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 四种执迷的爱恋者

第一章 疯狂追求真爱

真不敢相信,我都做了些什么!一遍一遍地拨电话、驾车跟踪、铺天盖地的情书、暴怒、威胁……这完全不像我了。我用了好长时间才把他放下。他的眼神,他的笑容,他的味道,他的触摸……他让我疯狂。

——玛格丽特


这是玛格丽特在心理辅导疗程的最后一天写下的,她曾深陷一场执迷爱恋中,而这份执迷足足让她痛不欲生了三年,现在她基本解脱了。

玛格丽特身材纤瘦,一头红发,三十四岁,离异,在一家大律师事务所当助理。一年半之前,我刚认识玛格丽特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压抑、绝望、喜怒无常。

她找到我,是因为菲尔,一个明确表示不会结婚的情人。他让玛格丽特的生活和工作全都失控了。她对十岁的儿子越来越没耐心,工作也屡屡出错。玛格丽特还疏远了朋友们,因为她全天都在等着菲尔的电话,生怕错过。朋友们无一例外地都对菲尔颇有微词。

一见钟情

玛格丽特遇见菲尔的时候,已经离婚六年了。这段时间里,她也有过很多次约会,但没有遇见真正令她心动的人。漫长的六年过去,玛格丽特有些灰心,开始厌倦酒吧里的那一套调情把戏,朋友们也把能够介绍的单身男性全都引荐过了,上电视相亲节目,也是屡屡败兴而归。

直到玛格丽特在法院里邂逅菲尔。那时她正在协助上司处理一起挪用公款案。菲尔是一名警察,在为一起知名度很高的谋杀案作证。午休时间,他们在自助餐厅第一次相遇。


玛格丽特

一个帅气的大个子男人就坐在我的对面,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丢了魂,已经好多年没有这样了。我们开始聊天,当天晚上他就约了我。那天晚上约会后,回到家时我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们几乎每晚都见面,那种感觉简直妙不可言!白天工作的时候,他会打电话过来,一听到他的声音,我的心就怦怦直跳,美翻了天。


这种浓情蜜意,想必你我都经历过。一段恋情开始的时候,执迷爱恋和健康的恋情并没有太大的区别:花儿特别芬芳,音乐悦耳动听,仿佛漫步云端,飘飘欲仙。

浪漫感受、美好憧憬、无限遐想,这些曼妙的体验悄然触动了我们的身体,我们开始心跳加快,满面春光,肾上腺素飙升,体内激素发生变化,大脑释放出内啡肽——一种来自我们身体的天然兴奋剂。所以,爱情滋润的不仅是我们的感受,还有我们的身体。

唯一的完美情人

全心投入新恋情的时候,那令人战栗的激情自然而然地让我们的双眼自带美颜相机,让浪漫的期待和想象来过滤自己的感知。这种对现实的积极过滤我们称之为“理想化”。


玛格丽特

两个星期后,他表白了。我欣喜若狂,他是那么的完美,我的生命从此圆满了:有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儿子很优秀,又拥有了一个如此完美的男人。菲尔床笫温柔,谈吐不凡,会为我做浪漫晚餐,还帮我修车。在他身边,我感觉很安全,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特别踏实。我想,他就是我想要与之共度余生的男人。


因为菲尔是个好情人,玛格丽特就认定非他不可。但是,仅仅两个星期的激情,能支撑一辈子吗?

在一段感情刚开始的阶段,相爱的人们总是表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努力让自己显得迷人、风趣、善良、魅力无限,对恋人无微不至,极尽所能。这只是男欢女爱的套路,潜藏在我们的本能之中。这些“卖力表现”的行为能够反映出一个人某些方面的品质,但绝对不是全部。我们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也都有一些小心眼、脆弱敏感、固执己见,以及一些不招人待见的习惯,我们当然不愿意刚谈恋爱就让对方发现这些。

在火热的新恋情里,我们让缺点深藏不露,但往往忽略了一个事实:我们的恋人免不了也正在藏藏掖掖。

在健康的恋情里,恋人们相信自己找到了梦中情人,同时也会给自己保留安全的退路,那就是面对现实。他们希望这段感情可以天长地久,同时也承认世事无常。

执迷的恋人们则恰恰相反,他们在浪漫幻想的万仞悬崖上走钢丝,义无反顾,不留退路。飞蛾扑火似的激情中容不下“也许”这类字眼,他们固执地认为:


