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料定沈茗惠会追上来跟我说些什么,可她只是拉着我坐在大街边上好久,也不肯开口讲一句话。
“怎么了?”我轻轻看向她。
沈茗惠整张脸顿时白了,这让我对她接下来即将开口讲的话有几分惶恐不安。
沈茗惠轻飘飘一笑,攥住我的手:“千愁……你不觉得我们几个现在,不像朋友,更像是彼此的仇人吗?”
对她讲的话我并未多有质疑,她讲的是事实。
互相制约牵绊着,不让对方挪动一步……这还是当初的朋友吗?
当初跟她们在一起我进步学会了很多,包括考上A大,有了作家梦。
这都是她们给予我的启发。
谁的事业又能一番风顺呢?只不过都是憋着苦不愿讲而已。
看着我出神沉思的样子她忽而展颜一笑:“你明白了就好。我也并不是想跟你们绝交,就是失去了当初做朋友的初衷和感觉。”
沈茗惠的脸在我眼里慢慢扭曲,整个世界也随之模糊。
我又哭了。
只不过这次,我没有多讨厌我的泪水。
就像笑,它只是一种表情,却无关心情。
哭也一样,它只是一种发泄,不是懦弱。
我仰起脸看了看湛蓝的天空,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当年阮诺问我们的一句:“你们长大后都想干嘛呀?我想当演员……”
泪水已经遏制不住,我抱住膝盖将头埋进胳膊间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
真的……回不去了吧?
我匆匆看了眼被我寄托于全部希望的杭州,最终毫无留恋地踏上了回A市的火车。
我一个人回了母校。
二中还是如当年一样,铁打的规矩,和对高二那整个年级的差别待遇。
……
“喂!你知不知道打女生是不绅士的?”
一个面容干净的女孩甩了甩马尾,仰头看着比她高出好多的大男生。
男生却一把扯住她的耳朵:“那又怎样?”
安笙……?
这场景……宛若当年。
我自嘲地笑了笑,我听过一句话。
“每当几亿年过去后,会在同一地点同一时间不同年份上演一出……和当年情境如出一辙的景象。”
我最开始还觉得这是迷信,现在发觉,这才是真理。
我走了没两步,走到二中东门,门卫大爷几十年如一日地坐在那,眼眸更加浑浊,我自始至终都忘了当初的那句:“大爷谢啦!教师节我给您包平安果!”
我每年都欠他一个平安果。
正出神地想着,似有争吵声灌入我耳中。
“你等她上晚自习,那我呢?!我等你这么久!!”
“对不起啊……”
阮诺吗……我总以为我将她呵护地很好,却总是吼她,在何时何地都会不顾她的颜面来吼她。
我眨了眨酸痛的眼球,愧疚与不舍不断交织着,令我窒息。我却仍旧迎风往里走。
趴在校门外,我看见当初的操场。
仿佛还有每个人的欢声笑语,只是声音由大变小,最终什么也听不见了。只有风声毫不留情地灌入耳朵里。
那些场景,那些故事,在我身上,只能发生一回吧?
若我早知道这些事情不会发生,这些人也不会再相遇,我一定会加倍珍惜那久久缠绕束紧我的万般情绪。
毕竟……那才算是我活下来的真正理由。
我越活越没滋味的原因,许是出在这吧?
没有朋友,没有激情热血,没有遥不可及的理想。
现在我所有的,是触手可得的成功,和小心翼翼营造氛围的朋友。
两者我都没选,宁可孑然一身。
耳边似乎还萦绕着凄凉的诗句——“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