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族某沿海城市。
一处滩涂上的废旧码头。
距离海滩浴场不过几里路远,海水淡淡的咸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偶尔有游客,驾驶着游艇,在附近的海场转悠,嬉闹的声音传到寂静的码头上,十分清晰。
今晚的海上,却是空荡地只有一盏灯,因为浴场边界上,新拉起来的警戒线,拦住了豪华游艇的吃水线。
一艘老式的蓬船,正在空阔的海水上飘荡,要不是船头上的电扇,船舱里的灯光,恐怕没人怀疑,这艘古色古香的蓬船,是从古诗里缓缓驶出的。
在这消暑纳凉,虽然不比城市里空调房凉快,却自然了不少,而且都市里的繁华太过轻浮,体感凉爽心里却躁动不安,难以平复的燥热。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腿上绽开。
作为狼族最温暖的热带地带,蚊子自然少不了,特别是附近的一大片湿地,滋生了不少蚊虫。
许久不曾有鲜血吸食,附近飞舞的蚊子,很快就锁定了船上的狼。
“去!”
烦躁地在脸上扇了扇,耳边的嗡嗡声依旧刺耳,躺在蓬船上的狼,干脆从船舱上坐了起来。
拿起脚上的拖鞋,屏住呼吸,瞪大眼睛在空中搜寻。
淡黄色的灯泡,闪过一道黑影。
“啪!”
翅膀抽搐了几下,蚊子那细长的腿,和身体连接处被砸得扁平,死在了船舱的竹篾缝隙中。
不合事宜的嗡鸣声,又从船舱里响起。
“还有!?”
拉起悬挂的蚊帐,点起带来的蚊香,又拍死了几只蚊子后,恼怒的狼这才重新躺回船板上。
灌上一口自己榨的果汁,仰面躺倒在凉席上,那狼吐出一口浊气,白天的困倦一点点泛起。
海水平静得很,偶尔才有的波浪,也只是轻微地晃动蓬船。
察觉到眼皮上的沉重,那狼从困意中惊醒。
只见他一边抄起身旁的手电,把头探出纱帐,一边自言自语:“差点忘了。”
一根结实的麻绳,正紧紧地拴在船头上,另一头连在码头上的木桩上。
从海水里捞出麻绳,使劲拽动几下,绷得笔直的绳子,传来另一头纹丝未动的感觉。
“呼。”
确保蓬船不会飘走,把手机调到静音模式,闹钟也定好了后,那狼直接倒头就睡。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旁的蚊香早已燃尽。
重新聚集在蚊帐外的飞蚊,发出一阵阵细响。
“嗯……”
挠挠胳膊上痒痒,转个身又继续睡去。
“哗。”
船外的海水一阵翻腾,连带着蓬船也摇晃了几下。
是鱼,要么就是……涨潮的浪。
不清楚自己睡了多久,睡梦中的狼迷糊。
直到另一声异响,从船头处传来。
“?”
听着怎么那么像……挣开眼睛,那狼觉得有什么东西,爬上了船头,或者轻轻碰到了船。
鱼?人?反正不可能是鱼人。
大半夜的也不可能有人啊,要是鱼的话,跳在船上应该早就蹦跶开了呀。
自小生活在海边,那些生猛的海鲜上岸后,跳动的程度他是清楚的。
船头已经来到了不浅的海域,附近的灯光也照不亮海面。
只得掀开帘子,狐疑地探头,不等看清楚船头上到底有什么。
一道黑影便从海水里猛然窜出,直直地跳出,带起一阵水波。
“!!!”
一屁股坐在船头上,那黑影竟然扒上了船沿,牢牢地抓着小船。
不等抄起船桨自卫,一道更大的黑影,被甩上船头。
“咔!”
挂着海草的圆柱形,摔在甲板上,听声音分量还不轻。
看着那熟悉的黑色罐体,而非什么电影里的深海怪物,那青年嘟囔了一句。
“氧气罐?”
