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张家集中找小鼠

七月初三,唐兴县。

徐镇川和胡县令打了声招呼,也没有参加唐兴县清晨的排衙,赶了个大早,出了县城东门。

出了城门,他就后悔了。

徐镇川今天的目的地,就是唐兴县城东十六里的张家集。

如果是他一个人,倒也好办,11路溜达过去就行了,十六里,不过八公里而已,走快点,也就是一个多小时的时间。

但是,带着张女侠和小竹两人同行,就不好办了。

张女侠还好说,江湖儿女风餐露宿,等闲事尔。

最麻烦的,还是小竹,娇滴滴的十六岁小姑娘,让她走上十六里,非拉了胯不可。

最理想的,还是雇车前往。

不过,徐镇川的兜里……一文钱难倒英雄汉啊。

可要是让他开口向两位少女借钱,台州参军事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徐镇川看看张女侠,又看看小竹,突然计上心来,也不说话,迈开大步,向东而行。

张女侠快步跟上,“咱们去哪?”

“张家集,离城十六里。”徐镇川闷声开口,脚下大步不停。

小竹顿时不干了,“少爷且慢!这十六里,咱们就走着过去啊?”

“昂!”

小竹气得都不会说话了,“那我不去了!”,恨恨一跺脚,还把身子拧过去,看都不看徐镇川一眼,一副我很生气的样子。

张女侠赶紧劝解,“小竹,莫要耍性子,一起去吧,你想,汤先生今早回了台州,我与小郎前往张家集,就留你一个人枯守县衙之中,岂不孤单?”

小竹委屈得都快哭了,“那也不能走着去啊,咱们就不能雇个车么?”

徐镇川冷哼一声,不悦说道:“阳光灿烂,山风轻柔,正是踏青的好时节,这天台山乃是东南名山,草木丰盛,溪水潺流,可谓一步一景,十六里路又是不远,行走过去,正要领略这天台山风光,雇什么车?”

小竹气鼓鼓地瞪着徐镇川,还要脸不要?什么踏青的好时节,那是春天!如今正值酷暑,天气炎热异常,站在树荫里,用不了多少时间都汗流浃背,更不用说要走上十六里了,况且,七月里衣衫单薄,这要是走上一会,前胸后背的衣服不都得塌在身上?这对一个十六岁的小女孩来说……哼,少爷就是没憋好屁!

“我自己雇车总行了吧!?”小竹终于被打败了。

“你这丫头,实在是麻烦。”徐镇川甩下一句话,屁颠屁颠地跑到城门处雇车去了。

看着徐镇川欢快如同二哈的背影,小竹恨恨骂道:“好小气的少爷!”

终于看明白二哈徐种种算计的张女侠,不由得掩口轻笑。

不多时,徐镇川雇来一俩板车,虽无车厢,却又四根竹竿挑起一块厚厚的麻布,既遮阳又透气,山风徐徐,倒也凉爽。

“芊芊三娘,快上车。”

轻笑的张女侠拉了一把还在翻白眼的小竹,上了车。

徐镇川也乐乐呵呵地坐在车辕之上,和赶车的把式聊天。

这一聊不要紧,三人这才发现,赶车的把式,绝对是个话痨,都赶上后世的出租车司机了,一路上,那张嘴,就没有闲着的时候。

赶车的把式四十三,就是张家集土生土长的人,家中有地,库里有粮,隔三差五赶着大车到县城贩卖新鲜蔬菜,天早就回去,天晚就借宿在县城中的亲戚家,今天巧了,正要回去,赶上徐镇川雇车,正好捎上一段,也多挣几个零用,家里还有媳妇,除了侍弄庄稼,还赶在张家集有大集的时候贩卖些茶水,家中一儿一女,女儿待字家中,儿子在县城学徒。

这些东西,都没用徐镇川三人开口,车把式张老汉自己就给喷出来了。

不但如此,谈兴正浓的张老汉还开始和徐镇川盘道。

你叫啥啊,从哪来,往哪去,是不是听说张家集每逢三七就开大集啊,也不对啊,一看你就是城里面的少爷,在县城里面什么买不到,怎么会去张家集赶集啊?

