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你还记得小娜吗？”
项维点点头。
坐在吧台外，项维身边的是自小就认识的朋友一平，小娜是他的妹妹，全名叫张小娜，是个非常乖巧的姑娘，以前自己还帮她辅导过功课。
“她自杀了。”
项维一下愣了。
“为什么？”
“警方说是为情所困。”一平苦笑了一声。
“发生在国外？”项维记得一平提过，张小娜三年前出国留学了。
“不，她三个月前就回来了，一回来就发生了这种事情。”张一平道，“她是跟男朋友分手后回来的，因此……”
因此这可以看成是自杀的动机。
“而且，她是跳进河里自杀的，有很多人亲眼看着她跳下去的。”张一平显得有点无奈，“小娜她……”
“你不相信她是自杀的？”
张一平摇摇头。
“确实，小娜跟我提过，她跟男朋友分手的事情，但她也说过，他们是和平分手的，她是为了回国，才分的手，而不是因为分手，才回的国。”张一平说着，把在手机里存着的妹妹跟恋人的合照点开，递到了项维面前，“就在三天前，他打电话来询问小娜的近况，知道小娜自杀后，非常震惊，就是说，他也不相信小娜会因为分手的事而跑去自杀。”
“有问他小娜是因为什么原因回来的吗？”
一张张相片上，偎依在一起的情侣，有骑着骆驼在埃及金字塔前拍的，有穿着潜水服在马来西亚仙本娜拍的，有站在巴黎艾菲尔铁塔上拍的，等等，都是结伴而行的旅游相片。
项维看着每张相片上的笑脸，心里惋惜。
“他不知道，小娜没有跟他解释过原因，只是说，有一件事情，如果她不先回来处理好的话，她这辈子良心上也过不去。”
“这，他真的这么说？”
“对的，他真是这么说的。”张一平点了点头，“似乎是，听起来事态有点严重。”
确实，怎么看，张小娜也不像是会做出良心上过不去的事情的人。
“小娜她，出国后就信了基督教，据她男朋友说，跟他提分手，是小娜最后一次找神父忏悔后发生的。”
忏悔？张小娜果真做过什么事情需要忏悔的吗？
那让她耿耿于怀的，究竟会是什么事呢？
“三年前，大概，是三年前发生的事情吧？”张一平继续道，“你还记得三年前的事吗？”
项维有点迟疑，“要看你说的是哪件事情了？”
“你小子……”张一平握起拳头轻轻捶在了项维的肩膀上，“小娜曾经暗恋过你，你不会不知道吧？”
“啊！”项维一脸尴尬。
“别啊的装傻了，小娜可是很崇拜你的，特别是因为你的那手什么绝活，说你是行走的地图。”
项维勉强地笑了笑。
是在张小娜上初中的时候的事情了，张小娜很聪明，但心思却没放在学习上，张一平身为哥哥，不时地就给妹妹补补功课，身为张一平的好友，项维偶尔也帮着教教张小娜。
行走的地图，是他辅导张小娜地理的时候获得的美誉。
“每次小娜提到你，就说，‘项维可厉害了，上课的时候，老师教我们全国多少个省份，分别处在东西南北哪儿哪儿，我一个也记不住，可项维教我的时候，嘿，他竟然就在白纸上全记下来了，我每说一个省份，他就把它画下来，到最后全国23个省我都念完的时候，他把一副全国地图都画好了，形状方位，纹丝不差的，好厉害，项维就是个行走的地图呢。’”
张一平说完，两人都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声音黯然下来。
“项维，我要你重新调查小娜的死。”
“不用你说，我也会做。”
2
张小娜自杀那一天是在3月16日。
据说是跳进珠江死去的。
出事那一天，不下十人目击到了她从堤岸上跳下去的那一幕。
张小娜出现在堤岸上的时候，是晚上大约7点左右，戴着帽子，围着围巾，孤身一人望着江面哭了许久。
因为是个单身的年轻姑娘，所以路人有经过她身边的，曾经询问过她发生过什么事情。
但张小娜只是哭，并不回答。
最终趁人不备的时候，纵身跳进了江里。
这是关于张小娜自杀前后的情况，几个目击证人的大多数描述都很一致。
据说，警方的尸检报告，也鉴定了张小娜的死因，是落水后溺毙导致的。
就这么看的话，似乎，这确实是自杀事件无疑了。
“有自杀遗言吗？”
张一平摇摇头，“只有发给我的一条短信息。”
那条短信是：哥，对不起。
如果不是后来发生了自杀事件，这条短信完全说明不了什么，这可以是在两兄妹闹矛盾时，妹妹的让步，或者妹妹做错了什么时期惹哥哥生气的时候，请求谅解的道歉。从字面上看，无法直接联系到后来的自杀行为，即便要联系上，也证明不了什么。
项维在张小娜的房间里，视线掠过摆设在里面的每件物品，随手拿起放在架上的时尚杂志翻了翻。
自杀是在张小娜回国后没多久发生的，大约是在半个月后。
“她也没有告诉你为什么回来吗？”
“没有，跟三年前一样，离开得很突然，回来得也很突然。”
“离开得很突然？”
“是的，三年前，小娜正在读大二，家里给她安排了留学，但是小娜并不愿意出国，对这事一直都很抗拒，但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又愿意了，甚至希望越快越好，语言学校都还是她出去那边后再选的。”张一平解释，“结果三个月前，原本是说要继续在那边考研的，但大学课程没结束她就回来了，问她，她跟我只提了她男朋友的事情，我一开始还以为小娜是躲回来疗伤的，因此一开始警方断定她是因感情方面的事情自杀的时候，我也半信半疑，虽说小娜声称是和平分手，但就我的经验，没哪一次分手是真的和平的。直到接到她男朋友的电话……”
