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耶坦……”
加兰德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怀着惊喜和期待小心地转头，身边坐着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神秘的面具、苍白的双手，绝美又略带忧郁的眼眸，长发垂落，金丝白缎的华服铺在地上。
“你……”加兰德喜出望外。
故人重逢，他本来积攒了好多问题，一时间都想不起来了。
“嗯。”撒耶坦低沉地应了一声。
“你可以救我吗？”
少年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恶魔身上。既然每次都在命运转折的时刻遇到它，它一定有什么办法。撒耶坦没急着讲话。他撩开少年的上衣，若有所思地检查伤口。
“伤口我可以给你缝上。但要先把溃烂的内脏剔掉。”
“啊？”加兰德听不明白。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了。恶魔转身掀开一张金帘子，另一侧凭空出现了它的工作室。有一张恶魔脸的桌子、摆放各种各种精巧的小刀、小剪子。
它一点也不客气，一刀将腹部的伤口切得更长，内脏全部暴露出来。
“都烂了，一个也别要了吧。”
“……”
根本无从抗拒，任由它抄起剪刀，把溃烂的内脏一件、一件全都剪下来。
没有任何麻醉措施，加兰德疼得死去活来，痛彻心扉。但他的意识却一刻也没有离开身体，始终停留在这无尽的痛苦中。时光缓慢地流转，直到恶魔把腹腔清洗干净，他才松了一口气。
“你对我……做了什么啊……”
“清理了内脏，就像我前面说的。”
“好疼……你能让我昏过去一会儿吗？”
“哦，不能。即便你这个时候昏过去了，到那个世界，疼痛也不会离你而去。你会时刻保持着清醒，感受无边无际的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啧啧。”恶魔冷笑着摇头。“加兰德，你还不明白怎么回事。我没有对你做任何事，这是你天生的体质，谁也改变不了。恨你自己吧！”
“怎么会……”
加兰德迷茫地躺在原地，恶魔则继续手术。
它用一个奇怪的、有脸的肉球填充了加兰德的身体，而后从袖口拿出针线盒，飞针走线缝合起来。细针刺入皮肤，断断续续的痛楚同样折磨人。
“……”
加兰德的嘴唇都发白了，这么个救法，也不知道恶魔怎么想的，还不如不救了。他现在连咬牙的力气都没有了，浑身都在颤抖。
“忍着点。”恶魔不耐烦地说。
撒耶坦做事倒是蛮有条理的，里里外外缝了好几层。皮肉之间用金色的丝线连接着，针脚细密，连最细小的血管也完美地缝在一起。它颇为得意，缝好了一段又停下来反复欣赏。
“我这手艺怎么样？”
“比我自己缝的好。”加兰德轻声说，气息都没有经过喉咙。但是他心里想着，“作为男人来讲算不错了……比着娆娆还差点。”
他都忘了撒耶坦能听见心里的声音，恶魔把脸一板，瞪着眼睛咒骂道：“小王八蛋，认了吧。你就是死也逃不掉这种命运。等我缝好你的尸体，就拿你做个标本，摆在我宫殿的大门口。”
“你……不是来救我的吗？”
“救你？！”恶魔发出哼哼哈哈的怪笑，“真是天大的笑话！人固有一死，我救你做什么？”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在缝你。”撒耶坦耷拉着眼皮继续缝。
加兰德摇摇头：“你只是生气了在骗我吧！”
撒耶坦不答话。
加兰德继续说：“你一定是来救我的，不然为什么每次你都会出现？求求你想想办法，你也一定有办法的。”说着说着，少年开始啜泣。
撒耶坦得意地撇嘴。它轻声说：“办法或许有，但你肯定不会接受。说了也白搭。”
“我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事吗？”
时间好像过去了很久，又好像完全没有流逝过。它缝好加兰德正面的伤口，又让他转身过去缝背面。就像修补一个布娃娃，终于把所有伤口的地方都缝合在一起。
“我真是心灵手巧的恶魔。”它自我陶醉地感叹道。“我这个恶魔呢，有洁癖。我喜欢干净整洁的一切。我关照的人类哪怕是死了，也要这样漂漂亮亮的。”
加兰德一脸迷茫地望着它，仍旧在祈求恶魔大发慈悲。
“虽然外表一样，但里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你以后不能再吃人类的食物，最好什么都别吃了，水也不要喝。”
说完，它转身就要走。
“等等！求你了！”
“什么？”
“你说的、能救我的办法是什么？”少年绝望地看着恶魔，“我还不想死，你的办法究竟是什么？无论什么代价，自己都愿意承受。”
“哈、哈、哈——！”
恶魔非常刻意地冷笑了三声，“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小子，你愿意杀一个人、来延续自己的生命吗？”
“……杀谁？”
“随便什么人。杀一个，喝他的血来延续自己的生命。否则的话，你已经死了，只是暂时会讲话的皮囊而已。”
恶魔转眼消失，周围陷入黑暗。疼痛减轻了很多，或许那些病变的内脏才是疼痛的源头。缝合线附近的疼痛还算可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