听得徐镇川头昏脑涨,还不得不苦笑着应对。

“老张,某家姓徐,您就称呼三郎即可,我们主仆三人前往张家集,并非赶集,乃是寻人?”

“找谁啊?”

“小鼠。”

徐镇川突然想到唐兴县城东驿站那个伶俐的驿丁,第一次见面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本来这一次再到城东驿站的时候,还想见见他,却不想他执役期满已然回乡,听说他就是张家集人士,正好用他当个幌子。

没想到小鼠在张家集还是个名人,刚刚一说名字,张老汉顿时转过头来,两眼放光地盯着徐镇川。

“小鼠?你找他做什么?怎么,他偷你钱了?”

徐镇川顿时就郁闷了,看来这小鼠在张家集也没啥好名声,这不,张老汉一听他的名字,第一反应就和“偷”挂上了关系,瞧提这人。

“怎么,老张,你认识这小鼠?”

果然,张老汉秉承了话痨的一贯本色,让徐镇川一句反问就把话题带偏了。

“咱张家集的老少爷们,谁不认识小鼠啊?不过也没人知道他的家乡跟脚,那是七八年前吧,小鼠来到张家集,刚刚六七岁的样子,那叫一个惨,破衣烂衫,小脸青白,逢人就喊大爷大妈给口吃的吧,也就是咱们张家集人心善,东家一口米,西家一口水的,没让这小子饿死喽,后来张梆子……”

“张梆子?”

“哦,张梆子,买油的出身,以前穷,一根扁担,前头挑着闺女,后头挑着油篓子,成天在十里八村的乱转,不懂啊?敲梆子卖油呗,那个时候,谁家一听见梆子响,就知道是他来了,后来本名都没人叫了,直接就叫他张梆子。”

“哦,您接着说小鼠……”

“嗯,小鼠……不是,还得说张梆子……张梆子能吃苦,走乡串户的卖油,倒是积攒下不少钱财,后来他家闺女也大了,也不适合跟着他乱转,这不,在张家集临街盘下一处房子,后院住人,前院卖油,算是开了个买卖。

干买卖,他一个人就不行了,也是心善,把小鼠给领回家,让他当了个小伙计,也算是给了小鼠一口安稳饭。

谁承想,人家小鼠还不干呢!

在张梆子家待了个三年,小鼠竟然不干这小伙计了,就这么在街面上胡混着。

刚才不是说了,咱们张家集逢三逢七都有大集,小鼠就在集上给人跑腿,实在不行了,就偷个三瓜两枣的,这都得四五年了吧……”

徐镇川听了,一阵无语,好好的伙计不干了,就这么胡混?这总算是知道他怎么那么机灵了,原来是混出来的。

“这孩子,心挺野啊。”

张老汉听了,却又说道:“心野不野的,老汉不知道,我就知道这孩子,仁义。”

坐在后面的张女侠听了半天了,行走江湖之人最是见不得这种小偷小摸,一听张老汉的话,不由得一声轻笑。

“小偷也仁义?”

“那咋就不能仁义了?”张老汉不高兴了,“这孩子偷东西,也不是常偷,那是饿得实在不行了才下手,而且不偷张家集的人,专门冲着外乡人下手,谁家要是有个马高镫短的,小鼠总是第一个站出来帮忙。

别的不说,就说张梆子家,这小鼠说是不干小伙计了,张梆子家的活,一点也没落下,我看呐,人家小鼠就是不好意思要那份工钱!

啥叫仁义?知恩图报,就是仁义!”

行,这事,和这位张老汉算是说不清楚了。

一行人说说聊聊,时间倒也过得飞快,不多时,就到了张家集。

“小竹,给钱。”

“少爷,您不出钱啊?”小竹捂着钱袋一个劲翻白眼。

“屁话,见过堂堂少爷自己带钱的不?要你们这些仆人婢女干啥使的?”徐镇川说得那叫一个正义凛然。

小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