。看着越来越长的故事,心里也越来越害怕,只想不要最后烂尾了才好。

幸好有胡小隆每天和我谈谈小说的事情,不然只怕我早就放弃了吧。

关于这个,还是蛮感谢他的。

临行前的两天知道欣雨没能买到和我一个航班,而且我刚去上海的那天还要寄宿在一个叔叔家,我有些小失望,不过想到第二天就能见面了,也还是挺高兴的。

她一直让我叫她欣雨。但我还是不大习惯,只是姐姐、姐姐地叫,又或者用“你”这种万能的称呼。

不过你看,只需要几天,就能够改变一切了。

不论是那特洛伊城门口的木马,还是我不断叫着的,你的名字。

奥德修纪

1月24日:

上午十一点起床。心里多少有些惊慌,没写东西了。看了会儿视频,把衣服叠了,东西收拾了。

午饭过后,和老妈看了个电影,演到一半的时候睡着了。福山雅治还是那么帅。

晚饭是羊肉。没吃饭,吃了些面耳朵。

去机场的路上念了念诗。不知道比赛那天有没有一点用途。

在机场乱逛到了六点半才去安检。排在前面的是一对母女。女孩挺不错的,嘴唇大了些,不讨喜。

过了安检,到候机大厅蹭网,信号很差,后来就干脆用流量了。

上了飞机,刚开始没几个人,后来人多了起来。旁边那座是一对母女。女孩手里拿着本书,挺可爱的样子。我晃眼觉得她是那个女孩,但又不太像,就只一路时不时看看她。

上飞机很快睡着了。八点过后醒来把飞机餐吃了,然后拿出kindle来又看了会儿小说,心里不安定。

舷窗外是黄浦江两岸珠帘一般的灯火。人类在发现火种的时候总以为它能像太阳一样照亮大地,从未想过,即使是这样的灯火,世界也只能是一片黄昏而已。

飞机又驶向一片黑暗了,耳膜前所未有地疼了起来,头也开始隐隐作痛。外面只有飞机机翼上的灯光在闪烁,我时常会把它看成灯塔,即使自己不在远行的客船上。

接近地面的时候,耳膜不再疼了。

然后就是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巨大声响,像是被那些气流裹挟着推向远方。我有些怅然若失,不知道以后还要被推着走多远。

和吴叔叔见面以后出去打车了,路上闲聊。他说时间过得飞快,从他初见我爸那年,到现在,好像一点都没过一样。那年我爸高三,再过两年,我高三。

路上,出租车外面飘过一点火星,我闻到了烧焦的味道。不知道是什么如此义无反顾地撞了上来。

不安。不安。

1月25日:

早上九点起床,和吴叔叔去了小区旁边的一家面包店,叫Garden。店里的男员工看上去油嘴滑舌的样子。上的东西还不错,只是实在没什么胃口,所以也没吃完。吴叔叔跟我零碎地说着人生哲理,我听进去了一些。“人的成功不由外界定义。”“有这样一次经历就好了。”他原来一直以为我参加的是英文比赛。

沿路往回走的时候,路边散乱种着青草,果真是一丛一丛的,有些像西瓜太郎的头发,莫名地喜感。

在他家里看了会儿电视就出门了。

去地铁站的路上人很少,只在地铁门口看到了些人流。

到了陆家嘴,到处都是川流的人群。买了票进了东方明珠。他在门外等我。二层观光层一片灰茫茫,什么也看不见,只看到陆家嘴天桥上蝼蚁一般的人群。蝼蚁,只有红与黑的蝼蚁。

三层太空层像是小孩子玩儿的,没什么意思。

又下到一层去,全悬空的玻璃让我很害怕,连忙下到中间层。花了五十块在娃娃机上,失败。

后来就出去了。陆家嘴天桥上终于看到了不同的颜色,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两三站路就到了静安寺。走了一会儿到了酒店,和吴叔叔告别了。

欣雨的样子照片上看过,差不多。乔木的样子倒是没猜到。刚到的时候有些尴尬,玩杀人游戏。方嘉英很像一个原来的朋友,我不禁怀疑另一个地方是否也有这样一个我,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

