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有缺将炎火山历来的形势毫无保留地告知于古今,言毕,转而向他询问应对之策。古今微微沉吟片刻,并未立刻坦诚相告,而是挤眉弄眼,故意卖起了关子:“山人我自有妙计,只是眼下还不便透露。”
“也罢!行走江湖之人,有所保留也是常情,只要能帮我们解决这炎火山的难题就好。”姬老伯并未过多在意,只是神色间仍难掩那一抹郁郁寡欢,轻叹一声说道。
“只是在此之前,还有一事要劳烦您出手相助。”见姬有缺没有继续追问,古今话锋一转,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姬有缺为人豪爽,毫不犹豫地应道:“只要是我们力所能及之事,你尽管说来便是。”
古今随即表明自己需要一些丹木,姬有缺大手一挥,命人将家中所存的丹木尽数取出,摆放在他的面前,任其挑选。古今在那堆丹木中翻翻拣拣,挑出几块合意的,此时他的心中已然有了一个完整的计划。
收起丹木后,众人都不再闲聊,各自回房休息,满心期待着明日的行动能够顺利成功。这一夜,相安无事。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古今便早早醒来,他小心翼翼地收拾好一切,生怕惊扰到其他人,随后便迅速动身出门,径直朝着炎火山巅赶去。此时的姬有缺正在堂屋中悠闲地吃着早茶,他的目光怔怔地望着门外那朦胧的天色,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爷爷,不好了!”
姬盈盈满脸惊慌失措地冲进屋内,花容失色地大声呼喊着。姬有缺猛地站起身来,焦急地问道:“盈盈,发生什么事了?为何如此慌张?”
“我们被骗了,爷爷您被那个陌生人骗了!”姬盈盈气喘吁吁地说道。
“莫要着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姬有缺赶忙安抚她。
姬盈盈长喘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我刚刚去喊那个陌生人来吃早茶,可是敲了半天门都没有动静,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就推门进去看了看,谁知道房间里早已人去楼空。我看他八成是个哄骗我家丹木的江湖骗子!”
两人立刻快步朝着古今所住的客房走去,一路上姬盈盈还在不停地分析着:“昨天我就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他年纪轻轻,却敢轻易许下承诺,而且还毫不犹豫地索要丹木,我看他就是个惯犯!”
姬有缺一言不发,默默地推开客房的门走了进去。只见房间里的床被叠放得整整齐齐,茶杯中还依稀冒着热气,姬有缺见状,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捋着胡须说道:“放心吧,他绝非骗子。”
姬盈盈本想再开口询问,可看到姬有缺那胸有成竹的神情,便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再说古今这边,他一路攀爬到炎火山口,刚一靠近,便感觉一股炽热的热浪扑面而来。他向下望去,只见那数百丈方圆的山坑内,赤金翻滚,躁动的岩浆不断翻腾着,散发出阵阵刺鼻的气味。
感受到体内那蠢蠢欲动的皇帛业书,古今不再迟疑,放开手脚,迅速从玉戒中取出丹木,同时召唤出七殇剑,在丹木上奋力挥舞起来。随着赤绛色的木屑四处纷飞,眨眼之间,一尊带有双翼的丹木棺椁便已完美成型。
古今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杰作,随后将棺椁缓缓推入岩浆之中,与此同时,他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也进入了棺椁内,运用念力将棺盖从外面封好。待到确定棺椁已经完全没入岩浆后,古今立刻施展念力,催动椁上的双翼,那棺椁便如同一条灵活的飞鱼一般,朝着岩浆深处迅速游去。
他时刻感应着荒碑的位置,带着丹木一路下沉,直至沿着山体的火喉遁入底部。
大约过了四个时辰。
“嗖!”正当古今驾驭着棺椁奋力振翅前行之时,他散布出去的念力忽然感觉到周围的压力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紧接着,连人带椁就像一颗流星一般,不受控制地向下坠落。随着一阵剧烈的震动从外部传来,丹木棺椁稳稳地落在了坚实的土地之上。
古今小心翼翼地运用念力再三探查周围的环境,发现外面竟然没有一丝热气,这才放下心来。他缓缓打开棺椁,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惊得合不拢嘴。
