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第四十八 四十九章:六百红丝巾

夜,有流星划过,那一刹的光亮甚是夺目。

流星过后,夜并没有暗下去,这时有一弯蛾眉般的弦月升起,挂在了峨眉山一株粗大的柳树后,撒下来的清辉却是永恒的……

墨白安排完明天围剿孤掌山的事宜,便返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房间里像天边的明月一般,清冷淡雅,却可以让人内心平静。

墨白又将这次行动回想了一遍。

依清、依萱连带峨眉派能出战的弟子一共有六十六人,再加上县令如水派出的人,围剿孤掌山应该不在话下。

翠寒烟和赤心还有小鬼,以及一些受伤的弟子,墨白另外留下了几个年纪大点的弟子照看。

这次行动的暗语,标记他也都嘱咐过,现在就等着与如水的人合并一处。

到时候墨白这边一得手,飞龙帮总巢被毁,那边孤掌山帮众定会大乱,必将四处逃散。

然后,他们的人再在山下设伏,给飞龙帮来个迎头痛击,飞龙帮必败无疑。

这个计划破绽太多,但如果一切都顺利的话,也倒不失为一个一举歼灭飞龙帮的好机会。

墨白已经决定,明天一个人去扶风郡飞龙帮的总巢。

他赌孤掌山是飞龙帮的必救之地,那飞龙帮总巢就不会留太多人看守。

同时他自信以他现在的武功,也完全可以应付自如。

所以现在这次行动的关键在于,他必须能一击即中,首先摧毁飞龙帮总巢。

还有在他得手之前,他们的人的确能死死困住孤掌山的众人。

现在墨白需要养精蓄锐,他双腿盘坐在床上,任窗外的月光在他身上流动,他竟似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月光照上燕无情手中的剑谱时,那无字无图的后半本,居然真的隐隐有字出现,这让燕无情差点惊叫出声。

“大人,你看,剑谱真的有字出现了。”燕无情心情激动的说道。

如水斜眼一看,也装作很吃惊的样子催促道:“天呐,太神奇了,你快看看书上写的都是什么?”

燕无情就着月光,双眼眯起,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紧紧盯着剑谱,生怕下一刻月亮就会躲进云层。

燕无情用心记着这些被月光照出来的字,仿佛已经忘了身边还有如水的存在。

如水的左手悄悄的摸到了墙上挂着的一柄宝剑。

看到燕无情痴迷,无暇他顾,如水突然心起杀机,他觉得这是除掉燕无情的机会,所以不由自主的手便摸上了墙上的剑。

这本是如水的计划之外,所以他并没有露出杀气,摸向剑的手就像是摸向情人的乳房般自然。

当如水的右手握住剑柄,正准备拔剑时,燕无情已经看完了最后一页。

燕无情突然转身,一把攫取了如水手中的剑,口中说道:“大人果然想的周到,剑都替我预备好了,我现在就将刚才在书中,看到的剑法演练给大人看。”

好险!

如水的心里哪里还能像他的名字一样平静如水,内心一阵蓬蓬乱跳如迷途小鹿乱撞。

还好如水不是个喜形于色的人,他突然的惊怔并没有引起燕无情的注意。

如水急忙收回心神,接着燕无情的话说道:“当然,宝剑赠英雄,这把剑正是要赐给帮主的。”

燕无情拔剑出鞘,月光照在剑身上,更是发出一道奇异的光芒,“好剑!”燕无情赞叹道。

燕无情微一闭眼,再睁开来时,眼中已是神采灼灼,

“嗤嗤嗤……”一阵剑气破空,剑光舞动时,月光仿佛都失去了颜色。

一柄剑在燕无情的手中时而轻如柳絮,时而重如山倾,舞到后来,更是但见剑光闪,不见舞剑人……

这本剑谱本是如水一个隐居山林的故人所赠,当初只是耍了些小把戏,隐藏了书的后半本的文字。

如水见过这后半本书的内容,剑法虽然精妙,却绝不会有现在这般变幻犀利。

他想不到燕无情竟然能领悟的这么快,又这么深,他已经后悔将这本剑谱拿来给燕无情看了。

正在如水胡思乱想中,燕无情突然一剑向他刺来,转瞬间剑光就像被从中撕开,分化成四剑,分刺如水周身四处要害。

如水躲也躲不开,惊恐慌乱中只是大声呼喊,也听不清喊的是什么。

“呛”的一声龙吟,

剑已入鞘,天上的月光又恢复了光采,如水的面色却已苍白如纸,惊惧中连忙低头看向自己的双肩,并没有流血,也不见受伤,当下心里才算松了口气。

燕无情骄傲的表情在月光下,更是隐隐有着一种江湖霸主的气势。

只听燕无情冷然道:“大人,此剑谱所记载的剑法果然非凡,只可惜被你这种庸才所得,简直是暴殄天物。”

