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殊途

每个人降临人间,

手中都握着三把钥匙,

接受、改变、离开。

不能接受就改变,

不能改变就离开。

不要试图去探索为什么?

不要苦于去指责凭什么?

因为面对每一道分叉口,

一不小心失足了,

便是你我一生的殊途。

在这次聚会上,曾经跟萧逸尘有过合作但后来发展并不算太顺利的一个朋友,请求他帮忙填词,萧逸尘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声名鹊起而矫情,十分爽快地就答应了。

当他回到寝室,草草洗漱了一番躺在床上,望着沉浸在月光下微微泛着光的窗帘,他的思绪不仅没有因为微醺而有所阻塞,反倒灵感如泉涌一般,忽上心头。他回来的路上,一直都在纠结如何去填写这首《泛莫愁》,此时,大致已经有了头绪。翻身而起的他,拿起放在书桌旁的记事本,一气呵成。待到笔停,时间已是过去了许久,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早就被灰云掩去,彻底暗淡下来......

一园新柳吹旧云,

三山屹立分烟雨。

五月白兰冰雪心,

斜阳笑指鸳鸯亭。

六朝沉浮伴水流,

八百姻娇如花落。

十国纷扰十国忧,

曲径回廊愁更愁。

湖心亭,

石枕鹤子梅妻。

散一世浮名,

镜花水月而已。

柳叶舟,

多少梦寐以求。

梦醒后船到桥头,

和风满袖笑千秋,

泛舟莫愁君莫愁。

萧逸尘扫了一眼一行行娟秀的钢笔字后,将本子合上,打算明天再推敲一下。迷蒙中,睡意上袭,他渐渐陷进了梦中。次日醒来他依旧只字未改,只觉得,改一字,都再不成词,失去了意境。索性,将文字敲入电脑后,直接发给了那位朋友。

因为萧逸尘的名气大涨,再加上他组织活动的能力有目共睹,在进入大三的第一个学期,萧逸尘就完成了他在学生会的三级跳,一跃成为学生会的副主席。

“逸尘,听说你又高升了?恭喜。”何筱荃事后打电话过来。

“还没向你道喜呢,听说你上周脑洞大开,参加油画比赛,获得了业余组的全国一等奖?你可是把我远远甩在了后面了,现在的我......哈哈,估计拿起笔手都抖了。”萧逸尘忍不住感慨道。曾几何时,他与何筱荃有着好几个共同的爱好,甚至在成绩方面差距不大,可随着进入凤羽艺术学院,分散萧逸尘精力的事情越来越多了。学业之外的业余时间里,他更着重于学生会的工作以及填词一事,放在其他爱好的时间明显在减少,距离他上一次提笔作画,已是不知过去多久了。而何筱荃,则仿佛在享受着学习的过程,业余生活虽不如他那么丰富多彩,可却悠然自得,时间宽松任由自己搭配。

何筱荃在电话那边笑着说:“那是因为你在其他方面已经足够优秀了啊,我的主席大人,你总要给别人一点活路的嘛。”

雾里看花终隔一层,水中望月亦是如此。人与人之间,有时候,即便面对面坐着,心中的所求、所愿,依旧不能顺利地传达给对方,只能沉寂在心底,成为自己独守的秘密。

“对了,听说你失恋了?”跟何筱荃难得坐在一起等着上菜,闲聊中,这位萧逸尘的老朋友,就十分耿直地问出了这么一句。

萧逸尘顿时苦笑:“圈儿,咱能不提这事吗?我投降,好不好?求女侠饶我一回,不要在我的伤口上狂妄地撒盐。”说着,他还略显搞笑地双手抱拳朝对方作了个揖。何筱荃笑喷之余,又露出了些许复杂的神情。

萧逸尘自恃如今察言观色本事变得强悍,可还是看不透对方看向自己时露出的这个表情,究竟代表着什么。又或许,他也隐隐能够感觉到什么。只是,物是人非,感情这种东西他已经望而却步。保持着眼下的友情,至少能够继续相安无事地结伴走下去。即不会让彼此受伤,又不会在某一个瞬间,因为某一次误会而失去对方,不是吗?

