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公遗墨遐想

国画大师潘天寿,1897年3月14日出生于浙江省宁海县冠庄村,1971年9月5日在“文革”中惨遭迫害含冤去世。先生一生孜孜于艺术教育事业,培养了数以千计的书画人才。在国画创作上,更是独树一帜,为中外人士所钦仰。早在二十年代,先生初到上海,见八十高龄的吴昌硕,吴便十分器重他的才华气质,曾以篆书对联见赠:“天惊地怪见落笔,巷语街谈总入诗。”

潘天寿画名之盛,书名遂为其所掩了,然而纵观先生的书法,无论殷契、猎碣、篆、隶、行、草皆极精能高古,妙造自然,尤其是行草书,疏密相间,大小错落,洋溢着强烈的节奏感,正如沙孟海先生评其作品:“沉雄飞动,自具风格。”先生之书,立足于传统,又能不囿陈法,有所革新,有所发展,早年陶泳于晋唐书法之中,潜心钟、颜。中年以后,专事于黄道周的结体,心摹手追,探其神髓。黄书纯用圆笔,而潘书方圆并用,以方为主,故所作坚挺清健,凌厉恣肆,勃勃然,生气排宕。

1975年10月我因书法展览事宜南适杭州,在清波门外的美术学院访问了画家周昌谷先生,自然谈到了潘老被害致死的情况,宾主一时戚戚然,愤愤然,然而在那种年代里,敢怒而不敢言,不禁沉默良久。临别时,昌谷先生以潘天寿所临黄道周墨迹见赠,并说:“这是潘老的学书日课之作,留作纪念吧。”正是这种不成文的片纸只字,从中我窥见了一个伟大艺术家成功的奥秘,那就是严肃认真、一丝不苟的治学态度,一位卓有成就的大家,面对范本,一个字临了又临,写了又写,揣摩其特点,品味其神韵,直到心领神会,出神入化为止。就是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一字字,一遍遍的,潜研穷索。为艺术的高峰而不知疲倦的攀登,真是“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而我们一些学书者,虽临法帖,浅尝则止,未曾登堂入室,便掉头而去,还奢谈什么出新,铺纸挥毫,纵横涂抹,洋洋乎俨然大家,看似奇崛,实已流俗。每见此景,我常会想起潘老的这件墨迹来,它激励我认真地学一点东西。

周昌谷先生因创作了国画《两个羊羔》而誉满画坛,他的书法是学八大山人的,质朴无华,耐人品尝,奈何先生也已作古了,睹物思人,能不慨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