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自大婚当日一别,我已数日未见小楼踪影,小楼既然是冥王转生,想来天修院也容不下他了吧,也不知师父会不会认他这个徒弟了。

不过也许师父现在根本就无暇顾及这些繁杂琐事了,宫长宇几番带兵攻上仙界,皆因有师父亲自坐镇,均没造成什么重大损失。但人界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妖魔鬼怪横行,民不聊生。人王年事已高,虽得仙果增寿,但终归是凡人身子,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今日各路仙官聚集天修,想与师父商议对策,救黎民于水火,助人界度难关。

我端着汤药,在窗口偷偷看着与诸仙议事的师父,仍旧盛气凌然,谈吐沉稳从容,半点看不出体内还寄养着可怕的噬魂蛊。

杵在门外不是有意偷听他们议事,只是在想我该怎么进去让师父按时吃上药才更为妥当。话说自从我与小楼解除了婚约,师父就对我忽冷忽热,让人难以捉摸。万一他又嫌我碍事,将我赶出来,多尴尬。可眼看热烫渐冷,若误了时辰不饮,万一那恶虫苏醒了,师父又要遭些罪来。

管不了那么多了!壮了壮胆,轻轻推门而入,却不知这门怎的也似同年久失修了一般,嘎吱一响,殿内仙家齐齐回头望来。

我只好硬着头皮,在众仙声声“见过水芸仙子”的问候中快步穿过殿堂,走到师父身侧:“师父日夜操劳,徒儿帮不上什么忙,掐着时辰煮了茶汤,师父喝了也能提提神。茶汤易冷,师父快喝了,徒儿便不多耽搁诸位议事了。”

师父见我来,先是微微一愣,而后竟就乖乖端起那被我说成是“茶汤”的汤药一口喝下,优雅的把弄着空碗,垂眼看着碗里些许药渣道:“沫儿有心了。”继而抬头俯视众仙:“今日就先到此,都退下吧。”

众仙散去,师父与我轻声说了句:“下次可加些甘草进去,这药便没那么苦了。”还没待我答应,便起了身:“我们回家。”说着就离开了政殿,我一路默默跟着,就那样步行绕过了大半个天修院,后来不知师父又想起了什么,突然疾步前行,好像忘了身后还跟着个我,我也只好加快步子跟上。

怎奈没走多远师父便突然收住了脚步,一个转身,害我反应不及,只能随着冲劲爬进了师父怀里。

白衣胜雪,荷香扑鼻,一双有力的手臂顺势将我紧紧环在了胸前,顷刻间大脑放空,连空气都变得凝固了。

“师父恕罪!弟子方才走了神。”说着赶紧跳出了师父的怀。

“沫儿非要如此生分?”师父语气里分明透着淡淡的失落。

“哪里生分,着实是沫儿怕自己莽撞,唐突了师父圣体。”也不知自己究竟想要掩盖什么,自顾自的解释着。

“如此说,倒是为师唐突了。”师父忍住不悦的情绪,转身缓步继续向前。

捉摸不透师父究竟想着什么,只好又默默跟上,一路寂静,好生尴尬。终于挨到了清心殿,我借口浇花才好离开师父身边,匆忙而去。

说来也奇怪,殿中玉花近日纷纷凋零,心中升起不祥之感,却也说不上是何缘由。甚感哀伤,伸手抚上一朵将要枯萎的小白花,施以灵愈术,刚刚见其恢复生机,还未来得及欣喜,那花就随风化成了灰烬。

“咳,咳咳……”几声轻咳,伴着清雅荷香而来。

“师父!”我赶紧放下手中花洒,去搀扶师父。

“这初春微风是否过于寒凉了?”我并不知,师父只是随便寻了个借口,来掩盖自己身体不适。

“师父恕罪,沫儿初次掌事,未细化四季过渡气候,是沫儿失职,沫儿这就去水芸阁施法。”师父并未责怪,却也叫我惶恐万分。

“罢了,许是为师过于敏觉了。”师父拉住正要离去的我,转而又道:“沫儿,……陪我说说话吧。”

一句陪我说说话,竟包含了些许悲凉,究竟什么事,让师父如此难过?

“好。”我乖顺的答应,随师父一路来到了石崖。

“沫儿,婚事,还怪为师吗?”师父说话时并没有看我,只留给我一个侧影,迎风而立,让我忽而想起几年前,师父在这里将一盏香檀沉入了海底。

“不怪师父,小楼……他是冥界帝王,我们道不相同,我与他不会有结果的。”话虽如此,心间仍是一阵酸楚。

“沫儿可知,只要沫儿想要,为师定会成全,即便他是冥界帝王又如何?”师父轻轻摇了摇头,双眼低垂,语调沉寂,忽而又眺望了远方天空中的一缕薄云,道:“那日,为师问沫儿爱不爱他,沫儿可知自己是如何回答的?”

回想那日,至今脑中一片杂乱,却是清晰的记得师父掌中白光,那是幻驭术。

“不知。”定是我说了什么话,才让师父坚定了取消婚事的念头,我问师父:“可是沫儿说了不爱他的话?”

师父转身,眸中清晰立着个窈窕仙子,烟蓝腰封轻纱衣,浅粉芸袖白裙襟,朱唇玉齿秋水眸,青丝半挽映黛眉。此刻于师父而言,我就在他面前,却像隔了一条天河。

“沫儿说,已爱上了师父。”师父说得毫无波澜,却将我惊的差点散了魂魄。

“师、师父……”我不知该如何辩解,幻驭术就像照妖镜一般,将我照的通透。才知道原来一直以来我都在骗自己,以为对师父只有无尽的崇拜和敬爱。可怕的是如此大逆不道的心思,竟终究还是让师父知道了。

师父慢慢走近,言语温和,道:“沫儿别怕,爱,并不是一件不堪的事,只看你是如何……”

还未等师父说完,我便捂了耳朵:“不不,是沫儿弄错了!沫儿怎么会爱上师父呢!师父是高高在上的天神,沫儿对师父只有数不尽的崇敬,不敢有半分逾越,师父不必再说了,沫儿知道自己的身份。”我深知,圣洁的白莲不能够沾染半分污点。我不要他跌下云端,受人非议,我要他永远立于天修之巅,受众生膜拜。

白衣神尊原本想说的千言万语,却都被清丽佳人的一席否定堵在了嗓中,吞不下,吐不出,好不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