只见这里哪有半点岩浆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美轮美奂、令人惊艳绝伦的地底世界。遍地都是赤焰水晶,它们一团团、一簇簇地生长着,整片炎榆森林茂密而雄伟,藤槐相互缠绕,铺满了整片洞壁。头顶上,岩浆暗流涌动,却被一层结界牢牢封住,散发着温热的光亮。
古今不禁为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惊叹不已,他缓缓迈步向前,目不暇接地欣赏着这如诗如画的美景。沿着小径慢慢深入火榆茂林的深处,当他转过一个弯后,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巨大的石碑赫然映入眼帘。
一股浓烈的洪荒气息扑面而来,如同碧波般层层荡漾开来,让人的心灵都为之震颤。石碑方圆五丈之内一片空旷,被火榆簇拥在中央,仿佛一位受到万民敬仰膜拜的帝王。而最让人感到奇妙的,是石碑前的一颗斗大的无名之卵。古今走上前去,左右端详着这颗灵卵,只见玄色的蛋壳上布满了赤色的焰纹,它直直地竖立在腐泥朽叶之上。
古今从未听闻过有哪种仙禽能够孵生出这般奇异的灵卵,心中不禁暗自琢磨起来。然而,正当他沉浸在思考之中时,忽然感觉腰间一阵异动。还没等他低头查看,就见腰间绑着的赤袋突然发作,发出朦胧的光晕,紧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颗灵卵包裹了起来。
伴随着“咕咚”一声闷响,灵卵已经被收入了赤袋的空间之中,随后赤袋又恢复了平静,再无任何动静。
古今回过神来,顿时怒不可遏,对着赤袋就是一顿拳打脚踢,一边捶打一边破口大骂:“你这孽障,竟敢虎口夺食!老夫还没弄清楚这灵卵的来历,你就给我收走了,速速将它还来!”
他愤怒到了极点,撕扯揉捏了半天,赤袋终究还是抵挡不住他的熊熊怒火,将灵卵又吐了出来。
古今长舒一口气,轻轻地擦拭了一番灵卵,然后将它重新摆放端正。虽然他并不清楚这灵卵的来历,但心中隐隐有一种预感,若是想要揭开灵卵的秘密,就必须先收服眼前的荒碑。
想到这里,古今便在荒碑前盘膝而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境沉静下来,随后将念力缓缓注入荒碑之中。随着念力逐渐深入荒碑的内部空间,一道被赤霞笼罩的皇帛业书缓缓浮现出来。当念力与它接触的瞬间,一道梵天般的声音在古今的脑海中轰然响起:天玑星,伺真人星之魄精之职,掌禄存执固之名,天玑真言喏瘟藏负……
半个月后。
此时,在荒碑前,一道身影静静地冥思而坐。突然,在某一个瞬间,这道身影双眼怒睁,与此同时,面前的荒碑“砰”的一声,化作了一堆尘埃。
古今将天玑业书收入掌心,脸上并没有露出得意之色,而是将意识探入识海,将另一枚熟悉的玉衡业书召唤了出来。
“玉衡星,伺丹元星之魄灵之职,掌倨傲诡自之名,玉衡真言吟孤划限……”
随着阵阵低吟声响起,皇帛业书缓缓融入了他的掌心。终于,古今如愿以偿地将七道荒碑全部收入囊中,他的脸上这才露出了志得意满的神情。
他召唤出七卷皇帛业书,只见七道光印在空中缓缓旋舞,相互勾连,形成了北斗七星的形状。刹那间,光芒大放,恍惚间散发出耀天的光谱,将整个地底世界映照得通明透亮。
“天地人时音律星,戊居所式左受戈……”业书真言此时雄浑而悠长地咏诵着,梵梵之音回荡在天地之间。
许久之后,当天音渐渐消散,光芒也全部收拢,古今才缓缓睁开双眸,眼中满是凛然之色。他缓缓站起身来,环顾了一下四周,准备按照原路返回。当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地上的灵卵时,不禁浮想联翩。他的脑海中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灵卵孵化出一只通天神兽,它英姿矫健,聪明伶俐,乖巧可爱,孵化之后将自己视为父亲,陪伴自己上天入地,遨游乾坤。
想着想着,古今的嘴角不自觉地流下了口水,那副模样甚是滑稽。
如此想着,他便俯身准备将灵卵收起来。
“咔咔”谁料,正当他的手快要触碰到蛋壳时,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紧接着,只见灵卵上出现了一道道裂纹,微微晃动了几下后,随着“啪”的一声脆响,一个小脑袋从里面破壳而出,与古今四目相对。
古今原本眉飞色舞,满心期待,此刻更是目光炯炯地盯着这个破壳而出的小生命。然而,当他看清这个小家伙的模样时,不禁大失所望。出现在他眼前的并非是他想象中的飒羽神兽,而是一头青毫獠牙的野猪。
古今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赶忙用力揉了揉眼睛,再次仔细审视,只见眼前的这个生灵通体青黑,双耳像蒲扇一般,獠牙横生,虽然身形还很弱小,但模样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见此情形,古今顿时满脸阴霾,嫌弃之情溢于言表。反观这头青猪,刚刚破壳而出,正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崭新的世界。可当它看到面前不远处那猥琐扭曲的嘴脸时,不禁被吓了一跳,浑身一哆嗦,慌不择路地朝着火榆林的角落里逃窜而去。
