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节前夕,太阳刚落下余晖,整个朱家村又开始笼罩在静谧的摇篮中,朱爱明又开始头晕,血压一直降不下来。他坐在院子里,晚饭也没吃,便躺在躺椅上休息,仰望着漫天的星星。何梅和来贵端着饭碗边吃边聊天,他们真的很担心朱爱明的身体。
此时,堂屋里电话铃声响了。何梅赶紧端着饭碗跑到堂屋里接电话。原来小宝为父母订好了火车票。他的舍友(同事)们出差两周后才回来,刚好腾出地方给自己的父母住几天。
何梅想去看看城里的小宝,究竟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里,同时去城里给朱爱明看病。可是她一听来回车票的钱,就不想去。穷日子过惯了,处处还是舍不得。朱爱明和何梅即使不交公粮代金也还是舍不得买东西,他们照旧把家里的鸡鸭鹅猪卖了钱存进银行。这些钱都得攒下来,除了还债,还得给儿子小宝买房娶媳妇。
儿子小宝,虽然大学毕业了好几年,然而这像样的房子没有,怎么讲对象?他们还是把这钱存起来,至少为小儿子在县城买个婚房。这一线城市的房子天价想也别想,还是劝说小宝在一线城市干几年挣点钱回县城,到时在县城付个首付也可以结婚过日子。
女婿刘建红不是不借钱,只是项目是越做越多,资金越来越紧张,等小宝需要买房的时候再说。不过时间不等人,这小宝也奔到三了,对象也该讲了。她又找了蔡兰去打听何小慧的情况,蔡兰却说何小慧的母亲现在提的条件多了,主要是想着何小慧弟弟快毕业了,工作在一线城市的单位都定好了,到时也要买房结婚。何小慧讲对象,男方家里条件要好一点,到时还可以帮衬一把。
朱爱明和何梅也只好不再问下去,他们只好逼着儿子自己找对象,没料小宝给了一句话:“爸妈,我们单位像我们毕业五年的基本都没对象呢!急啥!大城市里人结婚都晚。”
攒钱买房才能结婚,很多人开始感慨这个年代姑娘们变得太现实了,开口就是车子房子。他们又开始向往那个过去穷苦的年代,人们从来不管有没有房,就开始了浪漫的爱情,一个男孩骑着破旧的自行车载着一个女孩就是无比的甜蜜。然而现在,不买房,面都不用见了。
买婚房成了很多在城里工作的巨大压力。买了房成了房奴,也许那是幸运的也许是不幸的,然而现在像小宝,他们想做房奴而不得,他们连基本的首付都付不起,只好蜗居在狭小的隔断间里。不过,这些蜗居的人都有着伟大的梦想,会有一天他们也在这个华丽的城市站稳脚跟,在全国最大的城市,住上最高的楼房,看全市最美的风景。
虽然和小宝一同毕业的几个同事熬不住了,已经去年年底辞职回老家找工作了。但是他还是依然乐观地继续工作在这个大城市,等到所有梦想都开花。
听说城里有机蔬菜价钱很贵,何梅准备了很多自己种的农产品,南瓜、黄豆、红薯、玉米,装了两蛇皮袋农产品,把来贵安置在同学家,让邻居蔡兰帮忙夜里看护院子,然后坐上了空旷的绿皮火车,穿梭一天,抵达上海火车站已经天黑了,两人坐了地铁转了公交到了小宝的宿舍。
这是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给房东隔成了六间。小宝住在朝北的一间十平方米左右的房间里,一个小窗户,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凳子,其余什么都没有。他的三个同事刚出去旅游,住的房间也是差不多大的,厨房和卫生间是公用的地方。隔断间里只剩下两个去年刚毕业的大学生,他们在准备地方公务员考试。
朱爱明和何梅看了这么狭小的地方,心想还不如家里住得舒服呢!
