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阴的,远处传来布谷鸟儿的叫声,“咕咕~”仿佛在说“割麦割谷~”声音低沉中上扬,幽净洪亮。耳畔微风喁喁,送来一股湿润,夹着河里的丝丝鱼腥。我仿佛掉入来时路,时空绞缠,辩不清楚。
在这样的天气里,父亲嘴里永远不变地重复着那句话“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挨个把我们叫醒,我们姐弟四个拿镰扛锨,跟在他身后浩浩荡荡,走过西山,走过庙山,走过东岭……
往年这个时候,布谷叫,就快要高考了,今年虽然延长了一个月,却还是感觉乌压压一片紧张,这个时候,外面也就要割麦了。我多么想再跟着父亲去割一次麦啊!傍晚的云霞泛着灰黄的光,父亲就有点着急了,镰刀舞得更快。论割麦子,父亲是一把好手,远近没几个人能比,他有一把镰刀,白色的把子很轻,刀刃比纸还薄,平时他不舍得往外借,我们也不能碰。只见他先割几棵稍绿的,在手中挽几下,就打了个结,铺在地里,崭明锃亮的镰刀头碰着麦秸根上,“刷刷刷—”“刷刷刷!”一抱麦子就成了,父亲弯下腰,捡起麦结的两头用膝盖顶在麦秸中间,一双粗糙的满是茧子的手飞快的转着,末了再拿右手“啪”地一拍,反身横着把麦个子抱起来,让他立在田野上。天擦黑了,一望无际的麦畦子也割到头了,父亲再把麦个子一个一个扛到地头上,抗麦个子一般我们帮不上忙,父亲扎得太大太沉了。我们几个这时只能在地里捡漏下的麦穗,这个工作久了实在无趣,于是就追起满地肥肥的蟋蟀,听布谷鸟儿叫。
那日乱蝉嘶叫,那日烈日当头,那日大雨倾盆……那时的日子总是那么难熬,小麦畦子总也望不到头,玉米地里总有薅不完的草,拾不完的地瓜干……一天老长老长。
杨柳阴阴,夏日已深。那金黄的麦穗,站在割过的原野上。草木明瑟,湾水阒寂,群山静默,就像黄昏中割麦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