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何人夜闯城主府

纵是戚无心道出“地狱”二字时,他的嘴角亦是上扬,残忍不过在他眼中一闪而逝。生死或许不过一念,可是于琉璃而言却很可怕,可于眼前的这人,微不足道。

戚无心的世界,也唯有这天下,唯有一个樊无道。

我视人命如草芥,我瞰众生若蝼蚁。

若玉自然瞧不下去,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小师妹落在了兽面人手中,她又如何能心安。

尚知在独孤城外,若玉御剑抵抗雷电鸟,也是颇为狼狈。转而再瞧眼前此人,里里外外都透露着邪性,修为高深,她如何斗得过?

这般情况,她如何来得及思考,纵思考不过片刻之事,她也未去思考。

此刻,她已踏出飞鸿步,身影翩纤,就好似花中美人,手中执的百风剑也充满流光。

一剑似流星,飘忽不定。可流星的生命也极为短暂,不过观星人抬头的那一刹那。

而此刻,戚无心便仰着头,欣赏着这颗美丽的“流星”,可他的手中,火焰已经燃起。

火焰的光是幽蓝的,很微弱,似风中烛火。百风剑的光芒在月下是如水的,闪烁着凌凌波光,死亡才是美妙的。美好坠落,那才是他戚无心所求。

独孤宇的眼睛有过惊恐,却又平静,那一句未道出的“若玉姑娘,且慢”哽在喉咙。他也飞身出去,他又为何而去?

夜空行瞧着这一幕,面色竟微微一变,似乎有些失望。他的口中吐出气息,似在叹息。而那只右手却是摸向了腰间,一双眼睛已经落在了兽面人身上。

可火焰已经向着星空而去,向着那个手执百风剑的女子而去,一切已成定局。

“小玉儿,小心!”琉璃眼中装着星空,装着若玉,还有那幽蓝的火焰,可却是焦急,这一切并不美妙。

那蓝色幽火虽不明亮,却是炽热的仿佛要将人熔化,琉璃方才便觉察到了。

夜空下,一道如光如影的飞痕飘忽而来,与幽火缠绕,而后洞出。幽火落下,落在一颗生机盎然的树上,刹那间火焰包裹了大树,而后,叶落纷纷。树枯。

树旁的一个黑叶铁骑面色扭曲,只因手上沾染了一点幽火,迅速燃至手臂。一道金光闪过,手臂便掉落而下,金叶入地。

那只手臂既未被烧成灰烬,也没有任何焦糊的味道,不过是如树般枯萎。

幽火并非凡火,它乃是断人生机之火!

琉璃却未曾想到,这火焰竟如此凶残,目光中对眼前人透露着厌恶。

独孤宇并未向兽面人而去,而是向若玉而去,他凌空抱住了若玉的腰,与她坠向了他处。

这一剑之快,竟比那一颗“流星”还快,这一剑之犀利,竟可抵挡了戚无心的火焰。

这一剑,除了独孤城的城主,还有谁可使出?

独孤执剑气犹存,九剑一出可问天!

那柄剑虽只是一刹那入眼,却是瞧得清晰。

剑身如薄纱,视之似流光。执手不过羽翼之轻,软硬兼备。可要将一柄软丝剑使出攻伐之势,若是修为不足,又如何有凌厉之气?

平常人使软丝剑,那便是甩面条,柔弱无力,何来一剑穿杨?而独孤踏雪若是一剑,便可穿铁穿铜穿一切!

戚无心心中一颤,眼睛便是落在了夜空行身上,夜空行未曾出枪,只因他无枪。

独孤踏雪又如何需要使枪?他有一剑足矣!而那柄软丝剑似无形无影,便在“夜空行”手中。

琉璃瞧着若玉与独孤宇环抱在一起,坠落在了桃林中,心中也算舒了一口气。

若玉持剑站起身来,道:“你拦我作何?”

独孤宇拍拭了身上的灰尘,道:“我若不拦你,见你去送死?你斗得过他的幽火?”