下午过得很快。在大厅里和大家互相熟悉着,大概我比较慢热,所以显得有些沉默。

后来上楼放了东西,知道欣雨的表妹也住这个房间(我总以为是个男孩),有些意外。

在大厅坐了一会儿就出去吃晚饭了。欣雨要吃鱼,后面跟了一群人。在巷子外面的店点了鱼,坐下,四处扯着。过了很久鱼才上来,我没吃米饭。鱼没什么味道,只有一点点辣味,典型的上海川菜。

对面坐的重庆姑娘长得挺不错。

回来后欣雨和黄明星去东方明珠了。我坐了一会儿,玩了会儿杀人游戏,被胡小隆叫了出去。

小隆住在隔壁酒店。我上去以后莫名感觉有些温馨,大概是人少一点,我不那么拘谨。

在天天的房里分了蛋糕,很好吃。昨天是她生日。大家就开始闲聊了,莫名地有些开心。

后来就回到了海友。在大厅里和小隆聊天,乔木过来了,气氛变得尴尬。玩俄罗斯轮盘的过程中我去了厕所,回来小隆就不见了。

和乔木坐了一会儿,气氛尴尬,就跑去另一边看书去了。看了一会儿原来摘录的王小波,准备明天的比赛。

过了一会儿好像方嘉英在大厅说的东西有些意思,我就跑了过去。结果又和乔木玩起了俄罗斯轮盘,不过这次是真心话大冒险。

我中了一次,尺度不大。晚上尺度都不大。

后面去了楼上房间,欣雨说她在210喝酒。我下去了。重庆姑娘也在那儿,莫名的好感,我坐在她旁边打UNO。结束以后我跑到楼上,准备睡了。欣雨要洗澡,我就在上铺回避。手机没电了,只好等她结束我再下来插着电源写日记。

晚上开着电视聊着。邱曌奇(我一定不是唯一一个复制你名字的)好像和黄明星闹了什么矛盾,一个人跑出去了。欣雨调解着,我就睡着了。

1月26日:

