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苦笑

对我宣告没救的事实后,库尔修在等待听完的我会有什么反应。

她是想要什么呢?我突然想到了。

"干嘛啦你——是希望我责备你吗?"

"......"

他没否定,但也没有肯定。

选择沉默的库尔修,其内心无从得知,但我露出了苦笑。

"你和清风的判断,就人情义理来说是很薄情,不过以合理性来看是很理所当然的。风险和劳力根本不成正比,你们是正确的,所以我不觉得你们薄情寡义。"

这是真心话,绝对不是把自己的性命看得很豁达,所以……

"——我还有其他事想问,可以吗?"

"...…什么?"

"明月也知道我被诅咒了吗?"

现在,看护到累的爱蜜莉雅还在我接受治疗的房间里睡觉。

清风和库尔修都放弃的事态,明月是如何面对的呢?

连明月都放弃了吗?我只在意这点。

"那个混血小姑娘不知道啦,清风没有帮你解咒,也是为了不让小姑娘知道诅咒的存在。"

"……喔,原来如此。要是清风开始解咒,就不得不告诉明月,到时候她就会知道我被诅咒,以及得救的可能性很低这些事。"

清风担忧的,是明月得知我无法获救时的心灵状态。

只要保持沉默直到诅咒发动,明月承受的心灵伤害就只有我的"死亡"而已。

既然是一切以明月为优先的清风,理所当然会选择这个判断。

和外貌相反,清风其实不好惹。理解他的想法之后,我这么说了。

"对了。"

像是刻意把话题区隔开来,我戳了戳碧翠丝。

一边看著用指头戳的地方,一边朝皱眉的库尔修断言。

"你可没坏心到只是刻意来跟我宣告死亡时间,我是这么看你的喔?"

"……你又了解贝蒂什么了?"

"至少,我感觉你我打交道的时间比你所想的还要长四倍。"

望章加深眉心皱纹的少年,我回想起既长又短、过去两个礼拜的种种。

和清风与明月的关系,除了第一回以外难得良好。

回顾这段反覆的轮迴,这次的考试可说是接近满分。

再来就是关键,要是能把自己的性命也算进去的话,那就满分了。

"治疗我伤势的是你、清风和明月吧?既然看穿是被诅咒到没救的家伙,根本就没必要治疗了吧。"

感觉到库尔修的动摇,对于不够坦率的少女,我发出轻笑。

"你有够不会说谎耶。"

"……得救的可能性一直很低是事实,清风是不想让那个小姑娘得知另一个方法,所以才会治疗你的。"

"所以你就扮演坏人的角色,承受我全部的怒气?你这个正太考虑得太周到了。告诉我吧,那个极少的可能性是什么?"

用拇指和食指比出一个小圆圈给库尔修看,向他索求解答。

库尔修犹豫半晌后,放弃似地吐了一口气。

"还记得跟你说明咒术时的话吧?没有方法可以阻止发动的诅咒,本人曾这么说吧?"

"喔,那个啊。所以说要解咒就得在发动前……不对,等一下,以那为前提很奇怪,如果那是真的……孩子们怎么还能得救?"

从库尔修的话中发现不对劲,我歪头思考事实跟知识完全不同的结果。

根据他所说,要成功解咒就只能在诅咒的术式发动前,发动之后的术式没有任何方法可以停止,正因如此诅咒才会是可怕之物。

在森林深处发现的孩子们已经很衰弱,那毫无疑问是魔兽,诅咒发动的缘故,既然如此,孩子们还能挽回一命的理由是——

在组合推论的期间,一个可能性如电光石火般出现。

我抬起头,重新面向碧翠丝问道:

"施咒者本身死掉的话,诅咒的效果会如何?"

"如果是一般的诅咒,效果会持续下去,但是这次的诅咒是透过术式来进食,要是食用者呜呼哀哉,进食中断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库尔修的肯定,让我内心的纳闷得到解答。

孩子们身上的诅咒之所以会停止,在于施咒的魔兽死亡。施咒者死亡后,诅咒就变成单纯的术式,再借由库尔修之手解咒。

昨晚,在那森林陨命的魔兽数量应该很可观。

若其中有在孩子身上施咒的个体,那推论就能获得肯定。

而且,这份确信同时也会导出一个答案。

"原来是这样——在我身上下咒的家伙数量过多,根本无法锁定。"

回头,我看向魔兽栖息的森林。

不久前,我才全身沐浴在追过来的无数魔兽僚牙中。

要是每道伤口都带着诅咒效果,那组咒我的魔兽可说是不计其数。

更何况,要在半天之内驱逐所有个体,就现实层面来说是不可能的。

清风和库尔修裹足不前,没有告诉明月真相的理由恐怕就在于此。

"清风她……"

"你不说我也知道啦,要是明月知道的话,她一定会乱来的。虽然那样我会万分高兴……却也万分恐惧。"

明月总是为他人著想,毫不犹豫地做出利他损己之事,正因如此,我不会去找明月帮忙,因为我不想这样。

要是有个万一,导致在眼前失去明月,我一定会嚐到就算撕裂身体上百次也无法形容的痛苦。

"难度根本就是鬼上身的等级,非比寻常又荒谬绝伦,不可能啦,放弃——"

"所以,就这样放弃?"

话说到一半,那声音在我的脑海里回荡。

混着杂音又遥远无比,简直就像在无意识底部回响的细微之声。

我抬起头环顾四周。

除了自己和库尔修以外,现场没有其他人,董莫笑还在沉睡,那么,刚刚的声音——

"没有其他方法吗?"

像在寻求倚靠的声音,但声音里头又蕴含着悲怆的决心。

"头痛吗?那也是当然啦。"

"就只能这样,之后就随你高兴。""

眼前库尔修的声音,和库尔修说的另一句话声音重迭。

不知道是在哪听到的,不过在某处听过的对话正在脑中纷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