由于初生体弱,这头青猪没跑多远就一头栽倒在角落里,晕了过去。古今见状,赶忙追了上去,上下打量了一番这头青猪,忽然,他的脑海中闪过一段记述:“有兽焉,其状如豚而有牙,其名曰当康……”
直到这时,他才恍然大悟。随即,他轻轻地拍了拍当康灵兽,试图将它唤醒。
当康兽在昏厥中正在做着美梦,突然被外界的动静唤醒,它微微睁开双眼,然而,睁眼的瞬间,又看到了刚才那个“煞神”。当康兽吓得再次想要逃跑,却发现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在原地,动弹不得。
古今运用念力将它牢牢禁锢住,正准备开口说话,却见腰间的赤袋又开始蠢蠢欲动,散发出恐怖的光晕,似乎又要将当康灵兽吞噬掉。古今顿时脸色一沉,大喝一声,这才让赤袋安静下来。
收起赤袋后,古今转而面向当康兽,开口说道:“小家伙,你莫要挣扎,老汉有两件小事要与你核实清楚。如果你肯配合,我自然会放你一条生路;倘若你不肯,那我立刻就把你炖成肉羹!”
当康兽看着面前这个凶神恶煞的陌生人,吓得立刻乖巧地点了点头。
“你就是村民们所供奉的山神?”古今一脸正色地问道。
当康灵兽听了,犹豫了一下,然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见此情形,古今心中暗喜,觉得果然不出自己所料,于是继续问道:“传言说你一鸣则天下丰收,可有此事?”
当康灵兽再次点头承认。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古今心中更加有底了。随即,他抱着双臂,一脸自信地审视着当康兽,说道:“我有一件事要与你商量……”说罢,也不管当康兽是否答应,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就这样,一人一兽看似在商量着什么,实际上更像是古今在单方面地吩咐。双方很快就达成了一致,古今迫不及待地跃入丹木棺椁,然后伸出手,招呼当康兽一起乘坐。
当康兽蹲坐在椁边,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古今见状,无奈地说道:“如果想要安全离开这里,就必须借助丹木的力量,否则就只有葬身火海这一条路了。”
古今耐心地解释了一番,可当康兽却无动于衷,脸上还满是质疑的神情。古今顿时气急败坏,说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有本事你自己想办法出去,可别被烤成乳猪了!”
说话间,古今还不忘嘲讽地笑了几声。然而,他的话音刚落,就见当康兽仰头朝着岩浆结界大声呼喊了一声。随着它的气息穿过结界,头顶上的岩浆熔液竟然像训练有素的士兵一样,迅速向两边分开,露出一条笔直的通道,一直通向天空。
古今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当康兽鄙夷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蓄力纵身一跃,如同疾风闪电一般,化作一道光影向外飞驰而去。古今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一丝羞愧之色。他没想到这头其貌不扬的当康兽竟然有如此神奇的手段,心中不禁啧啧称奇。在称赞之余,古今的行动也毫不拖沓。他也猛地蹬地,施展修罗体的力量,飞身贴附在炎火山的喉壁上,迅速向上攀爬。
在岩壁上,古今如履平地,他一刻也不敢停歇。突然,在某一瞬间,他瞥见不远处的岩壁上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些奇异的轮廓。仔细一看,只见那是粉色的花瓣上錾刻着焰纹,金色的花蕊紧紧抱合在一起,散发着玄华之光,这正是传闻中的炎火莲花,是布阵的绝佳材料之一。
古今心中大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顺手采摘了三朵,收入玉戒之中。看着周围逐渐聚拢过来的岩浆,他知道时间紧迫,于是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没过多久,一人一兽终于成功抵达了炎火山口的环脊之上。古今身姿挺拔地站在当康兽的身旁,俯瞰着眼前壮丽的山河美景。一人一兽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后古今躬身一跃,从山巅飞身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