“爸,妈,等哪天我有钱了带你们住宾馆。这次就将就一次。”小宝说,仿佛心里有愧,心想含辛茹苦地把他养大父母他还没有能力去报答他们的养育之恩。
“每个月两千块钱房租就住这地方?还不如回县城去。县城的房子是矮了点,但是住得舒服。这就像鸟笼子,有什么好!”何梅直奔主题。
“现在房租太贵了,只能群租。不过白天都在单位,就晚上回来睡一下,也无所谓。大家都留下来活得好好的,我干嘛回老家?”小宝似乎已经知道他们来的目的。
“唉,本以为你考上大学毕业工作了,这苦日子熬到头了,没料你一个人在外面还是过得这么苦!”何梅没想到儿子住的却是这样的三室一厅,开始心疼儿子了。
“爸,妈,大家都这样。你们先休息一会吃点东西。”小宝说。几个人把家里带来的茶叶蛋拿出来热了热吃了起来,吃完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他们早已疲惫了,躺在隔壁的床上准备睡觉了。小宝还要在电脑前上会网,熬夜已经成了他的习惯。隔壁的两个人也没睡,他们在小声地说话。此时喧嚣的城市都灯火通明,不过也慢慢安静下来了。
但是城市的噪音也让他们无法入眠。他们开始想念乡村的美好夜晚,安静让人睡得香甜。此时,他们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早点回朱家村,回到那个住了几十年的砖土两截房,睡上自家那张自己睡了几十年的破旧床。
第二天,太阳已经照到朱爱明和何梅的眼睛上,两人才睁眼,往没有窗帘的窗外一看,满眼都是断壁残垣,还有几个老头老太坐在污水横流的小巷子里谈论着什么。这和他们来时看见繁华闪烁的夜晚简直有天壤之别。“小宝,你们楼房对面还有人住么?”朱爱明早上吃着家里带来的茶叶蛋问。
小宝一愣,过了几秒回答:“那里是拆迁的地方,有人不愿走,所谓的钉子户还住在里面。”
“原来上海也有这么破旧的地方,我是说没拆之前,那里也住着很多人吗?”朱爱明一直以为传说中的大城市每一处都是繁华。
“上海以前这样的地方不少,现在慢慢拆迁,已经少很多了。他们这些人都在拆迁中发财了。据说,村里朱大恶和朱二恶就是在外面搞拆迁发财的。”小宝忽然想起了村里的那两个恶霸。
“谁知道他们是怎么发财的,他们成天神出鬼没的!他们只要不回村就好。”何梅鄙弃地说。
“不提他们,爸,你以为上海到处都是富人呀,其实哪里都一样,有穷人也有富人。这里有钱的人很有钱,房子都有六七套,光靠房租月入好几万,没钱的呢也穷得叮当响,还靠政府救济呢!”小宝非常平静地说。
“哪里都一样,你为什么不回县城,县城比这舒服多了!还是跟我们回去吧。”何梅见缝插针,他们的目的就是想儿子早点做打算回县城。
“爸,妈,我还是那句话,先在这里干几年再说。爸,今天我带你去我们单位看一位专家。”小宝立马又把话题转移开了。
“小宝,你还是带我看看中医,我相信中医。”朱爱明说。
“也好,我还真认识几位医道高深的中医。”小宝说完,连忙联系一位中医给朱爱明望闻问切,还开了几副中药调理。朱爱明的身体没有大碍,于是下午他们一人装了一杯热水就向精彩的世界出发。这次他们算是见识了传说中的东方明珠、外滩、南京路、城隍庙,还有金发碧眼的外国佬。最重要的是他们还看到了世博会各国的馆。
就这样,他们在上海玩了三天。他们不管怎么劝说,也没有看到小宝有一丝一毫回县城的意思。不过,他们相信儿子小宝会有一天熬不下去了,像他的同事一样,自己主动要求回县城的。
大城市,出门都是陌生的脸孔,他们很不适应这里。不过他们这次来上海也不能说没有收获,他们一饱大城市的眼福,尤其外滩的夜景,城隍庙的灯展、神奇的中国馆都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成为他们回村谈论的资本。
星期六的早晨,天气尚好,小宝把急着回老家的父母送到上海南站,在挥手告别的一刹那,他突然感到一种异样的失落。
故乡是回不去了,习惯在大城市里学习生活工作的他,任凭故乡亲人的牵挂和嘱咐也拽不回去了。那些早已在县城扎根的初高中同学和他再也没有多少交集了。
他只有在茫茫人海之中继续忙碌他的工作,不过下个月他将稍微改善一下居住条件了,即将搬进一个二十平方米的房子继续蜗居。因为年轻,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