他/她就是

我此生唯一、完美的情人

从此别无他求


执迷的恋人很天真地相信,只有“唯一完美的情人”能够让他们感觉幸福和满足,解决他们所有的问题,带给他们所能想象到的激情,让他们感受到从没有过的被需要、被爱。对于执迷者而言,所有这些极致的感受使得那个“唯一完美的情人”已经不只是恋人,更像是他们生命的支柱。

执迷者对所谓的“唯一完美的情人”并没有特别的要求。他们不需要博学、睿智、幽默、成功,甚至根本不需要有过人之处。

事实上,有些执迷者爱上的往往是处于困境的人,比如经济无法独立或债务缠身的人、瘾君子、火不起来或者早已过气的小明星。这类执迷者沉迷于一种被需要的错觉之中,他们相信只有自己才能解救对方。

执迷者对恋人的期望和幻想,与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没多大关系。他们只是一厢情愿,把自己的需求强加给对方,按照自己的期许“量身打造”一个完美情人。天知道为什么一个人会为另一个人神魂颠倒、欲罢不能,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执迷与个人需求和欲望是脱不了干系的。

情感雕塑家

在正常的恋爱中,随着两个人的心越走越近,彼此有足够的安全感,便不介意让对方看到自己身上的小缺点。如果双方发现不能接受真实的彼此,可以选择分手。

但对于执迷的恋人,他们才不管现实什么样,想分手简直没门。他们就像是情感世界的雕塑家,需要什么样的感情,就塑造什么样的感情。

我的朋友唐堪称感情雕塑界的罗丹。唐,四十二岁,律师,体型健壮,嗓音温和,略微秃顶,一副圆框眼镜显得书卷气十足。他与一位已婚女人拥有一段长达五年的爱恨纠葛。


第一次遇见她,是我在法学院求学的最后一年。那会儿我在一个书店做兼职,她走了进来——她是我有生以来见过的最温柔、最精致、最优雅的女子。我的第一反应是:天哪,我要认识她。碰巧,我和朋友正在聊天,她加入了我们。她有雅致的英国口音,吹弹可破的肌肤,不可言说的眼睛……我们聊了会儿,朋友先行离开,我冲动地问她是否愿意与我共进晚餐。她说:“对不起,我已经结婚了。”正常情况下,一切都应该结束了。但我充耳不闻,追问她能不能跟我喝杯咖啡,只是聊聊天而已。当她答应的时候,我高兴得快要死掉了。


第一次见面,唐就知道辛西娅已婚。按理说这应该会挫败唐的激情,但他无视这个巨大的障碍,开始雕塑属于自己的“现实”。


我们开始常常一起午餐,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她有着英式的内敛,不愿意放开谈论最积极的感受,但那只会让我更加着迷。后来有一天,我们在海边漫步,阳光流淌在漾漾的海面上,我看着她,然后俯下身去吻了她。那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刻。从那以后,我所有的期待都是拥有她,所有的心思都是关于她。随着我们越来越了解彼此,她最终开始跟我谈论起她的婚姻。


辛西娅十八岁的时候来到美国,在茱莉亚音乐学院学习钢琴。一年后,她遇见了她的丈夫,一个比她大十五岁的医生。他们结婚了,她放弃了学业随丈夫搬到西海岸。


她对放弃音乐的事耿耿于怀,但她从来不跟丈夫说这些。她说,她只会在我面前这样敞开心扉,因为从来没有哪个男人像我这样温柔、细心、真诚地对待她。她让我感到,我才是她唯一的男人。我知道,她离开丈夫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尽管她从没提起这个。我开始寻租一个大点的公寓,方便她随时搬过来。我还开始打听靠谱的离婚律师,以便在她离婚时可以帮得上忙。


此时此刻,唐只不过是跟辛西娅建立了柏拉图式的友谊。他们俩做过最出格的事也就是海滩一吻。但就是这一个吻,加上一点体己话,唐就确信自己和辛西娅命中注定要在一起了。

唐开始对他俩将来的生活展开无限遐想。首先呢,他要帮助辛西娅离婚,再找一个公寓,一起搬进爱的小窝。他法学院毕业之前,辛西娅继续当她的旅游代理。等他毕业了,就能负担起两人的生活了,辛西娅可以从工作中解脱出来,重新投入音乐的世界。他想象着动人的画面:辛西娅坐在起居室的钢琴前,傍着温暖的壁炉,指尖下流淌出醉人的旋律。他俩一起飞到伦敦去见辛西娅的家人,然后去巴黎,在塞纳河畔品尝美味的博若莱红酒,然后这些幻想的场景最后总是在两人疯狂的缠绵中结束。

