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白玉宫殿,穷老头

虽说琉璃转身又进了自己的小居中,但下一刻她就越过窗户而出,纯白的衣角飘起。轻轻地落在了地上,她很小心翼翼地向着上山路处而去。

这里是琉璃三师姐妹的住处,旁人很少来此,而来者皆是熟识之人。可琉璃刚才高傲抬望眼之时,却是瞧见一个很鬼鬼祟祟的青衣弟子在一处偷看着她们两个人。

若玉也在不远处,以另一处靠近那一个青衣弟子,而那青衣少年却是丝毫未曾察觉。如此看来,他的修为并不高又或者反应迟钝。

青衣少年从铺满竹叶的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子,满面愁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从这斜坡向着青石梯上而去,而后,一个白色的鬼影却是掉下,将他吓了一个踉跄。他从这斜坡上咕噜咕噜地翻转着身子,一直滚到了青石梯上,颇为狼狈。

琉璃也未曾想到,这小子的胆子竟然这般小,整得浑身是伤。青衣少年惶恐地瞧着方才的白色身影,才瞧清楚那不过是白琉璃以脚缠绕住青竹,倒挂了下来而已。

他弱弱地喊了一句:“琉璃师姐……”而后,整个脸唰地就红了起来,尤其是瞧见白若玉之时。眼睛躲闪得很厉害,低垂着头,也没有拂去身上的灰尘。

青衣少年的脸上有一两条微红色的划痕,还留着血,却是不深。琉璃低下身子,整个脸仿佛就要凑到那少年脸上了,问道:“瞧你也是青莲宗的弟子,为何要鬼鬼祟祟地在那里?”

“我,我……”青衣少年欲言又止。

若玉将琉璃拉了回来,有点责备道:“琉璃,你可别将他吓着了。指不定人家只是来历练的,让你这般,连话都说不出了。”

琉璃很傲娇地轻哼一声,抬头瞧向了别处。若玉将手伸了过去,一双眸子中露着笑意:“小师弟,你可无恙?”

青衣少年愣了一愣,很震惊地瞧着若玉,不过他还是将手搭上去了。

这世间倘若真有何一见钟情,那也不过是年少之时。当欧阳明在老夫子的课上第一眼见到白琉璃之时,便被她的一切所吸引了。

君子好美,年少尤盛。

竹间透落下的金光落在了若玉的白衣上,似乎眼前的女子就带着一层淡淡的光辉,可望而不可及。

可黎明却还是搭上了若玉的那一只手,柔软冰凉,就好似春雨落在了心田,一切都将引来新生。

“多,多谢若玉师姐。”身为一个男儿,黎明的声音却细如蚊虫,有些胆怯。

“往后你可要小心些,别再如今日这般了。”若玉说罢,就转身离去了。

“小玉儿,这家伙好怪。分明是一个男儿,却是比我们还要胆怯。”走出一段路,琉璃轻声说道。

“那师弟可就在身后,你啊。”

却听得身后一声很大,很激动的呼喊:“师姐,我乃黎明!你一定要记着。”

转身便瞧着那小子一笑,向着山下便去了,但那步伐,却似乎变了一个人。

“这世上,怪人还真多。”琉璃摸了摸头,转而又道,“小玉儿,弦月师姐可是已经离去了?”

有些不明白,琉璃的心中都在想着些何莫名其妙的东西,想起了一句便是问上一句。

“弦月师姐已经走了。”若玉脸上仍有一些担忧之色。可琉璃却是仍旧满脸喜色,很向往地望着天空,朗声道:“看来接下来的日子,我睡得再晚,也没人打扰了。”

“你啊,怎么就不是一头猪,整天除了吃与睡,还有何用?”若玉摇了摇头,更是无奈。

“小鬼医都说了,我这是病,得治。”琉璃还颇为得意,一蹦一跳。

“难道你就不担心师傅她老人家?她也有一月之久未曾回来了。”

