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尤多福的回答,籽籽被吓住了,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这个满身是伤的憔悴的女人。籽籽的神情让尤多福生出一种奇特的优越感来,看这小姑娘的样子,肯定比小双年纪还小,哪里知道世事艰辛?哪里知道做一个女人,做一个母亲有多不容易?不过……等等,自己不是已经……尤多福问道:“小姑娘,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籽籽如实回答,说:“我叫籽籽,因为一场意外……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尤多福看着她,说:“我知道我已经死了,因为我亲眼看见倒在地上的自己,看着120来到现场,看着警察拍照,看着殡仪馆的车把我拉走,就像看着别人一样。小双他……也被警察带走了……”
尤多福低下头,又沉默了,籽籽弱弱地问了句:“小双……就是你儿子,对吗?”
尤多福抬起头,说:“我刚才其实是想问你,你说你在这里有一段时间是什么意思?”
“嗯……”籽籽答:“是这样,我的身体躺在医院里,深度昏迷。也许,我还有机会回去——也就是醒过来。”
“也许?”尤多福问:“要怎么回去?”
籽籽指了指那五盏亮着的灯,说:“再收集两盏这样的灯,它们就能照亮我回去的路了。”
“有这种事情……”尤多福低头思忖片刻,抬起头来问籽籽,道:“小姑娘,如果你真的可以回去,能帮我办件事情吗?”
“什么事?”籽籽好奇地问。
“其实也不费事。”尤多福说:“就是我把我家的地址电话告诉你,你回去以后,帮我带个话给我儿子小双,就说……妈妈不怪他……最好你能帮我跟警察说说,我不需要我儿子承担什么刑事责任,最好他们能马上把我们家小双放了。”
籽籽闻言,为难地道:“阿姨,这个忙我恐怕帮不了。”
“只是带个话,怎么就帮不了了?”尤多福用微微有些不满的语气说道。
“阿姨,你想啊。我找到你儿子,然后告诉他,你去世的妈妈托我给你带个话……谁信呐?就算你儿子相信……还有那些警察,如果他们问我,有什么证据证明这话是阿姨你说的……”说到这里,籽籽双手一摊,接着道:“我拿什么证明?”
“嗯?”尤多福愣了愣,又道:“小姑娘,我看你那么聪明伶俐,到时候一定能想出办法,帮我把话带到的,对吧?刚才你不是也说了,就算警察不相信,我儿他也会相信的,是不是?”
这回,轮到籽籽愣住了。这位阿姨到底啥理解能力?话音未落,就被她把自己的话倒过来说了。舔了舔嘴唇,解释道:“阿姨,我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我的意思是谁都不会相信……”
籽籽话还没说完,就被尤多福打断了,只听她笃定地说:“只要你能把我的话带到,我儿小双他一定会相信你的,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我更了解自己的儿子。”
如果真是这样,那你为什么对他用刀捅你这件事毫无防备?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籽籽就觉得自己不厚道,下意识地甩甩头,试探地问道:“发生这样的事情,你真的一点都不怪你儿子?”
尤多福扬了扬下巴,有些得意地笑笑,说:“小姑娘,你还小,不明白什么叫‘可怜天下父母心’。我怎么会怪自己的儿子呢?你不知道这十九年来,我是怎么巴巴儿地把他拉扯大的。”
怎么会不明白,籽籽心道,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她亲眼看着妈妈在她的床头掉眼泪,亲眼看着爸爸把所有的压力和悲痛压在心里支撑着妈妈,如果不是他们,籽籽肯定自己坚持不到现在。籽籽不明白的是——作为一个孩子,怎么能挥刀捅向自己的母亲?不过,籽籽并不打算开口说出自己心里的疑问,因为她觉得这位阿姨的有些看法很……哎,反正和自己不一样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