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血痂

清晨,昨晚忘记关住窗而吹进的冷风将我从睡梦中惊醒,望向窗外,才记起母亲上周叮嘱的,立秋了,晚上要关好窗,小心会着凉……我终究还是被自己的“不经意”而吃到了苦头。匆匆收拾了一下,便与母亲一行人出发——回老家。

对于已经两年多没有回来的我,一路皆是新奇。早年的黄沙苦漫,而今早已不在了。降水还算较多的宁南山区让灌草旺盛,清晨的空气很爽宜,听不到夏蝉吱吱的侵扰,让我内心变得平静。一起同行的弟弟习惯了小城市的喧闹,似乎并没有发现这一切,一路上不停的发牢骚,使他不得不变成了我内心的那只夏蝉,透过窗,我无奈的看着那一抹红,一抹绿。

老家离自己居住的城镇很近,四十分钟的车程便将我们载到了村口。远远的,我便望见村口站着一个人拉着车,距离越来越近,视线也渐渐地清晰了,突然被这清楚地事实所震惊了。在窗外晃动的瘦小的背影,我没有看错,拉车的他是一个和弟弟年龄相仿的小孩,黝黑的皮肤让他看起来和弟弟不在同一个年龄,车上装载的苜蓿已超过他的身高,将他与那辆已有些年头的架子车所包围,融合。配合拉车的皮带,在他穿着单薄的衣服而映出的凹凸的肩头上紧绷着。

我们停在了他前面不远处的家门口,他也在我们的车旁停下来休息,我慢慢的走向他,内心却有千般滋味。在谈话中,当我问到为何可以拉这么多的草时,他的眼睛里会涌现出自信与骄傲,鼓一鼓自己的瘦小的胳膊,我不禁再次仔细的打量了一下他,目光被拉车的皮带所吸引,一根竹条做成的拧带,因为害怕其磨肩,因此在肩部那里用长布条所包裹,日积月累的灰垢以及汗水与血的浸透,让它变得黑红发亮,僵硬发黑的它似一片血痂,永远的长在那,磨合着这个孩子的肩。

在简单交谈中,我知道对于他来说有一个另外的世界存在。他有家,他有父母,他有每个孩子都有的一切,可他却没有他这个年龄该有的青春。肩膀上的担子在压着他,生活的鞭子在“赶”着他,然而他够倔强,他能够做的,是用带着血痂的皮带,拉动生活的担子,不害怕,不再忧伤,他能够做与他同龄孩子所不敢想,也不会做的事情,有着与他们不同的思想。

我惊讶他可以拥有那倔强的眼神,而羞耻于自己内心那微不足道的“骄傲”与造作。扪心自问,贫穷的界限是什么,没有人知道。我也只是在自己的父母光环下所笼罩的傻子,被自己的虚荣所充斥。生活的洪炉锻炼出这样的他,赋予了他骄傲与倔强的资本。

“我该走了”,他说着拉起了车。

看着他远去的身影,看着那条带有血痂的皮带。我,默默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