早上九点起床。轻声穿上袜子,理了理头发就出门了。

大厅里没什么人。一个很面熟的女孩叫了我的名字,我应了一声。桌上有糖果,我吃了一些,有些紧张。

广东来的小哥在看剧。方嘉英昨晚喝多了,睡在沙发上刚醒。朱磊从外面跑过来,问谁知道麦当劳在哪儿,潘云贵在等他。

过了一会儿欣雨给了我短信,说她醒了,我就回到了楼上房间里。她收拾一会儿,我们就下楼了,等着出发去考试的地方。

队伍应该是一个长龙,摇摇晃晃地排列着。路上很安静,我蛮喜欢的。

巨鹿路似乎有很多杂志社,很有文化氛围的样子。我们一路走过去,走到了逸夫技校,又走到作协门口看了看才作罢。

在回来的路上吃了盖浇饭,是宫保鸡丁的。有些咸,不合口味。

我在想假如我去年来应该比现在要大胆很多。现在的自己畏首畏尾,什么也不敢做。

在逸夫技校门口和小隆见了一面,他让我进去以后把准考证给他,我照做了。随后就在参赛的队伍里看到他的影子。

队伍从二楼一直排了下来。有一个矮个子的男生,很温柔,我是后来才知道他就是潘云贵。

到了的时候已经是一点了。我去了趟厕所后回到了考场。我前面的姑娘大概是来了,只不过不在的样子。

我想她应该是个小姑娘,没想到见到时还觉得挺可爱的,只比我小一岁的可爱小女孩。

开考之前和她打了个招呼,互相了解了一下。

然后就收到了卷子。

题目很坑爹,我写得也很坑爹。不知道会是怎么样,有些悬。

第一张纸废了,后来又要了两张才写完。

写到后面手都有些抖了。最后看了看她,写字很慢的样子。

结束以后我在考场外等了等她,问她要不要一起玩儿。她应了一声,我就出去了。

外面的人都在讨论题目。我有些小小得意,就参与了讨论,但大家的注意力似乎都在自己身上。

我去找姜雨晨要了电话,准备晚上联系她。

回宾馆以后在大厅坐着,妈妈和吴叔叔都打了电话,说了些琐碎的事情。好在二等奖是有的,所以并不害怕。

去了趟胡小隆那儿。他给我推荐了一本书,我记了下来,然后又扯了扯。欣雨给我电话,就回去准备吃饭了。

又在大厅耽搁了一会儿。黄明星又叫上了那个重庆姑娘,就一块儿吃饭去了。

起初要去避风塘,但似乎都不太满意,就去了一家火锅店。小隆也要来,我们就等了等。

一群人坐好了,锅底端上来,是一人一个的小锅,容易冷场。我们点了些菜,开始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对面的帅哥说我像他朋友,我相信了。我还相信这世界上真有另一个我生活着。

吃完饭后就回宾馆。在大厅坐了一会儿,很无聊。欣雨拉我去打电玩。无奈电玩城里只有老虎机还开着,所以就放弃了。

去了书店,没逛多久就关门了。

又回到宾馆,去了小隆的房间。

在里面聊了聊,有严肃的有不严肃的。

出来后这儿已经没人了。我和欣雨回到房间,看电视,聊天。

中途黄明星和邱曌奇来过。

1月27日:

上午十一点起来。怀着怨念,和欣雨一块儿去了宾馆旁边的新华书店。

路上感叹国有企业就是厉害,晚上九点就打烊了,害得我连书都没买成。

小隆昨晚要我送他点礼物。我心想人不能这么厚脸皮,但还是答应了——送他一朵纸玫瑰。那浑蛋说要把我杀了。考虑到生命问题,我就只好跑到书店来买本书送给他。

路上遇到了一对外国情侣。欣雨说那个外国姑娘很可爱,还说可能是因为看亚洲人看烦了。当时我非常想觍着脸问她我可爱吗,不过考虑到以后机会很多,就没说出口(杨欣雨同学看到此处给我一个答复好吗)。

书店里面还是没什么人。二楼摆了一柜子的新概念,然后就是《盗墓笔记》《鬼吹灯》之类的书。在中国当代作家那儿没看到什么好书,又跑到古代典籍那个地方去,看到都是什么《你不知道的一百句……》这类的东西,马上就掉头去看了外国文学。

翻了半天,似乎也都是些常见的。最重要是没什么我喜欢的。

芥川龙之介,川端康成,三岛由纪夫,镰池和马。

看到最后那个名字的时候我愣了一下,心想这家伙居然进攻严肃文学界了,抬头一看才发现外国文学旁边就是一柜子轻小说,于是又掉头去找欧美的书。

最后折腾了半天,买了一本杜拉斯的《情人》。25元,挺便宜的。

欣雨买了一本《狼图腾》和一本《知日》。我俩付了账之后就走回了宾馆。

大厅里已经站了不少人了。我俩走到人少一些的地方。她一边翻她的《知日》一边感叹“好傻逼啊”。在上海三天,这句话我听了不下百遍。

我在书上写了几个字,然后和她说了一声,就跑去小隆的宾馆准备送给他了。

刚进宾馆大门,就见小隆出了电梯。他要续房,我把书递给他。他翻了翻,旁边和他住了几天的小帅哥说起上海译文这一套书装帧不错,我们就顺着聊了起来。

过一会儿就去宾馆大厅准备出发了。

黄明星和欣雨带路。我跟在欣雨的身旁——这几天一直都是这样。下地铁站的时候,有一个老爷爷在拉二胡,唱着“他却离家二十年不还……”我对欣雨说,要是他唱得再好听一些,我就扔钱了。欣雨说没听懂,我说从嗓子里冒出来的苦涩的东西,都不容易被听懂吧。

在地铁站里、车厢里纠结了一会儿就到站了。三号口出去,对面就是颁奖的酒店。我给欣雨打了个招呼,跑到对面去准备买两个本子,看看一会儿有没有什么用。结果对面的全家里没有文具,索性我就买了些面包,边吃边走回来。