燕无情前恭后倨,是因为他现在学得这套剑法,当真是如虎添翼,狂傲之心陡生,所以言语之间也就少不得有不敬之处。

还有他很怀疑这是如水的一个圈套,所以便出言相激,出手试探。

刚才挥剑一刺,正是他对如水的试探,却不想他的一番下马威,令如水此刻战战兢兢,连话都无法说出,这让他很失望。

毕竟最后是他误会了如水,也发现结果与他设想的并不相符。

如水哆嗦的身体终于缓和了下来,他小声的询问道:“燕帮主对这本剑谱还算满意吗?”

燕无情方才既然已经试探出,如水就是一个普通的县令,并不是藏在县衙的江湖高人,更不是同沈墨白一路,和自己作对的人。

所以他当即又变了一副嘴脸,充满歉意的说道:“方才我剑耍到兴起处,竟是差点伤了大人,实在是该死,还请大人不要怪罪于我才是。”

话说的诚恳,眼神中却连一点道歉的意思都没有。

如水听燕无情在赔礼道歉,更是慌乱的语无伦次,“没……事的,没什……么……只要你高兴就好,”

燕无情顿时心里一阵激动,瞬间感觉自己俨然已经成了一代剑神,目光看向遥远的天边。

此时月亮已经躲进了云层,燕无情用剑指天,好像只要他手中有剑,连遮住月亮的乌云,他都可以拨的开,

“我要做这天下第一的剑神,我要这风云为我变色!”