才开始怀疑，或许张小娜并不是自杀。
项维点了点头，打开了橱柜，发现里面琳琅满目的都是衣服，项维随手翻了翻，奇怪：“怎么，这些衣服，都有两件？”
“啊，多出来的一件是备用的。”
“备用的？”项维仔细地翻了翻，没找到只有一件的衣服。
“对，小娜说，好东西一定得买多一件备着。所以，遇上她喜欢的衣服，总是会多买一件。不光是衣服，其他的，什么帽子啊，围巾啊，鞋子啊，她都喜欢这样。”张一平指了指房间里的东西，让项维看，“比你好是吧？”
项维笑了笑。
他喜欢一套衣服买七件，一周穿一套，不知道他有这个癖好的人还以为他天天不换衣服。
“那，她回来之后，有联系过谁吗？”
“有，但没跟我说具体是哪个人，只说是要去找以前认识的同学。”
“她手机还在吗？”
“在。”张一平打开梳妆台的抽屉，拿出了张小娜的手机，开机，找到通话记录，然而除了欢迎开通服务的客服电话，以及给父母，给张一平打的电话后，并没有多余的记录。
项维拿过手机，翻看了下默认登陆进去的一些聊天工具：微信，QQ，MSN,whats app, skype等，都没约见朋友的信息留下。
项维若有所思地放下了手机。
“会不会是，她说去见同学，不过是随意说说的？她去了国外这些年，跟国内的朋友断联了吧？”
“不会吧？小娜有几天都出去了，她不是去找同学，会是去干什么了？”
张一平把手机放回去的时候，项维凑上前去：“那是？”
“相机。”张一平把那部相机拿了出来，“是小娜带回来的。”
项维开了相机，看到了里面拍下的相片。
是一个不到两岁左右的男孩的相片，还有一个陌生的男人，看几张相片的神情，似乎是父子，还有一个女人，不，看相片里这三个人的神态，这是一家子：父亲，母亲，儿子。
看日期，是三月份的，就是说，是张小娜回国后拍的。
张小娜拍这一家人的相片做什么？
张一平看着上面的那个女人，觉得眼熟。
“小娜没说谎，她是去见同学了，她就是小娜的大学同学。”
“她？”
“对，我记得，她跟小娜很要好，那个时候因为要送小娜出国，家里要小娜去学车，但小娜闹情绪，不愿意，就是她陪着小娜一起去练车的，她叫什么呢？”张一平走到了一边，看着墙上，贴着的妹妹的相片，找了许久：“啊，在这，是她吧？那个时候还一脸稚气，现在长开了，变漂亮了。”
项维也站在了墙上贴着的相片前面，看着张一平指出的那个女学生。
确实是同一个人。
相片墙上有几张相片，都是小娜跟她的两人合照，但只有一张那男人的相片，还是跟另一个陌生的女人搂在一起的合照。
“我想起来了，她叫莹莹，汤莹莹，她还来了参加小娜的丧礼。”
3
汤莹莹看着拜访的项维与张一平，有点讶异。
“还记得我吧？”
“啊，你，是？”
“小娜的哥哥。”
“对的，小娜的哥哥，一平先生。”汤莹莹笑了一声，而后便满脸歉意，“小娜的事，节哀顺便。”
“谢谢。”
“不知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呢？”
“是这样的，小娜回来后，你们有见过面吧？”
“当然了，我跟她可是大学好同学呢！她回国当然会来见我了。”汤莹莹点头。
“那她，有跟你谈到过什么吗？”项维问。
“具体指什么？”
“困扰？烦恼之类的？”
汤莹莹想了想，摇头，后悔，“要是，当时我跟她多聊一会儿就好了，或许，就能开解开解她，那她也不会……”
“不是你的错，别放在心上。”张一平说。
“你说，你跟小娜是大学好友，那，她出国之前，跟你关系很好吧？”项维继续问。
“是的，我们那会儿总是形影不离的，班上的同学都叫我们twins。”汤莹莹满含笑意，而后带着伤感地说，“我还以为，能跟小娜继续做两年校友呢，没想到她还是决定出国了。”
“对了，当时，小娜并不太情愿出国吧？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不情愿吗？是吗？我倒是不太记得当时的情形了。”汤莹莹摇头。
“那，那时候小娜她，有没有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就是，让人特别在意的，不寻常的事情。”
汤莹莹使劲想了想，摇头：“怎么回事呢？你们为什么问这些事？”
“妈妈。”
门外，一个小男孩蹒跚快步地跑了进来，“妈妈。”
“哎，小小健回来啦？”汤莹莹一下把儿子抱了起来，满脸堆笑。
“回来了回来了，爸爸带我去吃了好多雪糕，还去玩了飞人。”小男孩在她怀里手舞足蹈。
汤莹莹的丈夫李健也随即进了屋子，看到屋子里的项维跟张一平，愣了会儿神。
“阿健，他们是，我旧同学的哥哥跟朋友。”汤莹莹介绍说。
“哪个旧同学？”
“就是张小娜，不久前我去参加了葬礼的那个同学。”
李健似乎才明白过来，朝张一平伸手，握了握，“抱歉。”
“不，没事。”
“那，我带儿子上楼，你们慢聊。”
“那个，李先生，张小娜来见你妻子的时候，你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什么？”李健似乎有点糊涂了。
