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眉头一皱,看着小贩精明的脸,终于还是掏出一角碎银子,扔进他胸前的托盘里,道:“来一袋吧!”
小贩收起银子,麻利地装好一袋栗子,一边递给青年,一边低声道:“抓逃犯呢!据说是重犯,本来要秋后问斩的,没想到被他逃掉了,还打伤了好几个官差。喏,那边还贴着通缉令呢!”
青年闻言,不由自主朝小贩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根本别想挤进去,他沉吟片刻,还是接着问道:“不知道这位重犯叫什么名字?所犯何事?”
小贩正四处张望,寻找潜在的客户,闻言瞥了他一眼,还是回答道:“还能犯什么事,不就是杀人放火之类的,反正就是要杀头的事。不过名字倒是挺好记,叫江天晓。”
“江天晓?”青年身形一震,忍不住惊呼出声,手中的一袋栗子也掉在了地上,骨碌碌滚得到处都是。
小贩被他这一嗓子吓了一跳,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目光中露出了异样的神色。
青年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迅速稳住了心神,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道:“我没想到是他。不过据我所知,这位江天晓是在知府府当差,颇受知府大人器重,怎么会犯了杀头的罪名。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这位青年,名叫江初晴,正是江天晓的同胞妹子。
数月前,大哥江天晓的来信中提到,因为他表现出众,得到了知府大人的赏识,不仅被提升为了副统领,还替他许了一门婚事,择日就要完婚了。
因为打小父母双亡,所以一直是两兄妹相依为命。自从江初晴去了大岐山,就一直十分牵挂这位大哥。听到他要大婚的消息,自然十分高兴。这次争取到替师门送信的机会,特意绕道梁州城,打算来看看这位大哥赞不绝口的女子,顺便给他个惊喜。
没想到,等到的居然是大哥入狱的消息。这让她在震惊之余,也难以接受。
“你问我?”小贩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问谁去?”说完不再搭理他,端着他的糖炒栗子,直往人堆里挤。
这时,不远处的桥上,款款走来几位身姿曼妙的女子,均是轻纱罗裙,娇媚无双。居中一位穿着一身白裙的姑娘,尤为突出。与其他女子不同,她的气质显得素净优雅,怀中抱着的琵琶更为她增添了一份出尘的气质。
站在原地怔怔出神的江初晴,被突然涌过来人群差点挤得摔倒。幸好被旁边的一棵树挡住了。
她看了一眼被踩得面目全非的鞋子,有些厌恶地看着前面几位书生模样的男子。他们似乎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只是痴痴看着远去的美人,进行着热烈的争论。
“琴韵姑娘今天真是太美了!”
“在下觉得还是知画姑娘更胜一筹!”
“你们说得都不对,小生认为还是落音姑娘最让人心醉!”
……
江初晴看着这些读书人,心中的鄙夷越发强烈。加上现在心烦意乱,她有种想拔剑教训一下他们的冲动。
“狐狸精!呸!”
突然耳边传来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江初晴愕然转过头,只见旁边卖白糖糕的一位妇人,正看着渐渐走远的婀娜背影,对旁边卖胭脂的女子,一脸嫌弃地道:“一看就不是正经的女人!”
卖胭脂的女子闻言,矜持地笑了笑,冲着看过来的江初晴温声道:“这位公子,要买些胭脂吗?”
江初晴正要搭话,却见女子的眼神有些异样。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不远处的地上掉落了一支熟悉的发簪。她心里一突,慌忙走过去捡了起来,藏进了怀里,扭头冲卖胭脂的女子感激地笑了笑。
妇人似乎这才发现了她,见她看来,忙举起簸箕里的白糖糕道:“来一块这甜如蜜的白糖糕,准保甜掉你的牙!”
“噗——”
江初晴还没答话,一旁的小乞丐忍不住笑出了声。可能意识到自己闯了祸,赶紧冲着对他怒目而视的妇人嘿嘿一笑,附和点头道:“朱大婶的白糖糕,确实很好吃。”
妇人的脸色稍霁,冲着小乞丐挥了挥手,示意别挡着她做生意,接着又卖力地推销道:“我这里还有红糖糕,黄糖糕。里面都加了红豆跟蜜枣,香得咧……”
“给我来两块!”
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接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出现在了朱大婶的摊位前。只不过他带着面具,看不出样子。
朱大婶顿时笑逐颜开,拿起一旁的荷叶,包上两大块白糖糕递过去,嘴里熟络地道:“苏公子,您今儿个来得可真早!”接过男子递来的银子,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面具男子嗯了一声,并没有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
旁边卖胭脂水粉的女子,有些羡慕地朱大婶道:“还是你这生意好做,这位苏公子,每隔两天就会来买白糖糕。不知道他是自己吃,还是买给别人。”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脸上浮起了两朵红晕。
朱大婶掂了掂手中的银子,分量可不轻,顿时笑得更开心了:“管他买给谁吃,反正来买就对了。”说完捡起旁边一块小的白糖糕,递给了一旁的小乞丐,“拿着!”又指了指他手中的馒头,数落道,“别去偷高家的馒头了,让人抓住,真会打断你的腿。”
小乞丐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用衣服兜住白糖糕,鞠躬谢道:“谢谢朱家婶婶!”
朱大婶豪气地一挥手,道:“快回去,那几个小的还在等你呢!”
小乞丐再次鞠了个躬,转过身一溜烟的跑了。
一旁的江初晴默默地看着这一切,本来她是不喜欢朱大婶的。这种背后说人是非的妇人,是她最厌恶的一类人。但是之后她的举动,却让她有些意外。
她的确没想到,这位她眼中的市井妇人,会将白糖糕送给一个小乞丐。而且听她们的对话,这样的情况还不是一次两次。
其实不止是梁州城,自从下了山,所见到的一切,都跟她以往生活的地方不一样。
她看着不远处的城墙,以及在街上依旧来回巡视的官差,终于还是转过身走了。
目前最重要的,是先搞清楚大哥到底出了什么事。好在她在梁州城,也不是一个人都不认识。她记得师父曾经说过,有一个师姐就是梁州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