等我回到马路对面的时候,人都走光了,我正准备原路返回,去对面找他们,就遇到了黄明星。他说他得到了复赛的成绩。我告诉他考号和组别,问他几等奖。当时心里多少有些紧张。

二等。听到的时候就坦然了,不知道为什么。

我们俩横穿马路到了对面,欣雨才到酒店门口。黄明星告诉她她也是二等,她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两年二等了,确实没办法轻松吧。

到了楼上,名单已经贴出来了。往届的选手都不明白在搞什么。朱磊跑过来更是一脸郁闷。潘云贵还是二等,所以在房间里,没来领奖。

那个广东的小哥好像在流眼泪。我跑过去和他们一起安慰了一下他。

又和小隆打了打招呼,那浑蛋叫我“小二”。真想吃了他。

我大致能够想象往年颁奖的场景。

只是今年很简单,只是领了奖状——一等奖还有奖杯——就走了。

欣雨一直不太高兴。我和她坐电梯下楼,去找邱曌奇他们一块儿吃饭。

路上遇到了姜雨晨。她和另外一个小姑娘在一起,谈论着这一届认识了几个人。

在饭店吃饭。一桌子的二等奖,气氛有些死闷。大家点了些菜,我少少地吃了一点,然后就开始闲聊起来,等着那个要来吃饭的黄明星。

吃了一个多钟头,黄明星还是没来,我们便走了。他说他还有很多人要照顾,所以暂时来不了了。我盘算着他这一届调戏的小姑娘早已破了两位数,不知道他在进攻第几个。

坐地铁回宾馆。

回去的路上我一直在走神,不知道想些什么。

到了宾馆房间,坐着。

我说:“我要准备走了,今天去住那个叔叔家。”

“什么时候走?”

“再过一两个钟头吧,五点之前,等手机有些电。”

“好吧……”

“我要是落了东西在这里记得帮我收好,来年比赛的时候再给我。就算是为了那个东西,我也会努力再来参赛的。”

“好啊……我就不一定来了。”

“不行,就算是为了还我东西也要来。”

“好的。”

……

远行的人们

从现在,到以后

写到这里,我才发现自己竟然可以写这么多。

我原以为自己什么都没有记住,不论是人,还是物。谁知道,只需要一瞬间,那些过去的东西,就这样冒到了我容量有限的脑子里。

其实可以写的还有很多。比如雨汀,那个重庆姑娘,每次吃饭都要很多辣椒;比如邱曌奇,那天晚上其实只跑出去五十米;又比如说我在小隆那儿吃了不少好吃的草莓……

你知道,时光总是很漫长。而那些不经意的东西,就能变成一个个字符。

原谅我的偷懒,这篇纪行,大都是我这几天写的日记。

除了27日那天因为手机突然没电了,日记丢了之外,其他的一点一滴,都是我每晚记下的东西。

我总觉得,只有当时那一瞬间的感受才是最真实的。

所以我并不愿意修改。我只是把那些日记贴了上来,然后慢慢读着,眼睛开始酸痛。

我不会流泪的,因为我大概是走得最早的那一个。

我既没有和你们告别,也没有留下字条,说一声再见。

因为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我发现自己没有记住几个名字。大概我生性孤僻吧,不太愿意和你们大家说话。但我,真的很喜欢你们。

26日晚上开始的聚会,我没有去,和欣雨在房间里聊着。

我只是怕我会喝多了,然后突然流出泪来。

我问她:“我们会有未来吗?”

她说:“大概,会有吧。”

大概,会有吧。

多渺茫的答案。

在上海的几天,经常听见别人说:“看到现在的你们,我就想起了五六年前的我。”

那么,五六年后的我,又会是什么模样呢?是另一个你们,还是另一个我?

大概我不会知道答案。

我们大家都不会知道。

在返程的火车上,我不断地想着这几日的时光。

邱曌奇在群里发着些煽情的话。反正没有人看见,我也可以流一流眼泪。

收获了很多。

也明白了,如果要继续下去的话,就只能不断努力才是。

大概算来算去,这一程,我最大的收获就是你们了。

你们。

我叫不出名字的你们。

即将要远行的你们。

我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