“你跟你妻子，还有张小娜，都是同一个大学的吧？”项维问。
“是，同一个大学的，我们都是校友，可是，小娜并不认识阿健，阿健那个时候已经毕业了，我跟他，也是在小娜出国后才认识的。”汤莹莹解释，“而且，小娜来见我的时候，阿健他并不在场，你们问他也没用。”
“这是怎么回事？”李健奇怪了。
“我们在追查张小娜的死。”项维直接道。
“莹莹，你不是说你这个，什么旧同学，是自杀死的吗？”
“对，但因为出现了某些疑点，所以不得不重新调查一遍。”
4
其中的一个疑点是：如果李健跟小娜并不熟悉的话，为什么他还会让小娜拍下这么多相片？他本人的，他儿子的，以及他跟儿子的。
项维一开始以为是张小娜与老同学叙旧，跟汤莹莹一家见面的时候拍的，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相片上的李健，从来没有往镜头这边望过，汤莹莹的相片也是一样。
这说明了什么？
张小娜在偷拍汤莹莹一家的相片。
汤莹莹与李健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拍下来的，他们不知道有镜头对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被偷拍了。
为什么张小娜要偷拍老同学一家的相片呢？
她不可以跟汤莹莹见面后，大大方方地拍汤莹莹丈夫跟儿子的相片吗？
除非，张小娜不想让汤莹莹知道自己在偷拍，或者，不想让李健知道自己在偷拍。
从跟汤莹莹见面的情况来看，李健并不认识张小娜，然而……
项维走到了相片墙前面，找了找，很快找到了李健的相片。
相片上，李健不是跟汤莹莹在一起，而是跟另外一个女人拥抱在一起，从两人身上的校服来看，似乎，这女人也是跟张小娜同一所大学的。
是李健大学时候的恋人吗？
极有可能。
李健或许不认识张小娜，但张小娜，肯定认识李健，否则不会有这张相片。
只是，张小娜留着李健与女友的情侣合照，是什么心态？
是那个时候，张小娜暗恋着李健？
汤莹莹知道这件事吗？
从她的说法，她是在张小娜出国后才认识的李健，似乎不知道。
不，等等，也可能知道。
如果是汤莹莹在说谎的话。
张小娜与汤莹莹是大学好友，同时暗恋上了李健，因为李健已经有恋人了，于是张小娜伤心得远走他乡，而留下来的汤莹莹，则最后争取到了李健，并成为了他的妻子。
三年后，张小娜回国了，去见老同学的时候，赫然发现自己暗恋过的男人变成了汤莹莹的丈夫。
这就能解释，张小娜为什么在汤莹莹一家不知情地情况下，拍下这么多相片。
她是在妒忌？还是后悔？
如果当初，三年前，她没有离开的话，或许，争取到李健的人，是自己，而不是汤莹莹？
发现这个事实后，被打击得无法接受现实，张小娜才选择了了结生命？
“什么跟什么？不可能。”听了项维的推理，张一平使劲摇头，“要说小娜有暗恋对象的话，绝对是你，不可能是那个李健。”
“你才是什么跟什么？你不过是人家的兄长，怎么可能清楚身为妹妹的心思？再说，性别都不一样，你堂堂一个男人怎么猜得透一个女人是怎么想的？”
“就因为我是小娜的兄长，才清楚那个李健不是妹妹喜欢的那种类型，而且，别我一说小娜暗恋你，你就浑身不自在的，暗恋而已，没要求你做过什么，也没要求你一定要发展出什么实际的关系，你大方接受就行了，有姑娘暗恋是男人的骄傲啊，别扭个什么劲儿？”
“哈哈。”项维苦笑了两声。
5
项维约见了李健。
不管如何，那些相片，泄露了张小娜私底下，对李健一家抱着不明的态度。
无论是妒忌还是怨恨，大概都跟汤莹莹或者是张健有关。
李健看着张小娜的相片，摇头，表示自己真的不认识张小娜。
“那，汤莹莹总会有提到过她吧？她没告诉过你，张小娜是她大学时最好的朋友？”
按照平常人的想法，即便汤莹莹是在张小娜出国后才认识李健的，当时汤莹莹也还是在校大学生，但张小娜是她的好朋友，平时，她总会跟自己的恋人提起自己最好的朋友吧？
事实大出项维的意料。
李健从来没听汤莹莹提起过张小娜，第一次提，还是不久前，汤莹莹去参加丧礼。
一平说小娜跟汤莹莹很要好，汤莹莹自己说大学时跟小娜形影不离，就是说，小娜跟汤莹莹关系密切是毋庸置疑的，可为什么汤莹莹却避讳跟自己的丈夫提起小娜的事情呢？
“你跟汤莹莹是怎么认识的？”
“是，我回学校整理我前女友的遗物，她是那个负责接待我的师妹，因此就接触下来了。”李健答。
“前女友？”项维把从张小娜房间里发现的那张相片拿了出来，“是她吗？”
李健看了一眼相片，惊讶，“你怎么会有这张相片？”
“是她吗？”
“是她，这张相片，还是我们参加校际运动会的那个时候拍的，相片就只洗了两张，我那张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这一张，是你从莉莉家人那里拿到的吗？”
“莉莉？”
“对，刘莉莉。”
“她死了？”
“车祸，她读大三的时候发生的，那个夏天的夜里，晚自习结束的时候，在马路上被人撞死了，到现在也没找到肇事车主。”李健沉默了片刻，“那之后，我消沉了好长一段时间，幸亏认识了莹莹，她支持着我走了出来，等她一毕业，我们就结了婚。”