“哗啦——”
一颗脑袋,探出了头。
由于脑袋上齐整地戴着潜水设备,潜水面罩下的模样,自然没人能看到。
两条胳膊一用力,那人跃上船头,解开呼吸器后,筋疲力尽地坐在甲板上一言不发。
见一个大活人,那青年松了一口气,扔掉了手里的船桨,他试着问了一句。
“发什么了?”
附近的浴场不会有鲨鱼,但是这里就不一样了,而且眼前的这人,身上也没发现气枪,疲倦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刚刚从鲨鱼口中逃生一般。
“……”那潜水员还是没说话。
?受伤了?
没等青年上前仔细查看,船外又一阵水声。
“你还有同伴?”
这一次上来的,不是氧气罐,而是一把步枪,货真价实的步枪。
眼看着水里伸出的黑洞洞枪口,那青年大惊失色,回头一看船头上的人早已消失不见。
“不要乱动。”
摘下脸上的面罩和潜水镜,水里的人命令道。
船舱内手机的屏幕,正显示八通未接电话,是青年的父亲打来的。
四个小时前,距离鹈鹕等人阵亡刚刚过去五分钟。
“舰长!快起来!!”
执勤的潜艇兵,立刻探出头来,鲭鲨号的指挥员,正在外面休息。
“怎么了?”
“上级来命令了,要我们马上穿越公海,跟踪一支狼军的舰队。”
简单复述了一遍电报内容,潜艇兵让开位置,在控制台上摊开了海图。
“在哪?”“在这一片海域,但是上级没有给出具体位置。”
目光顺着潜艇兵的手指,鲭鲨号的舰长,发现目标的位置,和他们有不短的距离,而且目标离狼族的领海近在咫尺,只需几个小时便可抵达。
“怎么现在才来?”看着图上的距离,通讯员也微皱着眉头。
“来的是晚了点……”
原来鲭鲨号远在半个月前,就抵达了公海之中,一直在等待着下一步的命令,也就是拦截狼军舰队的命令。
可是十七天了,通讯兵每次例行联络,得到的始终是“待命”的命令,直到现在才来了命令,然而狼军的舰队,几乎马上就要驶出公海了。
这十七天里有大把的时间拦截住他们,甚至抵近狼族的领海以逸待劳。
拳头在海图上轻敲一下,舰长有些焦虑又有些疑惑,但是时间容不得细想了。
手指在控制台上一拨,集合铃声立刻响起,舰长也打通了主控台的电话。
“喂?”
打起精神的水兵,立刻拿起挂在墙壁上的内线电话。
“最大航速,朝着经纬度……”
“是是是,副舰长在,明白!”
不等水兵挂上电话,半批着外套的副舰长,一边起身一边问。
“来了吗?”“不是,舰长命令我们马上前往狼族的南部海域,他们的舰队已经过了大洋。”水兵匆匆忙忙地拉上阀门,和舵手操控起潜艇。
“过了大洋?怎么搞的?你们抓紧时间,我去战斗部。”
从错愕中回过神来,副舰长穿好外套,往外赶。
“铃铃铃——”
“快快!”“去鱼雷舱!”
穿梭在忙碌的人群,舰长也和艇上的水兵们,正飞快地赶往岗位上。
“嗯?”“走。”
和副舰长遇上一个照面,两人一个眼神便知道了情况,舰长跨上了舷梯,迈上了前往上层的总控制室,副舰长则是按计划前往鱼雷舱。
大步流星地走过船员宿舍,副舰长来到了潜艇侧面,刚欲踩上梯子下去,脚下一阵震颤。
“嗡——”
艇身微微颤抖着,脚底下的钢板也向上倾斜,副舰长明显地感觉到,潜艇正在飞速上浮。
“……”
抬头看了两眼看不见的海面,副舰长待到脚下平稳了些,才顺着梯子滑到鱼雷舱前。
二号鱼雷舱的三名水兵,正在检查鱼雷,一见是副舰长,立马起身敬礼。
副舰长直截了当,命令道:“把膛内的鱼雷退出来。”
“啊?我没听错吧?”站在鱼雷管旁边的水兵,以为刚才的加速,把自己耳朵伤到了。
战斗准备,自然意味着鱼雷要做到能够随时发射,但副舰长居然命令自己,退出鱼雷来。
“换一颗!把这颗换上!”
