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不义财(完篇)

见鬼了,木头会说话,我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合着你们宇宙……连这种木棍都能成精?”我好奇地问于吉,不是他这老神棍玩腹语逗我们玩儿吧。

于吉从灶台上拿了块干硬的抹布,把木杵上下一圈擦得乌黑铮亮道:“这根木杵,来自一株千年阴沉木,沾染了不少天地精华,也算汇聚了有些许灵气。本来只是件有些微聚风作用之下品灵物,可放屋子里引一角风气。不知为何特意修行百年,聚集了妖灵,成妖便罢了,才修出个雏妖样,便自解天地守护,在此府宅显妖作乱,实是费解。”

我问道:“一根杵子,就算成精了能又如何作乱,故意把米捣烂吗?”

“修出妖性后,其引风弄气的能力便愈强。如今看来,它是把灵气都用来滋养埋藏在此宅地下的三缸不义财宝,使附着在财宝上的怨念汇聚成形。”于吉讲解道。

“它也跟张家有仇?”我从于吉手中接过木杵,端详了下,道,“没什么特别的磕磕碰碰,张家待这根棍子也不薄啊?”

于吉道:“这根木杵的妖力小是小,但贵在灵性十足,也算有些价值,星君取了它的妖灵吧。”

何文看到木杵,仿佛有所知意,向我们恳求道:“二位道长,可否饶过它,如今三股‘念’气都已收服,它也不能再兴风作浪了吧?”

于吉摇摇头,道:“木杵为了催生‘念’形为祸人间,已堕入妖性,天地纲律不再护佑,就算修炼下去,迟早会招引斩妖师上门来。”

何文闻言,只好作罢。于吉将木杵置于灶台上,站到一旁道:“请星君斩之。”

我拔出“策鬼神”,刀身没有浮现剑气,看来它对这种小妖一点兴趣都没有。面对任何要斩切的对象,都要用一颗全神贯注的心去对待,即使是一根木头,这是用剑者的基本素质。我持上段正对木杵,平眼观着,心中有了斩切的位置,便口中轻呼:“得罪了。”一刀斩下,气剑体合一,刀刃切入木杵三分之二深。同时,刀刃斩切的感觉传到我手心,我发现除了切到木质外,还切到了一层脆生生的东西。接着一股白色的烟气从切口飘了出来,随后所有烟气尽数进入了我的刀身。

烟气散尽后,木杵“啪”的一下裂成了两段,里面滚出一颗裂了一个口子的玉米粒大小的透明珠子。于吉拿起珠子道:“此便是木杵之妖珠壳,何兄弟,你收下作为纪念吧。”

我收刀的时候,看到刀身根部的雪花上沾着一滴不知哪里来的水珠,便用袖子给它轻轻地拭去了。

异事了尽,我们依旧由后门出去回到何宅。我和于吉一到家就回房大补一回觉,何文递给妻子一点碎银子,吩咐去村里购置些鸡鸭鲜蔬,做顿丰盛的午膳,随后也回房了。我们申时起来,与何文一家一同用罢午膳后,何妻煮上茶来,大伙儿坐堂屋里休憩闲谈。我问何文青衣人上他身后,他看到了什么,何文张张口,却发觉只有些不连贯的记忆碎片,组织不出语言来。唯一记得青衣人散去前的叮嘱:金银皆来自众生,应布施回众生。

何文一家搬进主家府宅后,我们借住了几日,期间帮忙整理了下陶缸里的金银饼和铜钱,金银竟然各有五百斤之巨,铜钱也有五千万枚,财富之巨令我咋舌。我觉得我可以算个股东,分个三分之一,一辈子就住这,也能活得挺舒坦,不要回去上班了。女儿嘛就任她自生自灭吧。夫人嘛,对不住啦,如果宇宙间可以快递的话,我肯定分你一半金银,或者我留下一半金银,写封遗书,给1800年后这个宇宙的你吧。宝健君嘛就该干嘛干嘛去吧,你们三眼族的复兴那点事儿啊,哥们呀,这趟也算是尽力啦。

当然,这是个瞎想……哥们的游历之路,还是要继续往前走哇……毕竟作者大人不同意啊。

受了几日款待后,我们便收拾行装,向何文一家告辞。何文搀父携妻送我们出村,而又去十里,乃不舍而别。

经次一役,我的背包足足重了十斤,我心里苦。不过看于吉驮着二十斤却浑然不知沉的样子,如果他真的一百零二岁,那我只能感叹他身体真好,养生真有道。

“先生,我们拿这么多金饼云游天下,不累吗?”

