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他不能死

这动作太过亲昵,抬眼便可以看到他长长的睫毛。

不得不说,崔珏这张脸,不冷着的时候真是…秀色可餐。

红衣睁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某人,感觉心脏像是被猫爪子挠了一下,微微有些痒。

他很快就离开了,仿佛方才不过是错觉。

红某人干咳了一声,脸颊上染上了可疑的红晕,倒是崔珏,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只是眼底有着星星点点的笑意,红衣看着他的眼睛,心中那股子躁动又强了些,她干咳一声…几乎是落荒而逃。

红衣什么都没怕过。

但是她最近看见崔珏都是绕道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怕什么,见到他便觉得心慌慌。

另一边

陆苏身子好的很快,倒不如说他根本就没受什么伤。

毕竟…有几个凡人可以伤害鬼王?

院中此时显得空荡荡的,鬼影也不见一个。

他找到了她,甚至隔绝了地府之人与她的一切联系。

他私心不想让当初的事情再发生一遍,又或者,他根本不想让红衣想起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可惜事情还是发生了,比如顾仲的伤,虽然有所偏差,可最后结果相差无几。

那么接下来…

他斜靠着椅子,看着院中的枯树,脸色沉得可以滴下水来。

他没动手,倒是有些人显得急不可耐,

“去看看,谁动的手。”

他沉着声音吩咐了一句,角落中一道黑影便应声消失。

“做亡命之徒做到你这份上,也是胆大包天得很。”

冰凉的声音从院门口传来,他抬眼望去,是一身黑衣的崔珏。

“做神仙做到九重地下,也是奇特得很。”

他没有起身,依旧这么松松懒懒地斜靠着,像是受了多重的伤似的。

嘴上的话声音不大,但足以叫崔珏听见。

“陆苏,你是不是以为,你这么千方百计地拦着不叫她看见,她就永远也想不起来?”

崔珏并没有被他的话恼到,语气中除了一丝凉意似乎也没有多余的情绪。

“既然是给了我的姻缘,你总是这般干扰,又是什么意思?”

崔珏闻言,像是被戳到了痛处一般,一双眼睛剜过他,带着彻骨的寒凉。

陆苏无动于衷,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端起侍从放在一旁的酒,想到了什么,又放下,喝了一口旁边的茶。

茶香清甜,是她喜欢的味道。

“别这幅样子,你一口一个我亏欠她,你呢?”

崔珏沉着脸,良久,才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没入秋风之中。

“上至九重天,下往九重地,唯我能护她周全。”

“呵。”

陆苏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嘲讽的笑意:

“她用你护?”

崔珏不语,身影消失在院中。

陆某人手中端着热茶,眯着眼睛饮了一口,眼前又想到八百年前,与红衣初见的样子。

并不是在漆黑的屋顶上,二人的相识老套而古板。

联姻。

乌石国国弱,本就是为了求和。

他心高气傲,自然是看不上,所以彩礼都没带,随便带了几个人便来了。

才至城门口,便瞧见遥远的城门处,一抹红色的身影,在灰白色的城门之下,显得格外耀眼。

她与他想象中公主的模样十分不同。

没有一个公主,会这样驾着烈马,在城门口等人来娶。

她人都没马高,却在马上高抬着头,语气也是那般傲然:

“就是你,要娶我?”

他分明也是骑着马,还比她高上一头,却平白有了仰望的错觉。

原本兴趣缺缺的话到嘴边,便成了:

“不错,我要娶你。”

她睁着一双圆润漂亮的眼睛,目光中似乎是有些审视,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根秀气的鞭子:

“要娶我可以,先赢了我!”

才下过雨的秋天是十分寒凉的,他在前世自己的身子里,对这份凉意感受得很真实。

他眯着眼睛,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梦境中。

“陆苏?”

熟悉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牵扯出来,他睁开眼,见她远远地站在院门口,与记忆中那个小小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他坐起身,随手扯下榻上挂着的披风,走到门前。

“怎么穿这么少就来了?”

这一次,他终于如愿地将自己的披风裹在了红衣身上。

“你好了?”

红衣垂着眼眸,看着他身上包扎得严严实实的伤口。

陆苏高她一头,低头看着她认真的眼神。

她如今同样是躲在那副脆弱的身子里,二人分明是前世的模样,可内心的灵魂却是历经了沧桑,千疮百孔的模样。

她距离自己那样近,一探手就可以拢进自己怀里。

可他没有。

他吃过强硬的亏,前世的二人谁也不肯低头,最后来了个玉石俱焚。

“好得差不多了。”他低沉的声音有些暗哑,克制着心中汹涌澎湃的情绪,“跟我回去?”

红衣长长的睫毛微微颤了下,抬头看他,眼中没有多余的情绪。

至少当初他赢过她的时候,眸子里的那点雀跃早就被这时光的长河磨得一点也不剩了。

“我可以不去?”

红衣反问。

“不能。”

他虽然脸上带着淡笑,可眉眼间的那股笃定,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时间定在半个月后,红衣便要跟着陆苏回去。

然而七日之后,西北忽起战事,谢必安便要回战场。

乌石国颠覆是必然,算算年纪,这两年大抵就是要灭国。

她无法预测谢必安这次上战场还能不能回来。

她看着谢必安转身远去,快出城门的时候,远远的看着红衣的方向,扬唇招了招手。

红衣终于哭出声来,她飞奔着跑向城楼最高点,在城楼上大声喊道:

“皇兄!!!”

压在心底几世的愁绪一瞬间爆发了出来,红衣几乎声嘶力竭。

谢必安远远的,只看到角落里那抹红色的身影跃上了城楼,在奋力的向他招手,他脸上的笑意更甚,摇摆的手更坚定了些。

他握紧了缰绳,驾马远去。

一旦学会落泪,就再没办法忍住内心的酸涩了。

谢必安的身影渐渐远去,红衣一个倾身向前,便要落下城楼去,她的身子被人抓住,元神几乎是在一瞬间飞了出去。

她回过头,见陆苏抓着她的身子,眼神却是望向自己的。

一个念头在脑海划过,还未来得及细思,她便已经轻轻落在屋顶上。

她在屋顶上跳跃着,离谢必安越来越近,就在手掌即将触摸到谢必安的时候,谢必安走出了城门。

红衣却像是被无形的墙隔在里面一般,砰地一声被撞回了原地。

她愣愣的看着谢必安远去,目光中失去了微光,能脱离身体,她已经做好了颠覆这里的打算,结果居然被拦在这里?

红衣的眼角落下泪来,她用手去擦,是血红的泪,将原本就血红的衣袖印染地更加鲜红。

现在可真真是鬼哭狼嚎了,她被自己的念头逗了一下,扯了扯嘴角,看着已经消失在大路尽头的众人。

她要去战场,方才纵身跃下的一瞬间,她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谢必安不能死。

那是她骨子里的执念,藏了八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