吃力地抱过一颗线导鱼雷,副舰长涨红了脸。
其它两名水兵,立刻上来帮忙。
“咔!”
把鱼雷推进管中,副舰长擦擦手,这才和水兵三人娓娓道来。
“待会没有舰长的命令,不准随意开火。”
“其它三个鱼雷舱,舰长也会通知的,我们在这待命就行。”
和对方对视一眼,三人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由于海鲨级潜艇的设计,鲭鲨号的二号鱼雷舱,拥有最广阔的射界,是角度最好的舱室。
“还有,不准瞄准了发射,偏些角度再打。”
这次他们三个学乖了,等着副舰长自己解释。
“我们正在以最大速度穿越公海,理宣会的军舰,随时会发现我们。”
“发射鱼雷逼退他们即可,没必要真的击中他们。”
眼睛紧盯着鱼雷舱的声纳荧幕,副舰长真正忧心的,却不是到时候对鱼雷角度的把握,而是时间。
如果路上真的和公海巡逻舰队遭遇,免不了一番缠斗,届时耽搁的时间,会火上浇油。
副舰长心知肚明:最大航速,根本不会考虑隐蔽问题,所以被发现的可能极大。
希望他们不会排放磁吸水雷,干扰我们的航行吧……这里所说的磁吸鱼雷,当然是没有炸药的干扰水雷,只会拖慢潜艇速度的那种。
他们还是不出意料的扑了个空,路上规避巡逻军舰,耗费了不少的时间。
既然狼军舰队已经拦不住了,只得派出艇上的蛙人部队,上级给的命令,有提到情报交割的地点。
咬牙将部队送到离海岸十公里的地方,潜艇放下了登陆筏,拼命划到五公里的海域,一众蛙人气也不喘,武装泅渡了起来,这才有了开头的一幕。
他们不知道的是,五六百米外的地方,有一个人正匍匐在草丛里,暗中注视着公路上的动静。
眼见一辆辆军车,从面前飞速驶向海岸,神色也越发焦急。
和云雀一样又不一样,城市里只剩自己孑然一人,
也许是一直单线被动联络的缘故,敌人一直没有发现尚有漏网之鱼;也许是没有外泄什么重要情报,敌人没什么动力追捕。
和上级的联络却很幸运,得知了还有人坚守在暗面,上级便让其监视狼军的动静,此刻才知道自己所在的城市,将要发生什么。
一架飞机,先是从虎族的本土起飞,降落到大洋深处的岛屿基地,然后是一支和情报分毫不差的狼军舰队,接走了飞机上的男男女女,也带走大批物品,提前出发了三天。
心中默数着过去的运兵车有几辆,发现数目已经将近一个连以后,趴在草丛的人站起身。
往回走的路十分寂静,唯有沉重的脚步声,在路灯底下一步步地远去。
五六百米外的枪声,持续了半个小时,然后熄灭了。
无助无力,还有对自己无能的浓浓懊悔,和那天的云雀,一同瘫坐在地上。
时间重新回到现在,得到行动失败消息的政羊羊,不由得看向桌上的报告。
那是金雕的报告,上面写着对由自己转告消息的回应,北方方面军司令部亟待的情报——有关狼族进攻计划会议讨论记录。
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有了它,北方方面军便可以针对性地部署,挫败狼军进攻的势头,再不济也能拖住狼军的战争行动,为将来反攻争取时间。
“暂未收到,情报人员失联中,已派人员搜寻。”
猎鹰收起雨伞,看向了东方的清云市。
“……”
不止猎鹰看向了东方,车站了里的其他人,也看向清云市。
颇为壮观的一幕,出现在远处的天空上。
“台风到清云市了……”
正无数双眼睛,无言地看向城市里的云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