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破镜重圆

“夕阳倾河而下

野兽露出獠牙

火光笼罩山峡

烧成一幅画

彼岸开花

攀上天边云霞

时光刹那

春风吹过青草无涯

你说你会一直陪我长大”

收音机里的歌曲播到尾声,盒里的最后一张纸巾也被抽尽。楼下的少年半握着空了的酒杯,似乎有些颓废。

他是杨箫阿姨一手带大的,他比希蓝更早的认识死亡。

这一课,是他父母上给他的。

数年前的那场泥石流,不仅带走了桃爷爷唯一的女儿,也带走了他父母亲的生命。

是杨箫阿姨把他带回来,养在身边。

那时候,杨箫阿姨已经身怀六甲,即将生产。

她坐在阳光下,绣着婴儿的小衣服,时不时地会摸一摸自己圆鼓鼓的肚子,笑着对他说。

她叫希蓝,以后,你就是她的哥哥了。

希蓝出生的那天,夕阳如血,黄昏从头顶一直绵延到地平线,比红月的前奏还要热烈。

桃爷爷看着襁褓里的新生儿,问杨箫阿姨能否由他为希蓝取名。

杨箫阿姨同意了。

于是名:夕颜。

这是桃爷爷曾经留给自己外孙女的名字,本再没有可能。如今,也算是一种传承和延续。

阿蓝从出生起就由他带着,寸步不离。

他教她走路;他教她说话;他教她系鞋带;他教她刷牙洗脸……

直到他到了上学的年纪,才渐渐松了些手。

他每天在学校也时时担心。担心她衣服没穿好着凉;担心她不好好吃饭惹杨箫阿姨生气;担心她走路摔着;担心有人欺负她……

后来,在教室门口发现她的时候,发现他的一切担心都是多余的。

杨箫阿姨说阿蓝很聪明,比她见过的任何一个孩子都聪明。

她那年才刚学会说话没多久,就已经开始识文认字了。

杨箫阿姨和林榕奶奶商量后,决定开始给她系统化的学习。

杨箫阿姨也不再让他去学校学习,而是在家里由她教学。

阿蓝跟着奶奶背兵器图、锻铁、学武术;他跟着杨箫阿姨学习森族的文化、礼仪和医药。

他们,被采取了完全不一样的教育方式,学习着完全不一样的内容。

后来他才知道,那些东西本只有希蓝一个人有资格学习,杨箫阿姨,是真的有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养育。

后来,贼人来犯,大火烧山。杨箫阿姨把他们带到后院,只对他说了两句话。

照顾好自己。

带着希蓝,好好活下去。

他一直被杨箫阿姨好好记挂着。

希落笑了一下,他摩挲着手里的一枚黑色戒指,直到现在,他依旧倾佩杨箫阿姨。

再没有任何一名女性,比她更优秀、更疯狂、更令人战栗。

“在笑什么?”一个黑色的身影在他身边坐下。

希落看了林海殷一眼,笑着说:“想到了夕颜的母亲。”

“一位风华绝代的人物。”

林海殷的眸子闪现出一丝惊愕,他看向希落,试探性地问:“林夕颜的母亲?”

希落笑了一下,他不动声色地收起了戒指,绕开了这个话题:“东校最后的入围名单,确定下来了?”

“嗯......”

希落看了他一眼,说:“西校安排在东校的人员名单我过后发给你,这些人暂且留着,以后可以成为东西两校之间传递信息的工具。”

“......”林海殷沉默了半晌,忽然问:“白妍对你不薄,为什么要背叛她?”

希落淡笑了一下,回:“她并不可怜。”

“林海殷,如果你知道她曾经做过什么的时候,你会和我一样,恨不得杀了她。”

林海殷不以为然:“什么样的仇恨,能将数十年的知育之恩、教学之情一笔勾销?”

“屠族之恨呢?”希落淡淡地看着他:“你还能原谅吗?”