辛西娅没有做出任何她会离婚的表示,但这不妨碍唐在梦幻国度里精心雕塑他的唯美爱情。他把辛西娅已婚的事弱化成不值一提的小麻烦。

远距离崇拜

大多数“情感雕塑家”会有一些浪漫的鼓励来激发他们的“才思”,哪怕只是几次约会。但某些极端的例子中,有些“唯一完美的情人”连“雕塑家”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劳丽是一名护士,在一家大医院里工作。有一天早晨,她哭着在我的广播节目里打进电话。她告诉我,她三十岁,两年前结束了一段不堪回首的婚姻,现在疯狂地爱上了同事——一位医生,他们在医院走廊里照过面,但没有过任何直接接触。


劳丽

我爱上了一个男人,但他根本不知道我的存在。对他来说,我只是成千上万护士中的一个。但他在我眼中,又帅气又迷人,说话风趣,简直完美。我满脑子都是他,想要为他做烛光晚餐,想偎进他的怀里,和他滚床单……更糟糕的是,他已经结婚了,并且很爱他的妻子。有一回我看到他和妻子一起吃午餐,哭得停不下来。护士长只好让我早点下班回家。我每次和别人出去约会,都不欢而散,因为我的心里只装得下他。但我不能约他出来,喝一杯或者其他什么的,他已经结婚了,这样是不对的。他主宰了我的生活,却毫不知情。我知道自己特别傻,夜夜以泪洗面,瘦了好多。朋友们都很担心我。


我把劳丽这类人称为“遥远的崇拜者”,这类执迷者与他们的“目标”既没有事实上的感情纠葛,也没有身体接触,甚至与他们的“梦中情人”(常常是一些明星或名流)根本没见过面。

这类迷恋听起来很是凄美,但破坏力不容小觑。一旦失控,“遥远的崇拜”难免会升级成“当面的伤害”,极大地影响执迷者和“目标”的生活。

错把性当成了爱

“遥远的崇拜”是例外,并不多见。绝大部分执迷者和他们的“唯一完美的情人”之间,从几次约会,到有过婚姻,都或多或少确实发生了点什么的。但不管是什么样的爱,性爱往往起着重要作用。咨询中常常听到执迷的恋人们诉说他们不可思议的性爱经历。


玛格丽特

我们第一次滚床单的时候,我好像直到那一刻才知道真正的做爱是什么滋味。他在床上的时候竟然询问我的感受,我之前从来没有遇到过。一次之后,他就了解了我的一切。他用舌尖爱抚我,我都快爆炸了,我们一直持续了三个小时,而且越来越美妙,我们每次在一起都这样。


玛格丽特持续飞扬的激情、浪漫的幻想以及极致的期待,使得她和菲尔的性爱犹如干柴烈火,欲仙欲死。然后,玛格丽特对菲尔更加迷恋了。

性加剧了理想化,理想化又使得执迷者更加迷醉,一往情深。执迷的恋人将他们火热的性爱看成冥冥之中的某种启示,让他们相信自己和恋人本就是为对方而生的。


玛格丽特

他是我的唯一,我的真命天子。当我们缠绵的时候,我感觉我们两个人已融为一体。我是说,也只有在床上,我才能真实地感受到他的爱……但每次我想进一步确认我们之间的关系时,他就沉默了。


玛格丽特以为火辣的性就是火辣的表白,一个男人只有爱极了才会在床上百般温存。就像很多执迷的恋人一样,玛格丽特错把性当成了爱,不可避免地要坠入痛苦的深渊。

从浪漫到被拒绝

每一个人在恋爱伊始,都会一门心思地专注于所爱之人,满脑子幻想。在这个阶段,我们的生活总是偏离正轨,巴不得一天到晚和他/她腻在一起。这种疯狂的小执迷只要是阶段性的、相互的,基本是无害的。

但到了执迷者身上,这个阶段简直没完没了。当最初的激情消退,对方开始厌倦,或是移情别恋,甚至干脆选择退出,被抛弃的迷恋者便会从天堂坠入地狱。


被拒绝:执迷者的噩梦

当被拒绝的时候,健康的爱恋和执迷的爱恋之间就出现明显的分水岭了。当健康的恋人被拒绝后,他们会很伤心失去这段感情,然后继续生活。但是执迷的恋人往往走不出痛苦和恐惧的阴影,拼命似的死缠烂打。

