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士之滨,莫非王臣。
记忆中有明灭的光在闪烁,像是浓雾深处渐渐散开,月光如水,他忽然看到久违的自己。
有的酒,埋于地下十年,一朝见天,便会光彩熠熠。
而有的酒,永无见天之日,只能与泥土同腐。
他仿佛看到自己正从浓雾中走出,看到水深火热的自己。
那是自己吗?从哪里来,欲到哪里去,目的尚不明确,好像自己这些年一直浑浑噩噩,不谱世事,然而世事难料,自己不去触碰,不去争取的事,却往往又让自己处在风口浪尖,好像是好多事把自己推在那个尖口,纠结……。
记忆中,他是第一次牵女孩的手,牵着她的手,耳根发热,心跳加速,她的手很软很软,又很温暖,丁丁冬冬,她的裙摆环佩叮当,她不敢望他,也不知道在怕什么?还是害羞……?
屋子里布置得十分精致,地上铺满了红地毯,桌子上有新采摘的鲜花鲜嫩欲滴,馨香满室。
他们轻轻踩上去,软绵绵的,像踩着棉花球一样飘飘然,她的脸粉红粉红的,像灿烂的桃花绽放……。
可是,为什么她现在……?
一抹红颜倾覆了多少春秋,一点朱砂,摇曳着千种风情,一幅画卷,承载着历史悠悠,一曲婉歌,回荡着此去经年。
屋子里没有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永骐就这样坐在黑暗里,静静的想,静静的思考……。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能陪你感同身受,你万箭穿心,痛不欲生都是你自己的事。
“你说命由卿造,羞红漫山风华。”
“你说相由卿生,愿生生世世相随。”
对面屋子里传来了笛声,笛声轻柔悠扬,昂扬威武……。
谁眼角朱红的泪痣成全了你的繁华一世?你金戈铁马的江山赠与谁一场石破惊天的空欢喜?
紧接着传来一阵歌声,那歌声真是美呀,如珠似玉,让人如醉如痴,欢欣鼓舞……。
那圆润的音色,汩汩而出,仿佛纷飞的蝶,振翅在月夜的津渡,亦让我在你的花丛深处,忘了归路,忘了沉浮。
“谁,执我之手,剑我半世癫狂,谁,吻我之眸,遮我半世流离,谁,抚我之面,慰我半世哀伤,谁,携我之心,融我半世冰霜,谁扶我之肩,驱我一世沉迷。
歌声嘎然而止,好像笛子梵断……。
“砰砰”一声,院子里“嗖”的一声,竟是一枚焰火腾飞而起,那焰火飞得极高,在黑色的天幕上拉出一条极亮的雪白的弧线,艳光四射,交错绽放出炫目的弧线,照在黑色天幕上,像一朵久久不愿散开的瞿粟花。
空气里有一缕缕隐隐的幽香袭来,好像是西域的迷迭香……。
紧接着,有哨声渐渐散开……。
不好,他们可能被包围了。
他冲到对面永志的房间,门外的地上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还有一个守卫躺在地上,昏迷不醒,胸上插着一把刀,那刀不是大唐的兵器,而是胡人的刀。
胡人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对大唐窥伺已久。
永骐的心狂跳不已,原来是馨香不已的居室,转眼间,血流成河,大哥已不见了踪影,室内墙上都是飞溅的血迹,帷帐被扯得七零八落,塌上的高几被掀翻丢得很远,旁边的茶几上有几道剑痕,显然是刚刚经过一场恶斗,他们走得应该并不远,……。
该来的还是来了,这是他们一意孤行的结果。
这里离西凉很近,近年来,西凉和大唐面和心不和,屡次挑战,屡屡不能得手。
大唐的疆土,他们一直耿耿于怀,蓄谋已久。
他们一直惺惺作态,蝇营苟且之辈,常常刀剑暗伏,让边疆的疆土处在冰冷阴森的境地。
张狂夺势,不知好歹,必将自取灭亡。
不知冰蚕何时破冰?长夜漫漫,耐得住寂寞,才能守得住繁华。
永骐能够在戎马倥偬之中,守得一息之地,是走不寻常的路,活得通透,壁立千仞,共争一线。
以大哥永志马首是瞻。而决不道行肤浅,急功近利。
孤注一掷,要么成功,要么成仁。
深入虎穴,方能打探得最真实的信息。
忍辱不自言,流水不争先。
乱世求生,没有人能够置身事外。在权利面前,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以致为人犬马,被人利用,还不知情。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大哥永志所做的事,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是精英中的翘楚,让他望尘莫及。
大哥永志是可转之泥,可塑之器。
当一个人想要成功,想要满足自己的欲望的时候,那就是背叛自己的理想,背叛自己的爱情,甚至要背叛原来自己一直坚守的信仰。
朝廷之上,权责重叠,千里迢迢,孤独地流徙,费尽心思,用尽全力,掷地无声。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忠者之外,仁义,义之所在,一人千面,其中翘楚,远瞩纵览,十面埋伏。
永骐冲进室内,四处焦急的寻觅。
靠在墙边的有个待卫还在微微喘息,永骐扑过去扶住他,他满脸是血,眼睛瞪得很大,腿上露出白森森的骨头,腿竟被人砍去了一大半,能活着真可谓是个奇迹。
“快,……太子被西凉人掠走了,快救他!”
他拼尽所有的力气把话说完,他的手指渐渐松开,瞳仁开始放大,最后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
永琪的眼里全是血丝,他的手上全是血,心里淌着血。
一叶孤舟,孤萍断梗,命贱如苇草。他要单刀直入,尽显英雄本色。
自古忠孝难两全。吾道不孤,正道不孤。
被人逼上梁山,还是落草在前,还是绝望地挣扎?
当一个人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时候,没有人能够控制他的思想。
越阻代苞,快意恩仇。一切会成为自己扶摇直上的杰作?
对自己太狠的人,是一定会走向成功的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