林海殷愣住了。

希落的话像一颗巨型炸弹,轰的他脑子煞白。

希落不想再聊下去了,借口离开:“我去看看夕颜。”

屋内暗淡无光,角落里的门被缓缓打开,把黑夜烫出了一个洞。

希落轻声走到床边,看见了缩在床上的一团黑影。

她裹着被子,眼角挂着泪痕,嘴里似乎还在呢喃着写什么。

希落一笑,还和小时候一样,是个小哭包。

他伸手,想要擦擦她眼角的泪珠。在指腹触碰到皮肤的刹那,林夕颜猛然惊醒,瞪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眼里是本能的警惕和防备。

四目相对。霎时间,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希落愣了一下,随后目光柔和下来,轻声问:“怎么了?”

林夕颜看着希落,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瘪瘪嘴又要哭。

她挪了挪窝,抱着希落的胳膊,抽了抽鼻子,嘴巴撅的老高。

“像梦……”

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偏偏希落还就吃这一套,从小就被她骗的叮当响。

希落摸了摸她的脑袋,哄着:“想要什么?哥哥都能给你弄来。”

林夕颜摇了摇头,把他的胳膊抱的更紧了。“什么都不要,只要哥哥在我身边就好。”

希落微微一笑:“可是……我明明一直在你身边啊。”

林夕颜愣住了,它抬头看着希落,那双清敛的眸子现在显得格外的熟悉。

她蓦然想起那天在草坡上被围攻的景象。

熟悉的笛音、陌生的旋律;熟悉的眼睛、陌生的神韵。

是记忆和时光共同的手笔。

希落一直都在。

林夕颜喉间一涩,委屈地又想哭。

她之前遭遇过许多次生死关头,却总能够巧妙逃脱。她一直觉得自己运气不错,随便选个方向就是正确出口。

诺蝶之前说她吉人自有天相。现在看来,希落就是她的天。

林夕颜瘪着嘴,一边觉得自己幸福的快要死掉了,一边又觉得自己一直被亲哥骗的没边。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找到我的?”林夕颜开始兴师问罪。

“大概……你十四五岁的时候。”

哦……那时候她还没回格林镇。

“那你认识诺蝶他们嘛?”

“知道,但了解的不多。”

林夕颜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希落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不过我倒是认识一个和凌雨婷很像的小朋友,他现在在科研院工作。”

“小朋友……?”

确实是小朋友,仔细算来,他比林夕颜小了好几岁,还没有成年。

“有空带你去西校认识认识。”希落回。

林夕颜抓住话柄,问他:“哥哥现在在西校生活?”

希落无奈地笑了一下:“嗯,我现在……在西校就任副校长。”

林夕颜脑子飞快地闪过东西两校之间的关系。想说些什么,却一直没开口。

她承认,有那么一瞬间,她确实萌生了转去西校的想法。但诺蝶他们还在东校,她没办法一走了之。

况且,东校的那个校长,似乎对她还不错,这么容易就叛变,显得她很不道德。

思索间,她突然问希落:“哥哥和卓家荫认识吗?”

“认识,我现在也在科研院工作。”

“是哥哥让他转告我,让我来宵烛的?”

希落思索了一瞬,然后摇了摇头。

“卓家荫已经脱离了科研院,受东校调配。”

“东校的校长?”

“嗯。”

“可是,他为什么让我来宵烛呢?”林夕颜有些不解。

希落笑了一下:“大概想让你来散散心、避避风头。你之前,可是给他闹出了好大一个乱子来。”

此话有理……林夕颜想不到理由来反驳。

“不过这样一想,东校的那位校长可真是宅心仁厚,我闹成这样都没有定我的罪。”林夕颜小声嘀咕着。

“你也是幸运,误打误撞挑了白妍的场子。东校的那位校长看热闹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定你的罪。”

“白妍……西校的校长?”

“对。”

“哥哥和她很熟吗?”

“她是我的老师。”

“哥哥很尊敬她?”

“嗯,很尊敬。”

起码站在师生的立场上来说,白妍确实可以称得上是他的恩师。

林夕颜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有些苦恼地说:“可是怎么办啊,我不喜欢她……”

卓梦赎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她没办法做到爱屋及乌。

“不喜欢就不喜欢呗,夕颜,你要记住,感情不能够成为颠倒黑白的理由。”

“可是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啊……”

“那就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就好了。”希落坚定地看着她,说:“即使不被别人理解和认可也没关系。”

林夕颜默默地抬头,她看着希落,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哥哥……是在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