拒绝引发执迷

拒绝有时候是直截了当的,有的时候是委婉暗示的;拒绝可以是真实发生的,也可能只是当事人内心揣测的;有的人正在承受被拒的苦痛,有的人隐隐预感将要被拒而忐忑不安;有的恋人分手干脆利落,有的恋人时聚时散、分分合合;有的拒绝来得猝不及防,不留余地,让人彻底死心,有的拒绝拖泥带水,慢慢折磨。无论是哪种类型的拒绝,都能彻底激发痴迷情结。


被拒焦虑

没有人情愿被拒绝,这是个伤心事,但每个人至少都经历过一回。当我们全心投入一段恋情之中,都存在着被拒的风险。恋爱中的人,大多都体会过患得患失,担心恋人会离开自己。我将其称为“被拒焦虑”。

在健康的爱情中,随着感情的进展,恋人们越来越信任对方,被拒焦虑也就自然消退了。不幸的是,大多数执迷的恋人,被拒焦虑像挥之不去的噩梦,他们一天到晚疑神疑鬼,生怕“唯一完美的情人”哪天会离开。

尽管情意缠绵,玛格丽特却始终都处于焦虑状态,忧心忡忡地担心菲尔会离开她。三个月后,菲尔终于答应搬过来和她一起住。玛格丽特希望这样可以让自己多一点安全感,但让她失望的是,事情恰恰相反。


玛格丽特

有天晚上菲尔打电话来,说他要和朋友们去打牌,晚点回来。他一直玩到凌晨三点才回来。这期间我一直在想,他为什么宁愿和一群狐朋狗友一起,也不愿意跟我待在一起?他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他是不是开始厌烦我了?我试着平静心绪,但真的很害怕。他每次出门的时候,我都要问他是不是真的喜欢我,我知道这样让他很烦,可我还是忍不住一遍一遍地问——我要听到他说他爱我。我爱他爱到骨子里去了,甚至都不想让他出去上班,我只想每一分每一秒都和他在一起。他不在身边的时候,我就莫名地心慌,担心他不再回来。


玛格丽特的被拒焦虑一天比一天严重,开始没完没了地要求菲尔保证爱她,无论大事小事,她都觉得会导致菲尔离开她。她变得特别黏人,要求越来越高,可这不但没有让她感觉好一点,反倒加重了她的焦虑。她知道这么做只会让菲尔越来越疏远她,尽管如此,她还是停不下来。内心深处的执迷,以被拒焦虑的形态浮现出来,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

执迷的恋人把牢牢抓住对方的心当成精神支柱,因此对恋人的一举一动都格外敏感——语气跟平时不一样、一次爽约、有了新癖好等,哪怕一星半点的忽略和不周,都能把执迷者推进冰窖,让他们感觉是被抛弃了。

很多执迷的恋人反复揣测对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说话谨小慎微,纠结自己在床上的表现,刻意表现得睿智,处处逢迎,只为留住“唯一完美的情人”。

时间也抚不平焦虑

被拒焦虑不只存在于新恋情之中,前来咨询的哈里已经困在被拒焦虑中二十年了。哈里是一位四十二岁的牙医,体格精瘦,棕色的头发有点稀疏,笑起来很亲切。他对妻子的执迷已经危及婚姻。

哈里在婚姻中一直缺少安全感。妻子弗兰是那么的活泼灵动,走到哪儿都自带光环;自己却恰恰相反,害羞又沉默。哈里常常担心弗兰经不住诱惑,被别的男人拐走。当他们唯一的女儿上了中学,弗兰便重返职场,和以前一样当了地产中介。随着弗兰再度进入社会,哈里的被拒焦虑一发不可收拾。

向我倾诉的时候,哈里一直不自在地转着手上的婚戒。


哈里

她一出去工作,回来总是提起那些一起工作的男同事。她也常常带着男客户孤男孤女地在空房子里晃荡一整天……我心里就好像有猫爪挠着似的,无法忍受。指不定哪天她就跟别的男人走了,扔下我不管。


哈里没有理由去怀疑弗兰做了什么不检点的事,或是有这个企图。但是,哈里不需要证据,和玛格丽特一样,担忧即证据。惶惶不可终日的结果是,弗兰真的要离开他了。他在家里制造出猜疑和妒忌的气氛,导致夫妻两人矛盾重重。

对于执迷的恋人来说,害怕分手和真的分手,两者带来的伤害是一样的。在被拒焦虑干扰之下,执迷者的所作所为常常激怒他们的恋人,而这让执迷者更加不安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被拒焦虑终于变成了执迷者的自我诅咒。