燕无情一声大喊,年轻的脸上带着残酷之色。

就这样一条血腥之路便从他的剑下开始……

月亮躲进云里,可总会出来的,等月亮再次出来的时候,他还是会把光亮照向人间。

被燕无情吓坏了的如水大人,当然也会出来,从他厚厚的“面具”下出来。

如水在房中,看不见空中的月亮,

月亮在空中,也照不进如水的房中,

如水坐在月光照不到的暗影里,闭目沉思,他已经不用再装作害怕颤抖的样子,实际上他现在全身上下除了血液心脉的跳动,其他每一处地方都是冷静稳定的。

他等着摧毁飞龙帮已经等了好久了,他激动的睡不着,他已经通知了他的兄弟们,在天黑之前赶赴孤掌山,与峨眉弟子回合,困住孤掌山上的每一个人。

然后便是等,等沈墨白得手,等沈墨白到达孤掌山时,便是他们攻克飞龙帮的绝命一击。

现在如水只担心一点,沈墨白能不能顺利的消灭飞龙帮的总巢。

本来他对墨白的武功还是有七分把握,但现在燕无情已经学会了失传剑谱上的剑法,其武功更是大为精进。

他刚才的恐慌虽然多半是装出来的,却也有一少部分,是真的为燕无情的剑法感到惊骇。

如水不得不承认燕无情的确是个练武天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悟出那么高深的剑法。

而关于失传剑谱上的无字剑法,他所知道的就是,当初曾有缘在峨眉山附近遇到一个道人。

那时的如水,嫉恶如仇,正是名声大噪之时,道人看他将来很可能会有大作为。便临别赠书,之后从此杳无音讯。

如水不知道的是,那个道人正是白猿后人,所赠之书,也正是白猿剑法。

如果让他知道燕无情已经学会了白猿剑法。而这次进攻飞龙帮总巢的人,却只有沈墨白一人的话,那他退出行动的心可能都有了。

毕竟参加这次行动的人,都是他多年秘密训练出来的死士。

不说训练这些死士所遇到的困难,单说他们现在的关系,实如朋友似兄弟,他宁愿自己死,却也不愿看着他的弟兄们往火坑里跳。

沈墨白在赌,如水也在陪着赌,赌注已经押上,赌局也已经开始,想撤回当然已经来不及了……

春天午后的时光温馨惬意,太阳像一个曼妙的情人,照出来的光像情人的手,正在温柔的抚摸着夜凉县里的勤劳的人们……

奇怪的是,今天没有人午睡小憩,八百户的小镇,有六百户里的人家大门紧闭,而屋里只有一种声音传来。

一种霍霍的磨刀声,磨刀当然不是为了杀鸡宰羊,因为他们磨的是杀人的刀。

如果这时,你能打开这六百家的门,进去看一看,或者闭眼想象一下,你就会发现那种骇人的气势,也会发现他们脸上参杂兴奋激动和愤怒燃起的光芒。

这六百人都是年轻人,大多都还没成家,也有成了家的,也早在昨天把老婆孩子都送回了娘家。

“不用等我回来,”这是他们送妻儿回娘家时说的,话既无情又残酷,然而事实就是如此。

他们都是血气方刚,他们知道当他们手中握起正义的时候,就必然就有可能要丢掉些什么别的东西。

当然他们磨的不仅仅有刀,也有人磨剑,磨枪,磨斧头,甚至还有人正在磨一把镰刀,磨各种他们用于杀人的兵器。

拳头也可以杀人,但拳头是不用磨的,所以客栈老板还是懒散的躺在他店里,坐在一把摇椅上。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客栈老板便轻轻上了二楼,他没有让自己发出一点响声,到了杨战他们住的房间外,也没有进去,只是在门外静静倾听了一阵。

等确定过杨战和夏婵,还呆在楼上,并没有异常举动后,客栈老板悄悄把杨战所在的房间上了锁,然后下楼,从怀里摸出一块红丝巾,系在了脖子上。

六百个人,六百条红丝巾,六百个热血年轻,将为了正义而战,鲜血将染红敌人的脖子,或者染红自己的……

杨战听到锁门声,并没有说话,等客栈老板走后,杨战才对夏婵说道:“他们要行动了,我们等会就跟去。”

夏婵却着急道:“他为什么要把咱们锁起来。”

杨战解释道:“他们不知道我们是敌是友,如果是敌人,锁起来倒可以防止我们通风报信。”

夏婵又问道:“他们为什么不直接把我们抓起来,还废这般事。”

杨战耐心分析着说道:“他们当然是怕抓错人,他们不是草菅人命的恶徒,自然也做不出那种胡乱抓人杀人的勾当。

如果他们真是支援沈墨白的人,那他们也一定有着他们的目的,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也不会无辜杀人的。”

夏婵显然对飞龙帮不太了解,于是好奇的问道:“飞龙帮做的事真的那么令人发指吗?”

杨战凄然笑道:“飞龙帮表面上假仁假义,实际上在西南一带,早已经是恶贯满盈,前年“泰来镖局”镖银被劫,全局上下二百三十口人被灭门,就是飞龙帮干的。”

夏婵听的还没回过味来,杨战有接着说道:“去年扶风郡有一个富商的女儿,无意中被飞龙帮的黑龙看见,在大街上竟然就强抢民女,目中毫无天理法度。

后来听说被一个叫梁奇的人救了下来,却不想黑龙兽性大发,竟然趁梁奇不在家,杀了他全家十六口。”

夏婵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怒道:“没有王法了吗?难道就没人管吗?”

杨战:“也不是没人管,只是他们做这些事,都会处理的很干净利落,没有人能抓住他们的证据,官府自然也拿他们没辙。”

夏婵:“那梁奇后来没有报仇吗?”

杨战:“后来听说梁奇这个人从那时候便失踪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夏婵久久没有说话,她又想起了栖霞山那次的遭遇,她的心里充满了复仇的火焰在腾腾燃烧着……

有人说雨天最适合杀人,太阳此刻也被这六百人的杀气,吓的不知道躲到了哪里,。

黑云滚滚,一声霹雳,一道闪电过后,天空便下起了雨,雨水并不大,落在屋檐、青石板路上,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仿佛在演奏着一场血战前的序曲。

傍晚时分,六百人汇集在了城南一间残破的山神庙前,他们在等着行动发起者如水的到来。

如水从衙门出来时,脖子上也系上了红丝巾,客栈二楼的杨战自然也看在了眼里。

杨战在这一带长大,对夜凉县也相当熟悉,所以他当然也认得县令如水。

“快看,县令出来了。”杨战对夏婵说道。

等如水转过了街角,杨战便迅速拉起夏婵,越窗而出,紧紧跟了上去,等跟到了山神庙前,他们便看到了六百个年轻人,六百个脖子上系着红丝巾的死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