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着红围巾的少女递来一顶毛裘帽,大叔戴上后,就去后院套车了。
一会儿,他从租车行旁边的大门走了出来,还牵出一辆马车。
这是一匹黑得发亮的马,拉着有两个大铜车轮的,青绿色车厢的马车,马车骨碌碌的在雪地上行驶。
他们坐在车上,马车很快就驶出街道,驶向荒无人烟的原野。
两旁的树木在不断的退去,雪地上也留下了两道深深的车辙。
林悦儿掀起车帘,四周白晃晃的一片,他们从降临节的那天早上,离开西桥客店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
“只是这次走的太匆忙了。东西都还留在客店里,一件都没有带上。”林悦儿说。
孟大叔拿一根皮鞭,坐在车厢的前面,嘴里不停的吧嗒着烟斗,烟味随着寒风,飘进了车厢。
林悦儿说:“大叔,你们这里的商铺,刚到中午,就已经关门了,是因为现在下雪吗?”
孟大叔对着车厢说:“我们这是小地方,通常在正午过后就会关门,如果谁有事情了,那就上午来。这场大雪也下了一天一夜了,外面能看见的人也就更少了。”
“铜陵镇离这里远吗?”叶玹望着车夫的背。
“不远的,加把劲,晚上就能到。”
孟大叔坐在驾驶座前,吸了一口烟又说。
“你们看起来,不像是出远门的呀!一件行李都没有。”
叶玹说:“走得太匆忙了,没来得急。你觉得,我们能赶上火车吗?”
孟大叔哈哈哈的笑道:“那可不好说,反正在雪地里冻一夜的滋味,是够受的!”他在驾驶坐上,咚咚咚的敲了几下烟斗。
他拿起了皮鞭,打在马背上,黑马立刻就飞奔起来。
车厢里的人猝不及防的向后一仰。
叶玹迅速的把手靠在林悦儿的头上,而她的头就正好压在他的手上,但是他的手臂就撞在了后车板上了。
林悦儿拉过他的手问他:“没事吧!”
叶玹轻轻的笑了笑。
他想,他们答应了西蒙德教父,那就一定要去芷归城。虽然没能去计划中的地方,但是在哪里都是新的开始。
雪不停的下,在这个呵气成冰的季节,马背上也结一层薄薄的冰。
在平坦的雪地上,马车跑得越来越快。
飞奔的马蹄声中,孟大叔高昂沙哑的声音也不断传来。
“现在开始已经不让叫老爷了,你得叫先生……又有新的政令了,一位先生,只能娶一位太太……学堂也要变革了,说是新式学堂……”
“现在是和以前不同了。”叶玹说。
“对吧!”孟大叔转过头来,征询叶玹的意见。
叶玹很礼貌的点点头。
孟大叔越说越起劲,向他的马儿一样,停不下来。
“你看现在大街上人来人往的,就我们这个地方,看到的都是,一半是长衫,一半是洋装,真是时代不同了.......”
“要说现在的火车啊!轰隆轰隆的,这才是千里马呢!这要搁以前.....”
孟大叔虽然一路叨叨过不停,但他说话实在,车上的人也就默默地承受了。
当他说到,他的租车行里有多少匹马,多少辆马车时,一辆马车从旁边飞速穿过,这里刚好又是并不宽敞的道路。
两辆马车哐当一声撞上,车箱剧烈晃动,黑马嘶鸣,孟大叔拉紧缰绳,车身猛的向左边偏去。
他们都跟着车,向左倾斜。他们同时也受到了惊吓。但好在,车厢快要倾倒时,马车停住了。
他们小心翼翼的下去,一下去,就看见旁边有一辆马车,倒在了雪地上。
孟大叔拿着他的短烟斗,站在马旁边,一边安抚着受惊的马,一边指着对面的那辆马车大吼道:“会驾车吗?看你们干的好事!”
对面的那辆马车的车厢横倒在地面。一匹棕色的大马蹲在地上。车厢旁还站着两个男人,一副焦急,不知所措的模样。
叶玹来到车厢后面,他们乘坐的这辆马车,左边的车轮,完全陷到路边的沟渠里了。
“现在必须先把车拉出来。”叶玹说,“孟大叔,先试试用马拉吧。”
孟大叔把烟斗插在腰上,抚摸着黑马的面庞。黑马的眼睛安静的眨动。
“向右边走一点。”叶玹说,“让马和马车在一条线上。”
“年轻人,你是懂马车的。”孟大叔说。他拉着马向路的中间走了几步,就在前面牵动。
黑马一步一步在前进,马车的左轮,也一点一点的转动,最后驶出了水沟。
林悦儿退到一旁,马车又稳稳的回到了路面上。
自己的马车回归原状,孟大叔来到对面的那辆马车前。他拿出他的烟斗,吧嗒几口,说:“啧啧啧,翻车啦!”
马车旁的两个人,都试图抬起车来。但试过几次,车也只是稍微动了一下。
“你们没有受伤吧?”林悦儿问。
年长的那位,头也没有抬,低头看着散落一地的药材。
年轻的那位,约莫二十岁左右,站在车旁,对林悦儿说:“我们没有受伤,只是马车太重了,抬不起来。”
“我们也来帮你们!”叶玹说。
青年面露感激的神情。
“停停停....”孟大叔伸出他的烟斗,挡在叶玹面前,“是他们撞上我们的车,你还要帮他们吗?”
“你们不是跑得猛吗?你们在这里慢慢的抬吧。”孟大叔对那两人说。
叶玹和林悦儿已经立在车旁,他们准备帮忙抬车了。
四人一起抬动车辆,车厢慢慢的离开地面。但到一半时,他们再怎么用力,车身都不再动了,稍微放松一点,车厢就又下沉。
林悦儿才发觉雪已经停了。她双手吃力的抬着车厢,同时看着站在旁边的车夫,她说:“孟大叔,你也过来帮帮忙啊!”
孟大叔看了他们一眼,仍留在原地,不为所动。
“这里荒无人烟,你忍心让他们在这里冻一晚吗!”林悦儿又说。
“大叔看起来凶,但心地是善良的。”
林悦儿几番的说动下,孟大叔总算是移动他那坚定的步伐了。
叶玹没有说话,但他的神情有一些不同了。
孟大叔的加入,让事情开始变得顺利起来。
翻倒的车身,很快就立起来。
青年对他们都表示感激。
年长的那位,只说是要赶时间,所以才跑得这么快。
他们在车厢翻起来后,就在雪地上拾捡倒出来的药材。
“这是.....!”叶玹拾起一枚看了看,又放在鼻尖。
“这是牡丹皮。”青年说。
“可是,它应该是芍药皮吧!”叶玹说,“有人会用芍药皮来冒充牡丹皮,两种药材极其相似,但还是有一些差别,牡丹皮一般是紫棕色的,而这是淡红棕色的。它也没有牡丹皮该有的香气。”
叶玹拿着一枚药材问那位穿着一身褐色衣服的青年:“你确定这是牡丹皮吗?”
青年一时哑口无言,他望着同他一起来的中年,“这是牡丹皮吧!”
“我敢说,它就是牡丹皮。”男人看了他一眼,又对叶玹说:“你是谁?你懂药材吗?我种了几十年的牡丹,难道还会有假的。”
“徐先生,你就放心吧!”他转头安慰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