“车祸？距离现在？”
“三年了，是三年前发生的事情。”
6
一平说，小娜的男朋友没有解释过分手的原因，只是说，有一件事情，如果小娜不先回来处理好的话，她这辈子良心上过不去。
小娜回来之后，是瞒着所有人接近汤莹莹一家，拍下了李健跟他儿子的相片。
不仅如此，她还偷偷藏着李健跟前恋人的相片。
为什么？
三年前，小娜原本不情愿出国的，却因为发生了什么，让她的态度改变，急切地想要留学。
并且，三年前，为了留学做准备，小娜去学了开车。
而同样在三年前，几乎在同一时间段，李健的前女友在夜晚被人撞死，至今没有找到肇事人。
“可以看出什么了吗？”项维问。
“你怀疑，撞死李健前女友的，是小娜？”张一平问。
如果是这样，或许，就说得通了，皈依了基督教义的小娜，在找神父忏悔的时候，说出了这桩撞人逃逸事件，请求神父赎罪，神父劝说小娜回国，弥补自己犯下的罪过，于是小娜与男朋友分手，回来打算投案自首，却在拜访汤莹莹的时候意外发现她丈夫就是李健，才有了她拍下的李健一家的相片。
“那小娜为什么要寻死呢？”
项维搔了搔头。
李健是车祸的另一受害人，因为遇害的是他恋人，对他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如今看到李健与好友幸福美好，如果小娜心里认定自己是有罪的话，应该也被救赎了一半，而不是看受害人过得好，觉得难受，转身就去自杀了。
“确实，按照常理，小娜要赎罪，第一个要找的，应该是刘莉莉的家人才对，是吧？”项维问。
“还有一点，你肯定没想到。”
“是什么？”
“小娜从来就没有学会开车，她在出国前不会，出国后也没有再去学车，小娜没有驾照，她那么乖，不会私自无照开车的，因此，说小娜是撞死刘莉莉的人，我一百个不相信。”
“我也不相信小娜会做这种事情。”
“那你刚才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假设，假设。”
“下次再这么假设毁谤小娜，我可要揍你了。”张一平挥起了拳头。
“遵命。”项维敬了个礼。
7
汤莹莹坐在布艺沙发上，手里拿着遥控器，心不在焉地转换着电视机里的频道。
坐在她旁边的儿子，手里举着一架飞机，转着，嘴里喃喃有语。
李健走了进来，把叫着爸爸的儿子抱起来，坐到了妻子身边，将她手里的遥控器拿了过来，直直地盯着她。
汤莹莹被他看得不自在了，笑了笑，问：“怎么了？”
“你旧同学的哥哥，他朋友，叫项维的，今天去公司找过我。”
“为什么？”汤莹莹眨了眨眼睛。
“不就为了你那同学的死吗？他们上次就说过了，她的死有疑点，对吧？因为这样，所以他们才来找你的。”
“找我也没用，我什么都不知道。”
汤莹莹说着，把遥控器拿回去，还没来得及按，就又被李健抢了回去。
“那同学，是叫张小娜对吧？为什么你从来没跟我提过她的事？”
“有什么好提的？”
“莹莹？”
“难道不是吗？她跟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
“她不是你的好朋友吗？”
“正因为是好朋友，所以我才要防着她，万一你跟她背着我看对眼了怎么办？不是有句话叫；防火防盗防闺密吗？”
李健一下笑出了声，把妻子揽进了怀里：“我不是跟你结婚了吗？”
“但那个时候她已经在国外了，我们也很久没联系过了，所以，不提她的事情也很正常吧？”汤莹莹叹了口气，伸手抱住了丈夫的脖子，“我们别被她的事影响了情绪好不好？”、
“好。”李健点头。
“我要抱我要抱，我也要抱抱，妈妈。”儿子扔了飞机，转身大声喊。
“好咧，过来，小小健，让妈妈给你一个大大的拥抱。”
8
项维去找了刘莉莉的家人，询问那次车祸的详细情况。正如李健所说，刘莉莉是在大学时期因车祸而死的。车祸发生在晚上大约十点左右，发生的地点恰好在交通电子眼的盲点区，没有被录下车祸的经过，唯一的目击证人，只认出了是一辆黑色的轿车，其他信息一无所获，故而至今没有任何进展。
黑色的轿车，根据这一定义来搜查肇事车主，无疑于海底捞针。
项维本人就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张一平本人也有一辆黑色的轿车，许多人，都有可能是黑色的轿车的车主，但，怎么确认哪个黑色轿车的车主就是撞车的人呢？
“黑色的轿车？他认得出是什么牌子吗？或者有车牌号码也好？”张一平问。
“没有。”
张一平有点失望，“要他知道是轿车牌子就好办了，查查同一牌子的车主或许有用吧？”
“小娜有开过你的黑色轿车吗？”
“我那辆本田？没有，不是跟你说过了，小娜从没拿到过证，所以我就没让她单独开过车……”张一平这么说着，语速慢了下来，“不过……”
“不过？”
“她学车的那段期间，有跟我借过车，说是去练车。”张一平看着项维，“但，她有那个汤莹莹陪着，而且，说好就在练习场里开的。”
“你放心让汤莹莹陪着小娜？”
“对，听小娜说，她早就考了驾照，车技很好。”
项维半晌没有做声。
“怎么了？”
“如果，她们把车开出了练习场呢？”
“你是说？”
项维点点头。
“不可能。”