“师傅她老人家修为高深,试问这世间又有几人可与她匹敌,不要乱想。又何必为自己徒添烦恼。再说了,听马上流师兄说过,柳寻风宗主十年都不见回宗一次。”琉璃从来都是这样,看得开。

也多亏这数十载以来,那奉天教之流还未有大的动作,如若不然,柳寻风如何能如此潇洒自在。

琉璃向着前方走着,可转身再瞧若玉,她早已停留在了那里,满面严肃。

“你可知晓我为何那般笃定昨日那人便是许易生师叔?”若玉问道。

琉璃摇了摇头,只因她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人,青莲宗之内也从未见过。要说认识的人,琉璃自是认识的比若玉多。

“你入门比我晚,有些事自是不知晓。白玉剑青莲宗上下唯有一把,便被许易生师叔随时带在身旁。青鸟传音,白玉既出。”若玉似乎很不愿想起某一些事情,“可惜那些,皆是坏的讯息。”

“如此你便担心师傅?”琉璃说道。

若玉点了点头。李弦月师姐不想讲的事情,谁也问不出。

“师傅言道,她去了东方,至于哪里,不是很清楚。”琉璃很费劲又道,“那我们也便跟随而去。可是,青莲宗设有结界,没有出行令牌,是无论如何也不行的。”

如此想来,让两人便有些尴尬了。

而若是长老们传承人,那便是可以自由出去这青莲宗的。琉璃说道:“那这样,我们去借一下柳子渊师兄与马上流师兄的令牌。”

若玉道:“如何借得到?也不知柳子渊师兄是否还在这青莲宗内。”

“那我们去问问?”琉璃迫不及待地拉着若玉就要向淡梅峰而去。

看来琉璃并非凉薄之人,对师傅还是很关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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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淡梅峰,那可是名与地不相符,大大的不相符。在颇远之处,你便可隐约瞧见一座白玉宫殿隐约在烟雾之中。

花草葳蕤,红日微光。

每一步就好似踏在云中,轻飘飘之感。来回的梅花鹿踏着轻快的步伐,悠然地啃着地上的小草,抬头时不时地望向身旁的陌生人。

这也是琉璃一直想不通之处,青竹峰的朴素,淡梅峰的奢华,就好似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淡梅峰啊,里里外外都透露着庸俗。

也许,绝情长老从来都不喜爱这繁华。过眼的云烟,谁又喜欢。话说回来,还真百看不厌。

怪不得柳子渊师兄整日在宗外花天酒地,这也是有邛长老在背后撑腰。换作她白琉璃,能饿死街头,死千百次都不足为奇。

不过邛长老却是琉璃所见最不像长老的长老。邛长老对凡间的素菜颇为喜爱,虽说住着这琼楼玉宇,可却是拥有很大一片菜园子。

他平时也穿着一身素衣,也就如琉璃那一次下宗时见到的贫穷人家的老爷爷。近望着白玉宫殿,其上有一块匾额,写着“淡梅”二字。

据闻这二字以剑刻成,有如龙蛇蜿蜒,锋藏于拙,恬淡素雅。穿过了长廊,便可瞧见一片很大很大的菜园子,菜园子中有一个遮着面目的素衣老人。

他穿着草鞋,翘着二郎腿,躺在一张木椅上,头朝着天空。

邛长老虽未摘下遮挡住自己面目的那一斗笠,可饱经沧桑的声音却依旧明朗:“白丫头,你又来我淡梅峰作何?”

琉璃此刻便站在邛长老身旁,用一根长毛的小草挠着邛长老,如今依旧没有停手。

“好生没有意思,你为何总能知晓是我?”琉璃叹了一口气,扔下了那根小草。

邛长老一手取下斗笠,露出了却已是满面皱纹的脸,笑而不语。这青莲宗上下,又有何人敢如此?