斗不过便不救琉璃?斗不过便要放弃?若玉不懂。

戚无心盯着城主府上那位气势磅礴的铁甲人,朗声道:“独孤城主又何须遮遮掩掩?以城主的修为,一剑便足以要我性命。”

“夜空行”撕扯掉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真容道:“我自听闻奉天教数十年来人才辈出,有三位弟子修为不凡。”

戚无心笑道:“却不料独孤城主竟如此神通广大,我却想听听,不如城主说来听听。”

可他的眼睛却是打着转,肚子里一堆坏水。戚无心自然修为不错,可却是应对拿着剑的独孤踏雪,那也便差了数分。

逃自不成问题,可若是那诛魔阵开启,那便插翅难逃。生命可贵,不可儿戏,戚无心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戚无心当以为自己的算计高深,却不料姜还是老的辣。他令九仙去葬生岭,不过乃是诱强敌出,再来一探这城主府。却不料独孤踏雪这老狐狸竟与夜空行身份相换,来了一招守株待兔。

独孤踏雪缓步向戚无心而来,道:“樊青阳门下有两人,一则是游历天下,随心所欲的樊无道。这两年来,他的名声不小。前年于八月十五,月圆之夜,在飞羽派一剑飞虹,于众目睽睽之下杀了飞羽掌门。昨年也是在八月十五,也是月圆之夜,他又在清风派上下之面,以半截残剑灭了清风掌门。只可惜,这两派上下,连他的正面也未见到。”

戚无心眸中闪过一丝不屑,道:“却不料独孤城主对这樊无道倒也高赞。”

独孤踏雪又道:“而去年月圆之夜,先到清风派的,乃是一位小姑娘,自称樊无道的师妹,与清风掌门相争,输了半招。一道流光而过,清风掌门的剑便断了,转眼却已出现在樊无道手中,一招毙了清风掌门。樊林轩虽输了,却足见其修为不浅。而最后一位,”

一双如刀如剑般锐利难挡的眼睛落在了戚无心眼中,他负手而立,凌虚于空,气度不凡!

“魔羽幽火,无情无义的戚无心,那才是最为可怕。”独孤踏雪与戚无心相视,道,“却不知你来我独孤城,所为何事?”

戚无心未曾否认,只是笑道:“素闻独孤城乃荒山中的明星,心有所向。无心不过来此一游,别无他意,想必独孤城主自不会介怀。”

独孤踏雪手中的软丝剑嗡嗡作响,冷眉道:“但我今日便想留你于此长眠,想必你也没有他意。”

这气势磅礴,竟令后院中的桃花纷落,有风渐起。戚无心向独孤踏雪扔出手中的白琉璃,又扑朔着魔羽向后数丈,说道:“来此地的可并非我一人,我师兄樊无道也在,毒妖婆亦在,想必城主也见过他们二人。”

独孤踏雪以掌运气,将琉璃接住放下地面,人却未动。如今夜空行与玉竹,妙云在葬生岭未归,独孤城中也只有他与镇守在不灭塔的一位老前辈,甚是危机。

若玉跑了过去,道:“琉璃,你可无碍?”

琉璃道:“我没事,很好的。”

见独孤踏雪不语,戚无心又笑道:“我可并非来独孤城闹事,城主无须担忧。既然我戚无心说是来游玩,那便是真。不过就看城主是如何想的。是想要这独孤城继续张灯结彩,还是哀嚎遍野,都在一念之间。”

独孤踏雪收回了手中的软丝剑,道:“那便请你自哪里来,便归往哪里去。”

戚无心展翅向月,笑道:“独孤城主,那便告辞。若有机会,无心自会前来拜访。”

那道黑影向着夜空越行越远,消失不见。独孤踏雪飘然落地,沉默不语。

独孤宇不解道:“父亲,为何不将此人留下?反而放虎归山?”

独孤踏雪道:“那你可是要这独孤城生灵涂炭?”

说罢,他拂袖而去。这样的一个儿子,可当真如何成大器?

琉璃二人只见得独孤城主离去,却未见其面色,走上前去,问着独孤宇:“喂,独孤公子,方才那紫黑衣衫的家伙是奉天教之人?”

独孤宇道:“他便是戚无心,奉天教三大年轻高手之一。此人最具心思与野心,令人捉摸不透。而他的幽火,号称可焚尽世间一切生灵,这也便是我去阻挡若玉姑娘的缘由。”

若玉却不知自己错怪了独孤宇,脸色一红。

琉璃恨恨又道:“怪不得他那般心狠手辣,奉天教的那群魔头!”

