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安同玉琢公主大婚,宓氏当然知道,还特特遣沈时明送了份大礼呢,她更知道苏家大少爷早有发妻,而今又尚公主,那位可怜的发妻竟成了妾侍,宓氏一笑:“你大哥添了新人,还是公主,真是可喜可贺。”
语气平和,神态慈蔼,只是她语带机锋,锦罗还是能够听得出来的,道:“撞天婚,当然是撞到谁是谁。”
言下之意,燕安实属无奈。
卿寒山那里喟叹:“不知何时,撞天婚竟成了风气,老祖宗传下来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难道都不要了吗。”
说完发现,面前站着的这个儿媳,也是撞天婚撞来的,于是连忙调转话题:“等下进宫,就不必拜见太后了,宫中来了消息,太后凤体违和,已经去上苑静养。”
锦罗垂首:“是。”
宓氏就道:“去吧,早去早归。”
锦罗于是打上房院出来,在垂花门处乘小轿到了西侧门,那里早候着车马和一干随从,也还有卿公度。
锦罗下了小轿,一眼望见卿公度,见他负手立在车旁,晓得今日进宫他同去,锦罗心中丝丝欢喜,由丫头们搀着来到车旁,规规矩矩的行礼:“夫君。”
卿公度也是礼貌的回应:“夫人。”
车下早备好了条凳,锦罗试着踩了上去,见卿公度正想转身寻马匹,与此同时也望见远处那棵古槐下隐隐有个人,谁敢在靖北王府附近偷偷摸摸的?锦罗暗笑,方想抬腿上车,却又停下,迟疑了少顷,随即突然脚下一滑,伴着一声‘哎呀’,果不其然,卿公度迅速回身,及时的抱住了她。
锦罗已经吓得花容失色,将自己伏在卿公度怀中,客气的说了声:“多谢夫君。”
卿公度淡淡道:“这么不小心。”
随即将她扶正,待又想转身,锦罗问:“夫君看看,我的头饰有没有歪斜?”
卿公度就蜻蜓点水的看了眼:“还好。”
锦罗又问:“耳坠子有没有掉?”
卿公度又扫了眼:“并无。”
锦罗再问:“衣裳皱了吗?”
卿公度讶然,不至于吧?本着一个大男人该有的风度,上下打量锦罗一番,道:“没有。”
再找不到可以啰嗦的话,锦罗于是踮起脚尖,双手捧着卿公度头上高耸的惠文冠正了正:“夫君请上马。”
这么贤惠,卿公度稍微有些怔愣,感觉她有些言行失常,回头去上马,突然发现远远的那棵古槐树旁,赫然站着狄凤鸣。
于是,对锦罗方才的言行,他也就释然了。
暗笑,小妮子狡诈成性!
等他上了魏武给他牵来的马,锦罗也有丫头们搀着重新上车。
韦嬷嬷那厢就方才的事呵责丫头们:“毛手毛脚的,一旦世子妃有个闪失,看王妃怎么处置你们。”
丫头们不敢言语,就近跟着车辆,随时听候吩咐。
车太大,锦罗独自坐在车里,懒懒的靠在那铺着猩红毡的靠背上,身下是软软的坐褥,旁边还有个小几,上置茶具,也有茶点,一条折叠齐整的手巾放在托盘中,车厢的角落更有痰盂。
车子缓缓行驶,稳的杯中的茶水一滴都没有溢出,感觉是经过那棵古槐树了,锦罗很是好奇,想掀开车帷看看,终究还是忍住,喝茶吃点心,怡然自得。
等车子停下时,她知道是到了宫门口。
有人掀开车帷,是韦嬷嬷,道:“世子妃请下车。”
锦罗给丫头们搀扶着下了车,目光搜寻卿公度,发现他负手站在马下,头上惠文冠金光闪闪的装饰甚是耀眼。
该交涉的都交涉明白,专门供臣下品妇们进宫的神武门沉重的开启了,一队人走了出来,还抬着两顶轿子,这是给锦罗和卿公度的。
于是二人在宫门口换乘了宫中的软轿,抬轿子的都为宫中内侍,王府侍卫悉数留在宫门口等候,能够随行进宫的,只有丫鬟仆妇,而卿公度身边,只随行个魏武。
锦罗进过宫,也仅仅一次,那是锦粟抱病,且很严重,以为大限将至,遂将苏家一干人宣进宫,锦罗那次得以见着嫁入宫中多年的姐姐。
不过那次进宫大家都为锦粟担忧,并无心思左看右看,这次不同,锦罗掀开软轿的帷幔看出去,殿宇重重,无不彰显天家威严,宫苑华丽,竟无一丝生气,宫人成群结队而过,个个严肃认真,这氛围……深深呼出一口气,大姐经年累月的于此度日,不病才怪呢。
卿寒山早有交代,太后抱恙去了上苑休养,所以当内侍们抬着的轿子落地之后,锦罗晓得,这是到了皇后的常春宫。
有人掀开轿的帷幔,不是王府婢女,而是宫中侍女,款款道:“世子妃,请下轿。”
锦罗下来又是搜寻卿公度的身影,发现不见了他,一壁往宫内走一壁随意的问:“世子呢?”
宫女替卿家仆从回答:“世子去拜见皇上了。”
后宫,男人不能擅入,锦罗这才想起。
进了常春宫,先在廊上候着,然后有宫女禀了进去,等皇后有了懿旨,锦罗才进到内殿,迈入那高高的门槛,立即看见正堂上端坐着个中年美妇,知道她是当今母仪天下的皇后卫氏,只是恍惚中此人恁地眼熟?
这时有宫女在她身边道:“世子妃,还不拜见皇后娘娘。”
锦罗连忙跪了下去,头上首饰沉重,衣裳也累赘,所以规矩上命妇拜见皇上或是皇后,只需跪下,微微低头即算叩头,等锦罗拜了三拜,堂上的皇后道:“免礼。”
她声音威严中带着些许轻柔,言罢又吩咐:“赐座。”
有宫女抬了椅子来,上面铺着华丽的椅搭,锦罗谢恩坐了下去。
卫皇后再吩咐:“看茶。”
未几,有宫女将一盏茶放在锦罗身侧的小几上。
卫皇后最后道:“听闻卿家世子终于成亲,本宫也是为靖北王和王妃高兴呢,谁都知道卿公度一般女子入不得眼,今日一见世子妃,果然是人间绝色。”
这话,有客套的成分,也有真实的一面,卿公度出身名门,自己又建功立业,想嫁他的闺秀数不胜数,年至二十有四才成亲,他所娶的女人,当然容易让人猜想。
锦罗一直没敢直视,这是规矩,此时听卫皇后夸赞,微微抬头,方想谦虚几句,忽然发现,卫皇后看她的目光,已经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