“有可能。如果，是她们两人在那天夜里，开着车偷偷离开了练习场，去到了学校附近，结果出车祸撞死了刘莉莉的话？” 项维道：“因为这件事情，所以小娜才一改反对留学的态度，急着出国，而这正是让她良心上过不去的事。于是她回来，想要跟汤莹莹一起去自首，坦白真相，却没想到……”
“汤莹莹竟然跟她们撞死的人的男朋友组建了家庭，小娜吃惊之余，偷偷拍下了他们的相片，结果……”张一平吃惊，“汤莹莹不愿意说出真相，所以，是汤莹莹杀了小娜？”
“问题是，所有目击证人都承认是亲眼看着小娜跳进河里自杀的，并没有谁见到汤莹莹杀人。”
“是汤莹莹做了什么事情，逼得小娜不得不自杀的吧？”
9
汤莹莹才刚出门，便看到了等在路口的张一平。
“张先生？”汤莹莹迟疑了一下，迎上前去，“又见面了，还有什么事吗？”
“小娜她，你对小娜做过什么？”张一平堵在汤莹莹面前，居高临下的问。
“什么？”汤莹莹不由得退后一步，抬头，问。
“小娜有来找过你，对吧？你都跟她说了些什么？”张一平追问，俯下身子，一双眼眸凌厉地盯着汤莹莹，恨不得能把她看穿，“为什么小娜见过你后，她就自杀了？”
“我，你……”汤莹莹被张一平震慑人的气势吓得结巴起来，“我，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
“你撒谎。”张一平伸手，一手抓住了汤莹莹的右手，另一只手就要去揪汤莹莹的脖子，被人一下抓住了手。
“一平，别冲动。” 不知道什么时候，项维站到了张一平身边，“放了她。”
“项维，你别拦着我。”
项维把张一平抓着的汤莹莹的左手掰开，被松开的汤莹莹看看自己手腕上被抓红的痕迹，后怕地捂住了胸口，颤着声音警告：“你们，你们要是再这么纠缠不休的话，我可要报警了。”
“报警？可以啊，你去报警，刚好，我们一起去找警察说说那桩车祸的事情。”张一平冷哼。
“车祸？”
“别装傻了，就是三年前，你跟小娜一起撞死你丈夫女朋友的车祸，是你干的，对吧？”张一平追问，“小娜那个时候正在学车，根本不敢开车上路，是你开的车，把小娜从练习场带出来，开到校园去，结果却出事了，对吗？”
“不，不是这样子的。”汤莹莹摇头。
“莹莹？”李健带着儿子走了出来，见又是项维跟张一平，疑惑，“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你知道吗？是你这个老婆，开车撞死了刘莉莉，你居然跟害死你女朋友的人成了夫妇，可笑吧？”
“莹莹？”李健惊讶，脸色一下阴沉下来，看着妻子。
汤莹莹百口莫辩，难堪地低下头去。
李健看了汤莹莹好一会儿，才转身对项维跟张一平说：“我妻子说她没干这种事情，你们要是有证据，大可以去告发她，但如果无证无据地就说莹莹就是开雅阁车的那个人，就是污蔑，我可以报警告你们骚扰，是吧？”
10
张一平忿然地站在江堤上。
就是这里。
不久之前，他的妹妹从这里，跳了下去。
张一平的双手抓着堤上的栏杆，握得死死的，跟在他后头的项维，一直低着头，看着手机里的不知道什么。
“项维啊，我绝对不相信小娜是自愿从这里跳下去的。”张一平看着江风飒飒，碧波如洗的江面，伤怀，“是吧，二丫，你好不容易才活下来，怎么可能会轻易寻死呢，我早该清楚这一点的。”
项维抬起了头，回头，望着江面，脸色也暗了下来。
“项维，你说，我们当年救了二丫，到最后，却始终没有让她过上好日子，你说，她……”
“别这么说，一平，小娜——二丫她，比起当时，已经活过了很快乐的一段岁月了，她不会责怪你的。”
张小娜并不是张一平的亲妹妹，而是张一平年少的时候，父亲还是养蜂人时，跟着父亲闯南上北的追花途中，在花城的一个小村落，遇见了项维，还有小娜。
那个时候小娜还不叫小娜，那个时候小娜还是个没有名字的野丫头，因为在家里的女儿当中排行老二，于是大家都叫她二丫。
二丫是个被抛弃的孩子，原本注定要死在那个村子里的，是张一平还有项维，把她从鬼门关里救了回来，随后，张一平的父亲收留了二丫，当成是自己的女儿抚养她长大，二丫才变成了张小娜。
在父亲改行后，张一平一家定居在花城，张一平与张小娜与项维一直保持着联系。
要不是后来，项维因为工作的缘故，东跑西奔，在小娜出事的这段时间，去了外省跑新闻，他也不会这么迟才知道她的死讯。
而好不容易，抽空跟一平见面，就获悉了小娜的死，并且，种种迹象证明，小娜，应该是被人谋杀的。
至于到底是怎么被人谋杀的，如果，他早一点知道，不，是如果小娜回国的时候，他陪在她身边，或许就不会出这种事了。
项维想起了从小就喜欢跟在自己后头的那个小姑娘，不停地叫着自己“小维，小维”的情景， 项维苦苦地笑了，喉咙里传来了又辣又涩的痛感，看着手机屏幕的眼睛也变得通红。
至少，要把杀害她的凶手绳之以法，这是，他们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一定得做到。
项维擦了擦眼睛，继续翻看着手机里的视频。
“你到底在看什么？”
“所有目击证人，都说是亲眼看着小娜跳进江里的，但是我找过了，这附近有摄像头的店家，在小娜出事那一天的CCTV，都没有录到那小娜出事前后的那一幕，所以，我在网上搜索，看看有没有关于珠江长堤边的视频，或许那一天，有路人无意中拍下了这个经过。”
