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难得闲暇,每天夜班的颠倒生活,使我一觉起来就是中午了。起来洗漱,吃罢午饭,我下午的时间都在看书,甚至连楼也不下,仿佛在作茧自缚。
等幼儿园临近放学,我才撇下书,急匆匆地骑着电毛驴,赶到一里之外的我女儿的学校,准点打卡一般,将她接回。在路上的那十分钟左右,我才得空眺一眺远处的风景,把自己的耳目打开,让自己尽情地呼吸着乡间的新鲜空气,沐浴着暖而温煦的风。
除此之外,得等到周末,伴随着作息时间的正常,我才有空走下楼梯,走出大门,到江岸、竹径、田野,和心中的另外一个自己对话。家有儿女,我平常也是围着他们转,上学放学,兴趣班接送,都是以此安排。周末的时光,也避免不了。
我住在九龙江北溪滨江的一处村落,这是典型的闽南风格的村庄:密密地房屋依着矮矮的山包,窄窄的道路连着长长巷子,若隐若现的榕树和桂圆树绕在房前屋后,鸡鸭悠闲地踱步在树下,猫狗则蜷缩在檐下路旁。同北方空荡清冷的乡村相比,东南这一隅的厝子可显得有人气多了。村里的三岔路口,是商贩的聚集地,日常用品的交易,可以不出村,就可完成。甚至超市便利店都好几家,另外还有几家极具闽南特色的海鲜大排档、一家理发店和水果店,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人在村居,长听闽语。虽则来福建上班已十多年了,可对于闽南本地话,我还是如听天书般,不太明白。有时在街头巷口遇到熟悉的人,也只是点头微笑,而对于他们口里的言语,仿佛被我自然过滤了一般。只心会其意,而言语不晓。
家里去年添一幼犬,圈养于笼中,近来它渐长为成犬,身体肥硕异常,常常在笼子里龇牙咧嘴地吠叫。为了给它增加点活动量,不至于继续肥胖下去,我只好抽周末的时间,带它去江滨野径上去遛。近来春光甚好,有时会拖上家里俩小孩儿、带上狗仔,骑着电毛驴顺着江滨小径,走马观花,饱尝春景。
三月的漳州,已百花绽放,树木成荫,江水碧绿,天空湛蓝。人在山野竹径上行走,船在碧波荡漾的江里驶着,时而伴随着清脆的火车的汽笛声在山谷中回荡,偶尔的一两只白鹭划过天际,这山这水这地方,把人带入了陶潜的“不知有汉,无论魏晋”之桃源世界。田埂垄亩,是菜是花。谷后江前,是茶是蕉。滨江岸头,是竹是桑。在午后的春光下,江畔的草坪上支起了一处处露营的帐篷,这是近处市里来郊游的人们,他们拖家带口地,享受着史前先民的游猎时光。
有那么一群人,此时垂纶在江畔,或为陶冶情操,或为补贴家用,殊途而同果地注目于掩映天地的粼粼水波之中。仰或在战火硝烟的年代,这里的宁静而悠闲的生活,犹如镜中之影,仿佛不再。幸好在长长史河中,漫长的冷兵器时代,与中原隔了万水千山的八闽大地,历来成了动乱时代的那些衣冠大族的苟安之地。在江畔洗衣的那些妇妪可曾想过,受一饭之恩的韩信,正是在她们一样人儿的帮助下,走过人生的低谷,最后登坛拜将,做了大汉的砥柱。
眼前的一叶渔舟从对岸驶来,那发动机的轰隆声将我从历史的深梦中惊醒,而我才发现除了影子和狗儿伴着我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变成了浮云飘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