经过了祁伊一的事情后,萧逸尘觉得自己变得胆小了许多。或许,也不是因为胆小,而是在感情方面更趋于保守了。前进得多,就容易被伤害;后退得多,就容易错过;向左走,容易误入歧途;向右走,容易失去本心。该怎样在成人的世界中保持一个情感上的平衡,萧逸尘觉得,目前的他是真的参不透。

萧逸尘的讨饶,果然让何筱荃没办法再继续追问下去。同样的,萧逸尘在发现何筱荃并不想过多谈及她现在的恋情时,同样选择了闭嘴。虽然两人作为关系亲密的朋友,但随着年纪的增长,心底那些越来越多的秘密,让他们没办法再像高中时那样毫无保留。人,似乎真是,越长大,就越孤单。

萧逸尘在升入大三没多久又开始忙碌起来,一方面是学业的紧迫,另一方面是回应着源源不断的填词诉求。近日,NJ市秦淮河风景区的一位工作人员与他联络,希望他能为风景区策划的一首主题歌曲填词。所填的词名为《秦淮谣》,在这方面越发得心应手的萧逸尘,很快就将内容填好。

碧波翠如瑶,柳扶美人靠。

六朝烟雨中,妆楼数窈窕。

清明雨落青瓦湿前朝,

长嬴浮香楼台旧秋风早。

寒霜降,倦鸟尚能知归巢。

雪纷纷悲歌起何萧萧。

叹今宵,回首最是难熬。

残月荡,朱雀桥梦迢迢。

长袖漫天舞,芙蓉娇,美人笑。

水中月,看遍了欢情别梦消。

夜未眠,十里欢花灯跑。

浊酒尽,丝竹少红颜老。

回首望媚香楼,粉黛传千古。

桃花尽兴亡梦梦醒情深处,

一曲终一尺泪与君多殊途。

发给对方后,景区的工作人员包括领导都非常满意。而这,也为几个月后的另一份邀请埋下了伏笔。中山陵园管理局继而推出了中山陵园风景区宣传曲《醉钟山》,是萧逸尘在大三完成的另一个比较有分量的作品。可以这么说,《秦淮谣》跟《醉钟山》都是能够拿出来当做填词人履历向人展示的,因为这两个作品具有官方性,虽热度远不如之前的几个网络作品,但在分量上却着实不轻。

流光蓝瓦,飘摇在无梁殿。

敲石煎茶,溶溶尽洗铅华。

残阳夕照,若岁月肯与你共老。

黄梅湿梧桐道,秋星落霜晓。

碧云天,有朱梁白瓦映水间。

接天莲叶迎清风拂面,笛声歇。

无边落木疏影斜,红叶霜天。

漫天别角晚水,漂泊如红颜。

烟雨楼台空悲切,六朝宫墙笑流年。

幽幽翁仲路,多少爱别离苦?

多少征途?

遗风逸尘,梅凌寒香乾坤。

钟山肃穆,振木铎警风骨。

繁花似锦,渡燕雀水如镜。

阑风长雨,乱浮萍泪香凝。

东风无情,听千古兴亡风吹雨。

今昔抚琴一曲,彩云升太平。

往事断肠,今朝慨而慷。

琼台水榭,笑谈月圆缺。

负芒披苇,谁独守西窗前?

千年宫闱,谁挥泪红枕边?

鹧鸪声催,引古寺萤火如飘雪。

挑灯看霜满颜,乱世多离别。

一杯江山美,一壶钟山醉。

作为学生会的副主席,萧逸尘免不了接触到负责带领学校外出参加舞蹈比赛的顾茵。“师……师父……”这一天,顾茵在又一次将参赛日程送到萧逸尘手上时,没有第一时间离开,而是面带犹豫地看着坐在那里的男生,语气中带着忐忑不安。

“还有事吗?”萧逸尘抬起头,清俊的脸上带着一丝客气。可就是这样的客气,让顾茵更觉得难过。她垂着头,白皙的脖颈弧度优美。美人或许就是如此,这般不安的模样不由得让人觉得惹人怜惜,楚楚动人。

“顾茵,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萧逸尘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重话,而是努力放柔了语气,再次询问道。

至于顾茵刚才唤出的那句“师父”,其实也并非没有在萧逸尘的心里勾起什么波澜,好歹也是相处过那么久的朋友,对方还曾经语气顽皮一副娇憨女孩儿的姿态管自己口口声声叫着师傅,萧逸尘也只是个普通人,自然也会心软。

“对不起……师父……”萧逸尘难得语气不再那么公式化了,让顾茵眼圈一红,眼泪差点掉下来。

“你已经说过很多次对不起了,顾茵,真的没必要……”

萧逸尘的话,被顾茵猛地打断:“有必要!当初其实……其实我是故意把消息告诉了顾茵寝室的人,我……我就是嫉妒了,觉得你交了女朋友,我跟你之间的感情会发生变化,我害怕……我……我其实也没想到会变成那样……我真的没想害你分手的……”

萧逸尘微微惊讶地看着她,虽然他隐隐猜到了什么,可对方如此直白地说出来,还是让萧逸尘受惊非小。什么叫……嫉妒了?难道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曾经发生过什么?成为学生会副主席后已经沉稳许多的萧逸尘,脸上的表情都快要绷不住了。幸好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不然这样的话被人听到,不定要被不知情的人怎么去脑补了。

望着眼泪啪啦啪啦往下掉的顾茵,萧逸尘真的是有些无奈了。“别哭了。”此时的他,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眼前的泪人……