“有吗？”
“还没有发现，等等，有了，这个视频是3月16日有关珠江长堤的，等等，我看看。”项维打开了视频，与张一平一起观看。
视频只有五分钟，很快看完了。
并非小娜跳进珠江的视频，不过是一段走在长堤上的路人的记录，根据上传视频的阿婆主介绍，是一家人夜游长堤，她在那一天夜里拍下来的生活记录，而她拍下的路人里，闪过了小娜的身影。
应该是小娜走去出事地点前被拍下来的。
“是小娜。”张一平失望了。
既然，那一天小娜真的出现在长堤上，那么，确实是她走到这里，而后跳了下去的。
“可恶。”张一平举手，舔了舔自己的左手。
“别急。”项维看了一眼张一平，注意到他手上的血丝，“怎么弄伤了？”
“还不是那个汤莹莹，我抓她的时候，被她的手表弄伤了。”
项维一怔，重新打开了刚才的那个视频。
“还有什么好看的，是小娜。”张一平道，“你要在这里墨迹，还不如赶紧去查清楚，汤莹莹到底对小娜做了什么，让她哭着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不，我已经知道汤莹莹做了什么，才杀害了小娜的。”
“你已经知道了？”
“对。”
“她做了什么？”
“你看。”项维把视频定格在小娜出现的那一幕：屏幕上，小娜戴着帽子，用右手把被风吹起的围巾按在了鼻子上。
“这不是小娜。”
11
“这是你。”
项维把定格的视频放在了汤莹莹面前，说：“这是路人拍下的3月16日，小娜出事的那个时间段，她到达长堤的情形，然而，这不是小娜，这是你，对吧？你冒充小娜，从长堤上跳了下去，让人以为小娜是自杀的，对吧？”
“这明明就是小娜，你们这是什么眼神？”汤莹莹脸色惨白。
“乍看很像小娜，然而，这不过是长得与小娜相似的另一个人而已，确实，她这身打扮，跟从江里打捞出来的小娜的穿着一模一样，可从视频里，我们并没有看真切小娜的那张脸，对吧？她的脸是被围巾捂着的，头上戴着帽子，另外，鼻子以下都被人围巾捂住了，因为身段，外貌相似，又穿着跟小娜一模一样的衣服，所以大家才会误会这就是小娜。”项维道，“我一开始也以为这就是小娜，但这上面，有一处，证明了这人不是小娜。”
“哪一点？”
“你没发现吗？”项维指在了那只右手上。
汤莹莹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然后又把手放了下来，插进口袋里，又放到了身边，不知道该怎么藏起自己的手才好。
“对了，你意识到了，是吧？”
“手，视频上像小娜的人在用右手去抓着围巾捂住自己的脸的时候，就暴露了她的真实身份。这只手上呆着手表，一般的常识，如果把手表戴在右手上的话，这人通常是个左撇子，此外，这只手上的手表，跟你此刻戴着的手表是一模一样的，而小娜，是从来不戴手表的。”项维解释，“对吧，这上面的，其实是你。你也说过，大学的时候，你跟小娜被人称为是twins，是吧？你穿着跟小娜一模一样的衣服，在3月16日出现在江边长堤，因为这种打扮，再加上你也刻意不暴露自己的脸，没有人会详细记住你的样貌，但你故意在江边哭了一段时间，加深可能的目击证人的印象，在众目睽睽下跳下了江里，当最后找到的尸体是小娜的时候，所有目击证人都以为死者就是他们看着跳进江里的那个人，但其实，并不是。”
“小娜在你冒充她跳进江里之前就已经死了，你只要把小娜的尸体抛到江里，自己再假扮她跳进江里，再加上，你处理小娜的尸体之前，有意删除了小娜手机里的所有记录，还发了一条短信给小娜的哥哥，这样，所有人，包括一平，都以为小娜是自杀，而不会怀疑到其他人身上，对吧？”项维追问。
“你杀了小娜？”张一平的手握成了拳头，喀喀作响，“是你杀了小娜？”
“验尸鉴定上说，小娜是溺毙而死的，你，是怎么淹死小娜的？也在江里吗？”项维问。
汤莹莹惊惶地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丈夫，放在膝盖上的手抖个不停。
12
她从来没想过，张小娜还会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
所以，那一天，张小娜停下车叫住自己的时候，她满脸惊讶。
“汤莹莹，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遇见的地点刚好在江边，于是两人租了小舟，游行在江上。
张小娜张口就质问她那起车祸，在张小娜开口的那一刹，汤莹莹感觉到小舟在刹那裂了开来，活生生露出了一个深渊，自己眼看就要掉了下去，她伸手，抓住了深渊的崖边。
“汤莹莹，你撞死了李健的女朋友，结果，现在你却跟他结婚了，还有了孩子？”
“小娜，我们说过，这件事谁也不许再提的。”
“所以，刘莉莉就是活该被你撞死的，对吧？你害死了她，夺走了她的幸福，然后现在，你还抢走了她的男朋友，丈夫，以及，孩子，家庭，一切，她原本应该拥有的生活？汤莹莹，你太自私——不，汤莹莹，你太恶心了。”
“可是，我爱他，我爱他啊。”汤莹莹摇头，“你还来找我做什么？你就不应该再来找我的，我们不是说好的吗？谁也没有发现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我们是好朋友，你什么都不会说的，对吧？”