分分合合,反复无常

如果分手不是干脆利落的,比如执迷者的“目标”不能确定自己的感觉,常常表现得反复无常。这种反复无常对于执迷的恋人,相当于直接告诉他们:“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唐在和辛西娅的感情中受尽了分分合合的折磨。自从海边情不自禁的一吻之后,他们的感情迅速升温,每周都要在唐的公寓里见三四次面,整个下午都待在床上。但是唐越来越焦躁,他开始不满于这样隔三差五的约会,想要拥有辛西娅的全部。


我苦等了两年,等着她离开她的丈夫,但我可能是太傻了,什么都没发生。我不断告诉自己:好吧,也许我再耐心一点,也许只要我再等等……可她到底还是没有离婚,我痛得无法呼吸,感觉自己快要被撕裂了。这一刻她在我怀里,下一刻她就是别人的;这个星期她对我柔情蜜意,下一个星期她却冷若冰霜,似乎想要离开我。我快要崩溃了。今天她跟我滚床单,明天她又找各种借口不见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去是留?我简直疯了。


辛西娅对唐这样忽冷忽热、若即若离的做法,在专业心理学领域被称为“间歇强化”。辛西娅有可能是想玩点小伎俩,同时占据两个男人,也有可能她是左右摇摆、拿不定主意,还有可能是她想利用唐来挽救自己的婚姻。不论辛西娅的动机是什么,对于唐来说,结果都是一样的,温存的时刻给了唐继续守候的动力,冷漠的时刻加剧了他的被拒焦虑。就这样,唐在这场情事中,苦楚了好几年。

激情一瞬间,伤痛恒久远

对于执迷的恋人来说,几夜的激情就足以让他们相信恋情已经坐实。这个时候,如果对方失去了兴趣,执迷者的反应就像是多年的感情被毁一样,痛不欲生。

诺拉就经历了这样的事情。诺拉,二十九岁,一头漂亮的黑发,绿色的眼睛,独自经营一家高端服装店。诺拉有着稍许复杂的背景,十四岁就怀孕辍学,成了一名单身妈妈,为了养活自己和孩子,她坚持打两份工。整日忙于生计导致她极少与外界接触,后来她辞掉了晚上的工作,上夜校拿到了高中文凭。这些日子里,她虽然偶尔也有约会,但从没往正式的恋人关系上发展。

当诺拉的女儿上了高中,越来越独立,诺拉开始感觉到孤独。她放话给朋友们,她准备正式谈恋爱了。朋友们纷纷向她推荐合适的男性,随后,她遇见了汤姆。

诺拉和汤姆约会了几次,很谈得来。诺拉便告诉为其牵线的朋友,她决定要跟汤姆共度余生了。


诺拉

我满脑子只有他,坐在家里一边吃东西一边等着电话。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让我感觉时光是那么的美妙。第一晚和他一起睡,简直完美,我们的身体仿佛天生就是为彼此而生的。他说他也这么觉得。我们一起出去了好几次,一切看上去发展顺利。可是他忽然不再给我打电话了,消失了,我往他的手机上发了好多短信,但他不回复我。我们在一起时那么好,他怎么能这样对我?


他们的“在一起”,不过是几次约会,几次感觉不错的滚床单,但诺拉就此认定汤姆是她“唯一完美的情人”。当汤姆不再给她打电话,不再回复她的信息,诺拉如同失去了一段重要的感情,痛苦难忍。事实上,诺拉和玛格丽特一样,错把性当成了爱。

八字还没一撇时,执迷的恋人是如何将一棵树当作整片森林,将一滴露珠看作整个宇宙的?这真是叫人吃惊。虽然才约会四次,被拒绝的痛苦对诺拉来说,好像他们已经交往了四年似的。很明显,她感受到的痛苦程度与他们的关系程度不匹配。痛苦之深都源于她的执迷,执迷的爱扭曲了时间,夸大了感受,自导自演了一出悲情剧。

否认不可否认的现实

当一个执迷的恋人遭到拒绝的时候,他/她往往选择装聋作哑。面对拒绝,否认是他们最常用的防御武器。个别极端的例子中,执迷的恋人会全盘否认现实——认为所有的事实都是假的。


