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醒是从黑暗被切开、眼皮被日光烧灼的痛楚开始。
"姑娘?"
温热的血液通过手脚,原本碎裂的下半身牢牢地踩踏地面。
失去的机能在眨眼间就全部恢复的现象。瞬间再度启动的大脑,为了处理灌注进来的情报量而当机,眼睛就真的开始打转起来。
只有耳鸣支配的世界里,人类营生所发出的杂音闯了进来。
人们在带著尘埃的道路中熙来攘往。寻寻觅觅的生者,数量多到埋没视野。
看着流畅避开自己的人潮,伤痕累累的心剧烈翻腾。
"喂,说你呢,听见了没有?!"
啧嘴的粗嗓音就从旁边传来,视线缓缓转向那边。正面站著一名脸上有纵向伤症、皱著眉头的可怕男子。对方用手指抚摸白色伤疤,说:
"饶了我吧小姑娘,不要再发呆了。"
"嗯...啊?"
"那是什么白痴回覆。算了,怎样都没差啦。不说这了,你要怎样?"
我只用沙哑的声音回应,男子叹气,然后催促结论。
他伸出的手掌上,放著一个小巧的红色果实。
跟男子的外观是超级不搭调的组合,有损现实感。
傻傻地望我保持沉默。认识状况的能力产生重大缺陷。
但是,男子丝毫不查我的异常,探出身子继续说。
"开玩笑也要适可而止!我是想问你,到底要几个苹果!"
男子的手臂越过柜台,抓住了我,粗鲁地拉近自己。
低头的身体毫无防备地用力撞上柜台,男子一脸惊讶,放开了手。
"干什么啊...难道你是连站着的力气都没有了吗?"
"脚……我的……脚?"
"就接在腰下面那两条东西啦。你该不会是梦到自己的脚不见了吧?"
一脸厌烦的男子指向了我的下半身,视线跟著往下,那儿有在微微颤抖的双腿。
不可靠的双腿撑不起身体,现在正靠著柜台。
"算我求求你,恶劣玩笑开到这就行好不好。平常本来专讲些别人听不懂的话,现在是怎样,怪怪的喔。"
觉得很麻烦的男子这么说,但我的身体依旧没反应。
无法将现实认作为现实。某处的朦胧感,在肉体和灵魂的联系之间产生龃龉。
从策动身体的信号到情报,感觉全都只是左脑进右脑出。
我在干嘛?
发生什么事了?
感觉好像发生了什么事,但到底是什么事呢?
——我在这里做什么、做什么、做什么、做什么!
"爱笑?"
突然,少年的声音震动耳膜。
无声瞪大眼睛,抬起头。
柜台深处,在可怕男人的后面收拾东西的修长身影站了起来。
身穿以黑色为基色的洋装,配上白色围裙和两只黑色的袖套。
他有着一头爽朗的黑色短发,以及深邃如星辰般的眸子,以及俊逸到仿佛上苍宠儿般的面庞。
眼泪冒了出来。
"喂...."
"笨女人,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呜咽溢出,视野逐渐模糊。
害怕原本清晰的少女变得不清楚,所以拼命地擦眼睛。
然而少女却越来越远,喧嚣越来越大声。
注意到时身体已经失去柜台这支撑-整个人倒在马路上。
力量和想法传不到双脚,就只能倒在路上流泪,重复抽搐的呼吸。
不,那不是呼吸。
"……嘻嘻,哈哈……嘿嘻,嘻哈哈哈……!"
是笑声。
喧闹声扩大,看过来的视线数量以加速度增加。
有人在看我,正在看我。我不孤单。我不是一个人。
光知道这点,像块破布倒在地上的自己就觉得被肯定。
"怎么了,笨女人,是不是身体突然不舒服?"
绕出柜台太慢了,男子直接跃过柜台,来到了我身边,手绕过倒地的我要把我抱起来。
就在这时。
"嗯?"
被毫无防备接触的身体,反过来用力抱紧。
少年愕然,承受拥抱。
带著热度的呼吸近在耳边,感觉十分心旷神怡,为了把鼻子靠在他肩膀上于是更用力地抱紧。
"怎...我...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困惑的少年想要说什么。
而他的每一字每一句,每个单字,每个发音,甚至呼吸,对我来说都是福音。
不肯放开紧紧抱住的手臂。微微扭动身子的少年,也安静下来接受拥抱,没有试图挣脱。
温暖的身体,生命的鼓动,他人的存在。从未这么确切地真实感受到。
"呵...呵...哈哈哈。"
我——
只是像疯子一样笑个不停。
真是可笑啊。
我真的犹如柳烧录一般,陷入了无尽的轮回。
这种感觉,我并不陌生,这就是那所谓的死亡回归。
但是,意识总是有些朦胧呢。
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在做什么,我要做什么。
这一切...都是不得而知。
再度,沉睡下去。
......
"这个老实说,也只能举双手投降了喵……"
坐在皮革椅子上,手指抵著脸颊的猫儿女人如此断言。
抖动猫耳,摇晃亚麻色头发的美人,视线离开躺在床上的夏爱笑,用同情的目光望向站在旁边的继零。
"菲莉能够治疗的,就只有肉体的伤。不管是身体外侧还是内侧……可是心灵的伤就没办法了喵。"
"....…不会,谢谢您这么尽力。
菲莉丝为力量不足道歉,继零则是向他道谢。
但是,欠缺抑扬顿挫的声音里头不太有感情。
跟平常刻意去压抑的情况不同,那是继零内心震撼过大而造成的悲惨变化。
菲莉丝沉痛地闭上一只眼睛。保持低头的雷姆没有察觉到他的反应,而是微微歪脖子去注意睡在床上的夏爱笑。
被放在床上,给两个人照顾的昴没有在睡觉。
他的双目睁得开开的,一直盯著正上方的天花板。有时候会像是想起什么而发出一阵怪笑,笑完又突然开始哭。
不稳定的状态,直到现在也持续在折磨她。
——她变得不正常,真的是很突然。
直到今天早上,不对,中午过后两人在圣域闲晃时他都还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