“当然是好朋友，就因为你们是好朋友，所以你才没有一开始就因为这事被抓的，其实这事一开始就做错了。”
“所以，事情都过去三年了，你才来跟我说，我们不该隐瞒这种事情？”
“对，不该隐瞒的，你们那个时候做错了，所以，现在应该把它纠正过来，汤莹莹，你……”
“不行，你没看到吗？我现在有了我的生活，我有丈夫，有儿子，我不能失去他们。”汤莹莹摇头，哀求，“小娜，你回去吧？你不是好好地呆在国外吗？你回去，别回来了，不要来毁了我的生活啊！”
“你说什么？你不是已经毁了刘莉莉的生活吗？”
“张小娜，你什么都不知道，我求你了，不要这么对我。”汤莹莹痛苦地哭了起来，“我们不是一起约定好了吗？谁也不再提那件事的啊！”
“汤莹莹，去自首吧。那个时候你还是学生，你也不是故意的……”
汤莹莹猛地扑到了张小娜身上，把她从小舟上推了下去。
“汤莹莹，你？不……”张小娜从江里冒出头，咳了几声，被汤莹莹抓着头发按进了水里。
汤莹莹睁大眼睛看着，直到水里挣扎的四肢再也不法动弹，她才松手，眼看张小娜沉进了江里。
抬头，小舟刚好从堤岸下的桥洞里游了出来。
13
“杀死小娜后，你还留着小娜的一切物品，包括家里的钥匙，手机，你知道小娜每套衣服都买两件的习惯，所以，你闯进了张家，找到了小娜身上穿的那套衣服，戴上一模一样的帽子跟围巾，假装是小娜，去了长堤，然后清除了手机里一切指向你的痕迹，最后，发了一条短信，从堤岸边跳了下去，一切，都很完美，是吧？”
项维看着视频上的汤莹莹，“要不是找到了这个视频，我即便怀疑是你干的，也找不到切入口指证你。”
“为什么要杀死小娜？”张一平按捺着满腔的怒火，问，“就因为，小娜她不愿意隐瞒你撞死了刘莉莉？”
汤莹莹看着李健坐直了身子，脸色阴沉得可怕，眼神锐利地盯着自己，她浑身颤抖起来，模糊的视线落在了他身后的婚纱合照上，两行泪从她脸上流了下来。
“是的，是我撞死了刘莉莉，还让小娜撒谎了，让她别把这件事情告诉其他人，当成是我们两人之间的秘密，要保守一辈子，可是，她，她……”汤莹莹捂住了脸，“她，明明，说好要保守承诺的，为什么她要破坏约定？为什么？为什么要来毁掉我的幸福？”
“你……”张一平举手就去打汤莹莹，被李健一把抓住了，张一平怒喝，“你没听她说吗？她害死了你女朋友。”
“对，但她，现在是我妻子。”李健看着汤莹莹，眼神变得无比的温柔。
“不仅如此吧？”项维冷冷地道。
“项维？”张一平疑惑。
汤莹莹与李健也一起看着他。
“汤莹莹，车祸那一天，具体的情形是怎么样的？你应该还记得一清二楚吧？”
“那天，我陪着小娜在练车，到晚上要送她回去时，我想起了还有东西落在了学校，所以载着小娜回到校园，等拿了东西，开回去的时候，没注意到刘莉莉，就……撞了上去。”汤莹莹缓缓地说，“我们，都被吓坏了，冷静下来后，我们约定，这件事情对谁都不会说，就把车拿去洗了，然后我才送她回到家，那以后……”
以后的事，就是小娜匆忙地离开了，而汤莹莹却阴差阳错地，与李健相遇，相识，相恋，最终走到一起，建立了家庭。
“不对。”
14
“不对。”项维摇头，看着李健，“你是第一次，听她说这件事吗？”
李健点头。
“那么，你也撒谎了。”
汤莹莹与李健夫妇一起看着项维，张一平则一头雾水，不明白状况。
“你之前说，刘莉莉被人撞了，没有人追查到肇事车主，对吧？”
“对。”李健点头。
“我也去查了车祸的记录，因为事发地点是监控盲点，所以没有CCTV留下，并且唯一的目击证人，只知道是黑色的轿车，现在汤莹莹承认是她与小娜开的车，就是说，知道是哪辆车撞死人的，有我，一平，死去的小娜，还有汤莹莹，对吧？”
李健点头。
“那么，你怎么知道那辆车是雅阁呢？”
李健张大了嘴巴，慢慢地，似乎才意识到哪里出错了，“这？”
“是你说的吧？你说了，‘如果无证无据地说莹莹是开雅阁车的那个人，就是污蔑。’，对吧？”项维盯着李健，“你怎么知道那辆车是本田雅阁？”
“阿健？”汤莹莹绝望。
“你在车祸现场吗？如果是的话，你目睹了女朋友被车撞死，竟然不举报肇事车主？太说不过去吧？”
李健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不，事实并不是这样的，汤莹莹，那天夜里，你把车开回校园的时候，你是一个人吧？小娜并没有在车上，因为你告诉我们，当时小娜对你说的是‘你撞死了他的女朋友’，如果小娜就坐在你身边的话，她说的应该是‘我们撞死了他的女朋友’，小娜从小就很有责任心，她不会随便推卸责任，如果她当时在车上，她一定觉得，撞死人她也有错，不会把罪过都推到你身上了，事发后她眷顾跟你的友情，答应了帮你隐瞒实情，但后来，终于还是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回来打算找你一起澄清事实真相，以求救赎，而你，为什么这么解释呢？”项维问，“从小娜的语气来看，明明说的是，撞死人的，是你一个人而已啊！”
