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镜奕闻言,这才抬起头,微微一笑,“没什么。”说完,他顿了一下,摸着下颚缓缓说道:“只是听了风老伯的话,我觉得奇怪,既然柘帝有心光复王室,以他为王的身份大可号令众臣,为何还要靠后宫妃子的家势?”说着,姜镜奕笑了一下,“这岂不还是在说,柘帝只是个胆小如鼠的淫色之徒?”
对于说柘帝坏话的人在修国上下应当数不胜数,只是没有想到,姜镜奕竟如此光明正大的说了出来,也不怕到时候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风伯抬眼看了姜镜奕一眼,随后便又低头喝酒。
修双卿笑了笑,“柘樾是朝廷无贤能助他,若朝中能有一个倾心于他助他重振之人,那便不同了。”
姜镜奕嘴角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你一个女儿家,整日说这些朝廷国家的事情,你若是男儿,倒是可以入朝为官,为柘帝排忧解难啊。”
“谁说巾帼不让枭雄?”修双卿嗔怒般的瞥了姜镜奕一眼,随后看向破墙外,见在树枝间隐约可见的一轮皓月盘,说道:“终要有一日,我要让史官在青史上留下我修双卿的名字!而我修双卿,定要做能与帝王比肩的那个人,名流千古!”
风伯听到这个词,尤为兴趣,好心叮嘱道:“小丫头,能站在帝王身边的人,不是王后,便是国相,无论是哪个,都不是你想的那么容易当就能当的。”
“那我要么就当王后,当然,当女相最好。”修双卿吐了吐舌,“我要做一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女丞相!”
风伯一听,哈哈大笑,摸着修双卿的头发,和蔼的说:“小丫头,你的心真是大,太大了。”
姜镜奕不过一笑,仅道一句:“我信你。”
对修双卿而言,这一句话,便胜过他人千言万语。
子夜,屋外雨声渐小,却在深夜愈发寒冷,修双卿侧躺在草堆上,迷迷糊糊的呓语:“娘亲,别走,冷……卿卿好冷……”
姜镜奕别过头看她,如黑曜石般的眼眸黯下几分,显得几分柔和,他轻轻拨过她的一缕秀发,将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轻声道:“快睡吧。”
待第二日清晨到来,温暖的阳光撒下来,空气中尚还弥漫着冷意,修双卿睡眼朦胧的睁开眼睛,下意识感觉自己好像压到了什么,看了看,看到身下的姜镜奕时,一张白白嫩嫩的小脸竟是又红又烫。
但幸好,姜镜奕还在睡梦中,如此静谧的睡颜,好看极了。只是他手拥着她的背,让修双卿又羞又惊,心中可早已像拨浪鼓动荡不安了,她连忙躲开,当看到自己身上姜镜奕的衣裳时,又是一怔,但过了片刻,她渐渐缓和下来,小心翼翼的把衣裳轻轻的盖在了姜镜奕身上。
许是因为这个动作,惊惹到了姜镜奕,姜镜奕慢慢睁开了眼睛,看到修双卿,微微一怔,修双卿也是一怔,姜镜奕先是笑道:“你醒了。”
他笑的样子温润至极,温柔至极,就算身处狼狈之所,他也依旧像是一尊圣洁无暇的白玉雕像,宛如仙谪,不染尘世半粒尘埃。
修双卿懵懵的答道:“嗯,是啊。”
到后来,修双卿依旧觉得这一夜是她从遇见姜镜奕起,最值得回忆的一件事。
姜镜奕看了看外面,见天已经亮了,还未等说话,身旁便传来一道老人不徐不疾的嗓音:“你们醒了就过来喝粥罢。”
修双卿连忙跑过去了,拿起碗便开始盛。
风伯看了看落座的姜镜奕,听似不经意的向修双卿问道:“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儿啊。”
修双卿仰头作答:“渝城,我要去渝城。”
姜镜奕与修双卿虽看着年轻,脚力可非同龄人,仅仅三日,两人便到了渝城。
这三日他们为了赶路风餐露宿,地为床天为盖,好不容易熬到了渝城,修双卿可不管其他,她要睡床!暖和舒适的床!
于是修双卿便随选了间客栈,只是他们刚来到门口便就看到这间客栈旁一座名为山鬼遥楼的楼苑,山鬼遥楼今日好似有什么盛大的活动,许多人围在门口等候着什么,不过大多以男子居多。
修双卿不禁问:“镜奕哥哥,他们在干嘛?”
姜镜奕咳了咳,“卿卿,这个你无需管。”
修双卿在家可从没见过如此场景,这新奇的东西引她欲往,“是不是有什么好玩的?我也要去看。”说完,也不管姜镜奕去不去,就把他拉着去了。
可围得太过密集,修双卿看也看不到,她便拉住一个人询问:“大叔,你们在看什么?”
大叔见这一小姑娘,不理会。
修双卿又去问另一个,另一个倒是告诉她:“今天山鬼遥楼的花魁慕容姑娘因得了渝城画赛的魁首,要在渝城百姓面前亲自描摹一卷呢。”
听伙伴说,花魁就是最妖媚的人的意思,修双卿倒想看看这个慕容姑娘长什么模样,她的画,可比得上双眼已盲的娘亲在长歌五年那春,她坐在落英缤纷的桃花树下喝着水月台送给她的一方醉潭的场景时美?
修双卿又问:“慕容姑娘?她叫什么名字?”
大叔说:“这个我也不知道,有人说叫慕容怜有人说叫慕容画,还有的说她没有名字,或是她姓慕名容呢。”
修双卿看向姜镜奕:“镜奕哥哥,你知道吗?”
姜镜奕看着前方不知名处,微摆了摆头。
修双卿又问大叔:“那慕容姑娘长得漂亮吗?”
那大叔好似有些不耐烦了似的,“瞧你这话说的,不漂亮能当花魁吗?真的是。”
修双卿闭嘴。
下一刻,姜镜奕的声音便轻轻的传到了修双卿耳中,“传言慕容姑娘精通琴棋书画,容貌且如天仙,应当是甚好的。”
修双卿不悦的努努嘴,心中倒不想姜镜奕见这慕容姑娘了,“我饿了,我们走吧。”
姜镜奕疑惑,“你不看了吗?马上就要出来了。”修双卿此刻闷闷不乐的样子倒是可爱,姜镜奕轻声一笑,也不移一寸,“卿卿,你可知晓,山鬼遥楼在渝城不仅是座消遣愉兴的乐楼……”姜镜奕顿了一下,转变问修双卿,“你可知它的前身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