岁月似乎就镌刻在了邛长老脸上,由外表瞧来,邛长老似乎就是年岁最长的。

“你这丫头,从来没有规矩;你若是再瞧一瞧,若玉便比你好了不知太多。”

若玉偷偷一笑,瞧着琉璃哼了一声。

“那邛老,你那宝贝徒弟好还是我好?”琉璃仍是不服地反问道。邛长老也未思索,脱口便道:“自是我徒儿好。每一次从宗外回来,他总算还惦记着我老人家。而你,走的时候也仍旧惦记着我老人家。”

也没想到,琉璃每一次走时,总要顺手摘点蔬菜,这么点小事他还放在心里。可这一句“我这的东西,你这小丫头顺意拿便是了”,也仍旧是邛老说的。

“那柳子渊师兄可是又出宗了?”琉璃道。

“你可见他在宗内呆过七日之久?”邛长老起身舒展了一番身子,眯着眼睛望着远山。

景自是远处美,倘在眼前,也已是看倦了。柳子渊也从来如此,闲不下来,姑娘也是宗外美。

琉璃将若玉拉到一侧,轻声低语道:“怎办?柳子渊师兄又出宗了?那我们如何出宗?”

若玉还没来得及回应,便听得一句悠然之声:“想要出青莲宗,那还不是容易的事。”

“你偷听我们讲话?”琉璃有点小生气。

你说话的声音还可以大一点?邛长老瞪了她一眼,本是修仙之人,耳入微本是平常之事。也不知道这丫头这些年修仙的基础学到哪里去了?

若玉拉着琉璃,向邛长老问道:“邛长老,敢问那我们如何才可出宗?”

“绝情可未曾告知你们?”邛长老白了琉璃一眼,又接着说道,“我似乎有些饿了……”

恐怕若非若玉拉着琉璃,琉璃都要冲过去与邛长老搏斗了。大家都是修仙之人,辟谷之事还能不知晓?恐怕也就是馋了,想吃些凡间的食物。

“别拉着我啊,小玉儿。”琉璃挣扎了两下,“我又不是要和他拼命,只不过去采摘一些蔬菜。”

“瞧你方才的模样,我还恐怕你会。”若玉轻声道。

琉璃走到了菜地中,开始准备食材了。

可邛长老却是急声道:“小丫头!你就不能要点脸?”

琉璃也不管,一边向着竹篮子中装菜,一边向着乾坤袋里装,还小声嘀咕道:“你一个人,也吃不完,岂不浪费?”

邛长老整个脸都黑了。大家都是修仙之人,耳入微之事你恐怕还是知晓的,否则如何琉璃此时还抬头得意一笑。

这丫头,春来秋往,费尽心思栽种的一切,都被她搜刮走了。不过,就是蔬菜在田地里,邛长老也做不出半点好的,他也只会品尝。

向往的却不拥有,又是何等的痛苦。邛长老很久之前就想要寻来一个女弟子,天资不错,还会做菜那种,生活也就完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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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近暮,金碎的光芒在这山峰尤为美丽,群山就被罩在这一色里。更重要的还是眼前令人眼花缭乱的美食,香气扑鼻,让人馋得很。

琉璃以玉筷夹起长白石桌上的一块雉鸡腿,在邛老鼻前晃荡。是这夕阳金光灿灿,还是那鸡原本就里嫩外焦,好生美味。

“邛长老,那你可告知我们,应当如何下宗?”

玉杯薄如蝉翼,其中的葡萄酒映出浅紫色,酒不醉人人自醉。邛长老一口酒入肠,赶忙说道:“剑峰之处有剑冢,倘若能得一宝剑,再以御剑之术,上下宗门何成问题?”

“你这丫头,我的筷子!还不还回来!”

玉筷划过一个很美的弧度,不偏不倚,将落在邛长老的头上。可最终还是落在了邛长老的手上,这万恶的美食。

说到这御剑之术,实则绝情长老应当早已将其传授给这两个女娃娃了,可她却是一拖再拖。这一切,邛长老都瞧在眼里,记在在心中。

否则,他又如何会悄悄地让柳子渊私下将这门法学传授于她们?

绝情长老还是在担心,思虑的事情太多了。前尘事,总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