“星君,人间行走,没钱可不行。”

尾记:

何文此后富甲一方,由于他切身了解过这笔财富的来源,也体会到世间善恶祸福皆有因果,借此重财,常常助难扶倾,施恩乡里,渐成一方豪族。

附记:

昔魏郡某地,阴湿地牢。

羁有幼儿妇女数百,月月去旧迎新不绝。

有三童沦落于此,虽非血缘,甚互亲爱,抱团以济。

一女稍长,收拾得干净有致,容颜巧影倩兮,美目盼兮。

一女稍幼,蓬头垢面,秽身共石墙一色,泥脚与污地齐飞。而其一双下三白的眼睛,明透灵光,宛如一只本应翱翔于晚霞之上的凤凰,被囚于泥潭中同鲶鱼翻腾。

二女皆细心呵护一个瘦弱的男童。男童亦乖巧,每当二姊蒙凌,无不咬牙励勉,恨不早早长壮,护爱二姊。

不知自何日始,常有人来带年长之女孩出牢,每次归来,其皆一身疲惫,但能怀得不少吃食。其严禁年幼之妹洗面、拾发,妹虽亦到了情开爱美之年,似乎懂得其姐之用意,整日依旧邋邋遢遢。

相聚未有备,离散亦如斯。某日,一名朝廷军官模样之人下得地牢,挑走一大批少女,其中便有男童之大姊。

大姊走后,二姊便挑起照顾男童之担,然其未选择大姊的方式,其知,大姊为其守护之物,自己亦有责任去守护。

二姊邋遢,品色不佳,年纪虽长,混噩糟糠之色一直难入买家之眼。男童长大亦长壮,此处管事者便拉他出牢负舂米之用。其知时机已到,日夜抱着木杵舂米,人皆傻眼,从未见如此卖力之掳童。这般舂了三年,连木杵亦为握出了男童之手型,主人家见男童勤劳肯干,聪明伶俐,用得顺手,便收其为府内家丁。于府内干事,信息便通达许多,男童借一地方大族添置佣人之机,使二姊梳洗准备利索,只见白凤一朝褪泥去,天下群莺尽羞颜,果然一眼被挑中,买了去,算是逃离魔窟。

二姊行事乖巧,伺候大族主家周全,面容姣好,聪慧机谨,为管家所重,又喜见其完璧之身,乃收作儿媳。多年后,二姊操大族家事。

而男童做了张家公子之僚属,辅助外围业务,因经营有方,得利不逊主家之人口贩业,越发为主家器重。

男童与二姊凭各自经营之便利,查访大姊去向。多方打听,始寻得大姊可靠所在,男童与二姊携重金赴边疆赎人,怎料戍边营屯竟遇匈奴劫掠,屯中将士燃起烽火后力战待援,堪堪难敌铁蹄之凶,尽战死。将士家眷皆为之掳,不从而自戮者十有六七。男童于残营遗尸间寻迹,有一刎颈者,容姿清丽,艳美无双,呼二姊辨认,竟是大姊无疑。二姊与男童分取其发丝与手中环首刀作念,入土殓葬乃还。

此后朝廷动乱,边关军支锐减,各处边防弃屯荒田,张家之人口营生遂凋,而越发依赖男童从事。当主便收男童为养子,主持内外事务。男童常持木杵与环首刀思念二位姊姊,深痛贩卖妇童之不义、不道、不仁、不善,乃绝此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