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出了杰森·罗切斯特被伽勒斯爵士杀人灭口的结论之后,查理警官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杰森的兄长,唐纳修的身上。
其实弗莱明街凶杀案,查到目前这一步,查理警官就可以停下休息了。杰森·罗切斯特嗜赌借钱,伽勒斯爵士要债杀人,这件事情看上去本身就已逻辑完整,就算是立即开庭审理,敲成定局,也没有人会来说三道四。
但是热衷于寻根问底的查理警官并不想止步于此。
罗切斯特一家两兄弟都死于非命,这本身就是一件很蹊跷的事情,更何况,查理警官还猜测该案件的幕后真凶定然能量强大。
查理警官当年入了这一行,就是在年轻的时候受了正义感的驱使。他把每一个案子都视做是对自己的挑战,也希望能够揭穿一切黑幕,还受害者一个清白。这些年来,他查清了不少了案子,也有不少案件因为缺乏关键的证据而成了悬案,被封存在了历史之中。
在此期间,他见识了居心叵测的恶人,也见识了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人间惨剧,更看到了在各方势力盘枝错节的莱庇提亚,豪门巨室依靠金钱与权力颠倒黑白,犯罪分子借助潜规则逃脱惩处,以及几大势力以警署和罪犯为工具的、浮于表面的政治斗争。这些触目惊心的往事,无一不渐渐地改变了查理警官对于这个世界的看法:他终于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除了黑白二色之外还会有灰色的存在。
不过还好,就算他已经被现实磨去了当年的棱角,他内心里属于少年人的正义感却从未消失。正是这样的精神支柱,支撑他在一次又一次的浪潮之中屹立不倒。
他感到很是庆幸。
所以这一回,就算他的对手可能非比寻常,他也希望能够尽力去追求一个公道。
于是他开始重新调查唐纳修·罗切斯特的擅离职守罪。当然,一切都是在暗中进行的,毕竟这一事件早已登记在册,在证据落实之前,他并不希望别人因此怀疑莱庇提亚警署的立场。
相关的档案很快就到了查理警官的手里。他看到,当时唐纳修·罗切斯特与战友夜里在营地喝酒,喝得宿醉不醒。然而,由于当晚恰巧就是唐纳修负责值班,本身营地不出事情也罢,只可惜偏偏发生了小规模的哗变。领头的原先不过几人罢了,动机也仅仅只是所谓的思乡情结,或者说嫌弃薪水太少,但因为得不到及时有效的控制,最终整支军队都乱了起来,这件事情的责任,自然也被推到了唐纳修身上。
整个事情看上去脉络清晰,但查理警官还是察觉到了其中的蹊跷之处。
执法人员曾经以关心爱护的名义跟可可·罗切斯特聊了几句,但可可当时却一直都在眼泪汪汪地念叨着:“我父亲喝不了酒。”
问题唐纳修的血液里被切切实实检测出了酒精,当时和他一起喝酒那些人也全部做了证,可可说的话不攻自破,执法者只当是小女孩伤心过度的胡言乱语。
当查理警官再一次审视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却找到了一个疑点:唐纳修·罗切斯特与战友相约喝酒,是否是他自愿为之?
还有——
如果当时军队里没有发生哗变,唐纳修就算喝了酒被上级发现,最多也就是被警告几句罢了。而这次哗变来得突然去得突然,总体上看也没有造成多大损失,按照以往的惯例,值班军官被罢免就已经是最高的处分。
更何况,这一次的军队哗变,还有很明显的被人煽动的痕迹。
查理警官感觉唐纳修·罗切斯特成了一场阴谋的针对对象和受害者。潜意识里,他对于对方深感同情——对于这个平日里诚恳正直的军官不明不白地就这么死了,他感到非常的惋惜。
随即,他又派人去寻找了那一天与唐纳修相约喝酒那群人以及执法者的资料——如果能够获得他们的往来书信,对于他的调查工作会更有帮助的。
杜鲁·伊万,这位墨菲咨询名义上的总裁官,一大早就被霍拉旭指使去了东码头。后者塞给了他几张据说“非常重要”的信件,让他把这些东西交给另一个人——不,是在对方没有发现的情况下,偷偷地递给那个人。
虽然他对霍拉旭的指示感到莫名其妙,但当霍拉旭告诉他,这是布亚诺阁下的主意时,他还是乖乖地去做了。
此时此刻,他正手里拿着个煎饼啃着,衣兜里揣着那几张信纸,坐在东码头旁边的椅子上,活像是一个闲极无聊的路人。他脸上的表情悠然自得,没有人能够看得出他忐忑不安的内心。
他眼角的余光一直紧紧盯着每一个从东码头中走出来的人。直到一个身着警察制服的人走出来,杜鲁方才装作慵懒地站起身,不急不缓地跟在了这个人后边。
冷静,放松,千万别让对方察觉到你。杜鲁一边走着,一边在潜意识中叮嘱自己。
走在从东码头前往市中心的道路上,行人的数目不可避免地变得多了起来。杜鲁顺理成章地挤到了那个人的身边,那个人朝他看了一眼,眼神里却没有太多惊讶。
一切顺利。杜鲁悄悄捏紧了拳头,另一只手则伸进了衣袋里。
几秒钟之后,杜鲁口袋里的信件便到了这个人拎着的公文包里,而杜鲁本人,也在与之继续同行几分钟后无声无息拐了个弯儿,朝着墨菲咨询所在的第七大道的方向走去了。
他松了一口气。虽然不知道这封信上的内容究竟是什么,但根据霍拉旭当时严肃正经的表情来推测,其定然会给当下局势造成非比寻常的影响。
突然间,一种兴奋的感觉席卷了杜鲁的全身:他知道,曾经纵横十二座废墟城池的黑王冠,如今也要在莱庇提亚这个更大的舞台上一显身手了。
他很好奇,如果回归家族了的小主人知道了这样的状况,又会怎样想。
是感到骄傲、欣喜,还是对于自己不能参与这样的布局而深感遗憾?抑或,站在梅瑞狄斯家族的高度上,他根本对这样的博弈不屑一顾?
杜鲁不得而知。
而自家小主人的征途,一直以来都是星辰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