独孤宇关切道:“若是以后再遇见此人,还望二位姑娘小心些。”

若再遇见,恐怕琉璃得将他撕成碎片。虽然,打不过。

戚无心方才说的话,自然半真半假,他知晓,独孤踏雪必然不敢去赌。这一赌,便是将整个独孤城臣民的生死置之不顾。

一切,不过真真假假,虚实之间。

九仙一人自然不能将玉竹妙云,还有夜空行困那般长久,不过是她身上有一件至宝。

那是一幅画,一幅山水画,可幻化做周围的山水。这幅画据传说乃是奉天教的一位教主所做,倾尽了自己毕生的心血,炼制而成。至于为何会在九仙手中,无人知晓。

戚无心在夜空下,笑着回望这灯火明亮的孤夜城,他自然还会回来。他看中的东西,不得到不罢休。

不灭塔上的那一颗紫明珠,好看却不中用。

——————

葬生岭处,玉竹仙人三人已经绕着这山行了好几个时辰,可兜兜转转都在绕圈子。

天上日落月当空,空林无鸟语。

树是青色,草已绿油油一片,没有活物?

玉竹三人早已知晓此处并非葬生岭,可那又如何,他们却不知如何出去。

景象数变,处处皆同,他们究竟是在原地,还是已经走出?不知。

夜空行早已摘下金色面具,由须弥戒指中取出自己的寒铁枪,可有枪却无处施展。

画外,九仙躺在古树上,一副慵懒的模样,瞧着画中的三人来来去去。

妙云仙人道:“唯恐我们中了他人奸计,来了一招调虎离山。幸好独孤大哥早有预料,否则那孤夜城必有大事发生。”

夜空行道:“这里的幻境好生厉害,处处皆是一个模样,总是我们做了记号,却又消失不见。”

夜空行面色已有焦急之意,他是黑叶铁骑的统领,自然关心孤夜城之事。

玉竹反而一笑,道:“既然这里的一景一物皆相同,我们又为何要用眼睛去瞧?有时亲眼所见,也是一种欺骗。”

妙云仙人似有领悟,道:“那我们便不用眼睛,遮上便是。”

话毕,妙云由身上扯下一截衣布,遮挡在眼睛上,说道:“玉竹,你可要跟紧了,别将我弄丢了。”

玉竹笑道:“如何会?就将夜统领弄丢了,我也不会将你跟丢。”

夜统领心里暗骂了这两人几句,面色不改。这两人多大的岁数了,还这般恩爱,可当真气死人。

妙云在前方为两人领着路,玉竹与夜空行紧跟其后,预防那突如其来的危险。

幸运的便是,并无他们所想的危险。也不知走过了多长的路,眼前的景象不再是重复,而是枯木满山,落叶铺地。

耳边还有恐怖的低鸣,扰得人心烦忧。

妙云摘掉了眼上的衣布,转身高兴道:“瞧来,我们已经走出幻境了。”

再望向背后,那景象收缩,化为一卷山水画,飘荡向了远处的树上。

那是一只九尾白狐,玉竹妙云自然知晓,那是奉天宗七大妖之一——九仙。

九仙扭着腰肢,笑道:“缥缈宗的仙人如何都这般眼神瞧着九儿,可是比你身旁的女人好得多?”

哪种眼神?厌恶?妙云转头瞧去,夜空行与玉竹眼中竟有一点痴呆模样。

妙云“呸”了一声,抽出腰间的玉箫便抽向两人头顶,狠声道:“回去我再收拾你。”

玉竹仙人嘿嘿一笑,只怪那九尾妖狐媚术之强,让人抵挡不住。毕竟人家也是千年白狐,修为不高深,媚术也得高深。

夜空行却不知为何自己也得挨一下,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妙云撸了撸袖子,吼道:“骚狐狸,今天老娘就扒了你的皮!让你永不超生。”

说着,妙云仙人便是若脚下生云,踏上树去,挥着手中的玉箫敲向九尾白狐。

玉箫可是用来吹的!

夜空行汗颜道:“玉竹仙人,你这夫人当真凶悍,想必你也受了不少苦。”

玉竹仙人无奈一笑,男人的苦啊!

九尾白狐将手中七弦琴化作掌中物,收回腰间,身若游蛇,躲闪自若。

“玉竹你个老东西,瞧着老娘被狐狸打,无动于衷?”妙云咆哮道。

九尾白狐却道:“三位可是还不回孤夜城瞧一瞧,恐怕就晚了。奉天教的两位大人物可是已经到了,还有毒妖婆,再迟一些,啧。”

夜空行迟疑了一下,道:“两位仙人,切莫再与这狐妖纠缠,大局为重。”

九尾白狐媚笑,却不动身子,瞧着玉竹将妙云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