1.他们找一些看上去合理的缘由或解释来对现实进行理想化加工。

2.他们试图弱化事情的严重性。


否认事实看上去能够保护我们免于痛苦,但并不能消除痛苦——那只不过是暂时的逃避。你只能骗得了自己一时,事实上,逃避得越久,等到不得不面对现实时你就会越痛苦。


将拒绝合理化

如果遭到拒绝,执迷的恋人就会找出各种合理化的缘由,为对方的行为进行解释、开脱。这是执迷者的自我防御机制。

这里有几个常用的合理化借口:


“我知道他跟其他女人勾勾搭搭,不过那都不是认真的,他真正关心的只有我。”

“她总是不接我的电话,但我知道,她只是对我的感觉太强烈了,手足无措而已。”

“他是对我不冷不热,不过他要是能戒了酒,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他都有三个星期没音讯了,该忙成什么样了啊!”

“她居然和那个家伙住在一起了!可我知道,她就是想惹我妒忌。”


尽管恋情已经很明显无法挽回,执迷者仍然用合理化来逃避伤痛。诺拉在这方面就很有“创意”。


诺拉

说不定有一天,他忽然打电话来说:“我在等着看你要用什么办法把我哄回去。”或者,有一天我拿起电话,他在那边说:“好啦,我们结婚吧!”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是这么想的,我比他自己更了解他。


诺拉的“合理化创作”让她得以暂时不用直面痛苦、失望和挫败。她不愿面对被汤姆拒绝的事实,执着于一个信念:


他真的很爱我,只是他自己还没发现。


执迷者通常认为,他们最了解对方的真实感受。他们相信,如果付出更多的爱,对方终会被唤醒,捧出一片真心。在合理化的矫饰下,执迷者把对方的离开弱化成小打小闹。

另一种逃避:选择性关注

如果你对一个执迷的恋人说:“我们之间结束了,我不想再看到你了,你也别再联系我了,你是一个好人,只是咱俩不合适。”执迷者通常只能听到“你是一个好人”,他们从一段明显的拒绝中挑选一句肯定,用这么一丁点的肯定来最大限度地弱化负面信息。我把这种逃避的方式称为“选择性关注”——执迷恋人的标配。


两年半过去了,她终于离开了她的丈夫,我想:“这下好啦,她很快就要搬到我这儿了。”但她没有,事实上,她看上去不大想见我,找了好多借口不来看我:她很累,工作上出了点问题……而且,她居然没有离婚,只是分居,我简直要疯了!万一她又回去了呢?万一她又找别人了呢?我心灰意冷了一两天,然后我明白了:她只是需要时间去调整自己而已。头一天我都想要跳崖自杀了,第二天我又说服自己,只要我默默地、耐心地等待,她总有一天会投入我的怀抱。毕竟,从来没有哪个男人能像我这样待她,这可是她自己的话。


几句甜言蜜语成了唐的救命稻草,他紧紧抓住辛西娅只言片语的鼓励,用来为她的言行不一开脱。

两个星期后,辛西娅又搬回她丈夫那里了,唐彻底崩溃。但不久之后,辛西娅又和唐约会,吞下“忽视”这枚还魂丹,唐复活了,完全无视辛西娅回到丈夫身边意味着什么。此后,唐和辛西娅又继续交往了两年,在这两年里,唐一直在跟忽视君和绝望君玩跷跷板。当他绝望的时候,辛西娅的婚姻如同横在面前的拦路虎;当他忽视的时候,拦路虎就变成了纸老虎。

玛格丽特则把选择性关注这种神技发挥到极致。


玛格丽特

菲尔开始每周都晚归好几次,后来有一天,他搬走了。我不敢相信,他叫来一个朋友,开着货车把他的东西都带走了。他说他只是需要一点空间,这话真伤人,他要跟谁有空间?我呗。还好,至少他每周有一两个晚上来我这里过夜,所以我知道他心里有我。


玛格丽特忽略了一个事实,他们之间只剩下性了。菲尔明显已经对她失去了兴趣,她抓住这一点点温存,以为他们之间还有爱。

在抓住“唯一完美的情人”的艰苦征程中,执迷的恋人搜寻着任何一点破碎的希望,让自己相信还有爱。与此同时,他们拉黑所有与幻想相悖的证据,他们是逃避大师。

执迷者总是怀着神奇的期望,指望着恋人来填补他们生活的空白。神乎其神的性爱和最初的激情支撑着他们的期待。他们执迷于这段恋情,以至于一旦遭到拒绝,就当真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爱了,再也不完整了。正因如此,这个时候他们才不会轻易放手,对于执迷者来说,已经不只是爱的问题了,那是生存的必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