汤莹莹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但是，更奇怪的地方在这里，死者的男朋友，明知道那是一辆什么车，估计，是在近距离看过那辆车吧，那就也应该知道了开车的人是谁，结果，他却隐瞒了下来，为什么呢？”项维继续问，“我记得，你们说过，是小娜出国以后，你们才认识的吧？因此，在车祸发生时，你们并不认识？不，不，根据后来，你去收拾女友的遗物时，是汤莹莹负责的，对吧？那我估计，你们不是不认识，只是彼此不熟悉，关系不密切，对吧？”
汤莹莹与李健沉默不语。
“因此，这就不存在，当时李健真正爱的是汤莹莹，知道汤莹莹撞死了刘莉莉，因为爱她，所以闭口不谈的可能性，对吧？”
“那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张一平问。
“刘莉莉当时不是上晚自习吗？那个时候，我猜测，李健有去接她吧？或者那天李健在校门口，刚好看到汤莹莹开车回来，汤莹莹知道李健是刘莉莉的男朋友，或是不知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人搭讪起来，于是李健或许跟汤莹莹说，‘这车不错，能借我开一下吗？’，而汤莹莹，是对李健有好感吧，所以，就把车借了出去，结果，李健车技不过关，或者，出了什么岔子，在把车开回来的路上，没见到男朋友的刘莉莉一个人回家，刚好被李健撞死了。”
“你，是说，是李健撞死了自己的女朋友？”
“不是吗？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他明知道撞死女友的车子却一直不去告发吧？”
张一平愣了片刻，却更生气了：“汤莹莹呢？她为什么要隐瞒其实是李健撞死人的事实？”
“她不是说了吗？她爱他，所以，才愿意把整件事情隐瞒下来吧？当小娜发现车子撞过人后，汤莹莹利用小娜与自己之间的友情，利用小娜的善良，假装是自己撞的人，让小娜保守秘密，于是车祸就无法追究了。”
“结果，小娜在要揭发这桩车祸的时候，竟然……”张一平恨得咬牙，“就为了这男人吗？汤莹莹，你这重色轻友的女人。小娜对你那么好，而你却，忍心杀了她。小娜她，从头到尾，她什么都没做错，她什么罪也不需要赎，倒是你们，你们两个……”
张一平啐了一口。
汤莹莹哭了起来，李健沉默地陷进了沙发里。
“我跟她说了，不要来毁掉我的幸福的，她，不要回来就好了，她不回来，那大家都会没事了，每个人，都可以得到幸福。”
啪地一声，汤莹莹脸上重重地挨了一掌。
张一平愕然地看着项维。
“这是，我替小娜打的。”项维木无表情地看着汤莹莹，“我从来不打女人，但你，是例外。小娜说得对，你很恶心。”
“你从来，就只想着自己的幸福，却没想到，你夺走了刘莉莉跟她家人的幸福，夺走了小娜的幸福，还有……”
“妈妈，爸爸，发生了什么事？”小小健似乎被吵醒了，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揉着惺忪的眼睛，看着厅里的人，茫然。
“你还，夺走了他的幸福。”项维看着小小健，问，“你以为，你这样的幸福，是真实的吗？海市蜃楼罢了。”
15
银河公墓里。
项维把一捧花，放到了张小娜的墓碑前。
“项维。”张一平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我原还以为，将来有一天，你会是我妹夫的。”
项维没有言语，看着墓碑上那张俏丽的脸，慢慢把渔夫帽戴了上去。
“走吧，回去吧，我爸正等着我们回去开饭呢！”张一平拍了拍项维的肩膀，先动了身，“还有啊，房间也给你收拾好了，你看看还有什么需要的，我给你添置上。”
“恩。”项维跟在张一平后头，慢慢地走着，脸色依然凝重。
“我说，之前听说你专门给人调查什么疑难事件，我还不信，这一次眼见为实，你小子真有一套。”张一平双手反背枕着脑袋，“有两下子啊，大侦探。”
“不是侦探。”项维皱了下眉，苦笑，“你知道我不是干侦探的。”
“我是在夸你呢！”
“是，是，反正我也已经习惯了，你爱怎么叫怎么叫！”
“没说假，名侦探的风范，有几分吧。”张一平问，“你是在发现我的手被她右手上的手表磕伤的时候怀疑她的吗？”
“不，在更早一点。”
“是？”
“衣服。你说小娜习惯喜欢的衣服便买两套，一套备用。”
“对。”
“她死的时候穿着的那套衣服，原本应该还有另一套留着的吧？但我在她衣橱里并没有发现单套的衣服，如果真存在两套一模一样的衣服的话，那另一套在哪里？如果是被人拿走的话，是为了什么？”项维说，“再加上，我们都能确定，小娜不是会自杀的性格，但却偏偏有那么多人目睹了她跳下江去，所以我怀疑，当时投江的人，或许不是小娜本人，而是另有其人。”
项维与张一平回到了张家，经过张小娜的房间的时候，项维忍不住，轻轻把门推了开来。
房间里的光景如初，似乎还在等着主人出现的那一刻。
“你想住小娜的房间？”
“不，就看看。”项维摇头。
“我爸说，这房间留着，我们想小娜的时候，就进来坐坐。”
项维的眼眶有点泛红了，低低地回了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